013：</br> 沈聽用了從影多年來的專業態度才控制自己沒有笑場，饒是如此，他也將頭轉到一邊，嘴角忍不住上翹。</br> 再轉過來時，面上的表情恢復淡漠。</br> 他把曲今昔撿起來放臺面上，目光不經意地往窗外看了眼，此時雨小了不少，偶爾會有閃電掠過，雷已停下。</br> “之前不是變貓嗎，怎么會變成這樣？”他問。</br> 曲今昔想抬手抹淚——當然，如果她現在能抬起“手”的話，她悲傷地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br> 她眼巴巴地看著沈聽，以她現在的個頭和視角，沈聽無疑是巨人的存在。</br> 然而，沈聽此刻那冰冷淡漠的臉于她來說，有著十足的安全感。</br> 至少通過上次變貓的情況，可以斷定沈聽雖然不喜歡她，卻也不會對她抱有惡意，而她現在毫無自保能力，唯一能求助的只有沈聽。</br> 有了沈聽，至少她不會那么被動。</br> 前提是，沈聽愿意“養”她。</br> 曲今昔在考慮要不要賣個萌，可惜困于小烏龜的體型，實在難以做到，她只好放棄，企圖用自己真誠的小眼神打動眼前這位她名義上的老公。</br> 或許她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太過灼熱，沈聽將小烏龜放在手心，稍稍湊近觀察，曲今昔頓時有些不安地縮了縮jio。</br> 掌心傳來的淡淡癢意令沈聽眉梢輕揚，他道：“餓嗎？”</br> 曲今昔點頭，她回來后就在看劇本和真人秀的資料，為了能夠將情況了解透徹，只吃了點零食。</br> 沈聽帶著她離開廚房，來到客廳，茶幾上放著曲今昔未吃完的零食，他把曲今昔放茶幾上，起身離開。</br> 曲今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朝自己沒吃完的薯片爬去。</br> 沈聽在廚房找了個杯子，往里倒了些凈水，小烏龜的殼很干燥，應該處于缺水狀態。</br> 轉而想到什么，他打開手機網頁，搜索小烏龜能吃什么。</br> 搜索顯示的答案是龜糧、小魚小蝦等，盡量為肉食。</br> 沈聽在原地站了會兒，旋即拉開角落的雙開門冰箱，除了酸奶和純凈水外，里面空空如也。</br> “……”沈聽默然無語地關上門。</br> 等他回到客廳時，沒在茶幾上看到曲今昔的影子，倒是聽到薯片口袋里傳來簌簌的聲音。</br> 過了會兒，一塊薯片從開口處冒出來，后面跟著慢悠悠的曲今昔，她的殼上沾了不少薯片的配料，抬頭望向沈聽，嘴巴還在動。</br>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很好吃的薯片，此刻被曲今昔吃在嘴里變得寡淡無味，像吃塑料似的。偏偏她肚子餓，總覺得身體軟而無力，沒有其他吃的，只好將就。</br> “飽了？”她聽到沈聽問。</br> 差不多吧，曲今昔無法吱聲，只好再次點頭，點頭的瞬間，她又往推出來的薯片上咬了口。</br> 沈聽從沒養過動物，他本想找點合適的食物喂給曲今昔，既然她說飽了，他便歇下心思。</br> “給你接了點水，你今晚暫時在里面歇著。”沈聽放下水杯，“或許過不久就會恢復正常。”</br> 上次變貓，幾個小時后就恢復正常了。</br> 說到這里，沈聽忽然頓了下。</br> 上次曲今昔因為車禍變貓，后來他替她洗澡，她不愿意，掙扎中又變回人。</br> 他看了眼艱難往水杯爬的小烏龜，忽而問：“你突然變成烏龜時，是不是聽到了打雷聲？”</br> 小烏龜停下動作，點頭。</br> “當時你在給我發信息，被嚇到了，所以信息沒有發完？”</br> 再度點頭。</br> 曲今昔忍不住打量沈聽，這人就跟當時在現場似的。</br> 沈聽若有所思，片刻后，道：“你有沒有想過，你會忽然變成動物，以及恢復正常，都與‘驚嚇’有關。”</br> 驚嚇？</br> 曲今昔有點茫然。</br> 她一直處于自己居然倒了八輩子大霉變成小烏龜的郁悶中，也疑惑過自己為什么又變，但她始終想不到理由，只好暫且放棄——先保命再說。</br> 經沈聽這么一提，她混沌的腦子仿佛撕開一條口子，漸漸清明起來。</br> 那天出車禍，以及后來變回人形，前者是因為出車禍受到驚嚇，后者則是自己不愿意被沈聽一個男人洗澡而驚嚇。</br> 而今晚變成小烏龜之前，她確確實實被雷聲驚到，也就是說，如果沈聽的推測成立的話，是不是意味著當她再次受到驚嚇時，會恢復正常？</br> 沈聽和曲今昔目光在半空中對上，后者突然感覺到強烈的不安。</br> 如果變成動物和變回人形之間的媒介真的是“驚嚇”，鬼知道沈聽會怎么對她。</br> 或許因為此時的曲今昔是一只小烏龜，動物的本能讓她對未知的恐懼占勝“人的本能”，她幾乎是驚恐地收回目光，奮力往杯子爬，覺得茶幾上的杯子比流露出仿佛獵人眼神的沈聽更加安全。</br> 如果這會兒她變的是一只毛絨動物的話，只怕全身的毛都在沈聽這樣的目光下炸了起來。</br> 沈聽看著“驚慌失措”實則在原地打轉的小烏龜，不知是不是看透曲今昔心中的害怕，他轉而坐上沙發，微微彎腰，看其模樣，竟似有些……溫和？</br> “你想不想變回人？”</br> 曲今昔：“……”</br> 如果你這句話的語氣不那么低沉，稍微溫柔一點，她也用不著恐懼了。</br> 然而“變回人”三個字又在誘惑著曲今昔屬于“人的本能”，她糾結地趴在原地，如果真是靠驚嚇變身，試驗一下似乎也不吃虧。</br> 要不，試試？</br> 曲今昔小心翼翼地用兩只小小的綠豆眼望向沈聽，她真的太小了，相較于毛茸茸的小動物，烏龜在外形上并不占便宜，但當體型縮小到掌心大小時，倒也顯得玲瓏可愛。</br> 仿佛知道曲今昔在猶豫，沈聽脊背挺得筆直，繃緊的衣服面料透出肌肉的力量感，他雙手交叉而握，頭頂的燈光將他籠罩起來，顯現出一種冷硬的質感。</br> 但是，他的目光比之前多了幾分溫度。</br> 曲今昔一咬牙，重重點頭，決定信任沈聽一次！</br> “先喝點水。”沈聽捏起她，把她放進杯子。</br> 水沒過身體時，頓時有種說不上來的舒適感，令曲今昔舒服地閉上了眼睛，順帶喝了兩口水潤潤喉。</br> 等喝完后才反應過來：這算不算是喝了自己的泡澡水？</br> 打住！不能細想！</br> 杯子不是透明的，曲今昔不知道沈聽在做什么，腦海里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被端了起來。</br> 水流晃動，四條小短腿不安的在杯底動了動，有種想爬出去的沖動。</br> 再然后，頭頂的光線忽然消失——沈聽將杯蓋蓋上了。</br> 四周頓時暗下來，只能聽到自己撥動杯中水的聲音，安靜的讓人心慌，曲今昔心都提了起來。</br> 下一秒，她聽到了點燃爐灶的聲音，沒過多久，她周圍的水溫明顯開始上升。</br> 曲今昔：“？？？！！！”</br> 沈聽居然要煮了她！！！</br> 曲今昔看不到的是，沈聽故意把燃氣灶打開，接著將杯子放進已經接了半杯熱水的碗里，碗里的熱水會讓杯子里的水溫上升。</br> 沈聽特意查了，烏龜可以泡溫水澡，只要水溫控制在二十五度以內就可以。</br> 而曲今昔聽到打開燃氣灶的聲音，再感覺水溫上升，難免不會想到自己這會兒被放在火上煮。</br> 她看不到，感覺會更敏銳，即使水溫不燙，但她的潛意識也會給水加溫，增加心理負擔。</br> 他不知道上次曲今昔從貓變成人時驚嚇的點是什么，總之這個方法可以一試。</br> 沈聽在心里計算時間。</br> 一分鐘過去了。</br> 兩分鐘過去了。</br> 三分鐘過去了。</br> 沈聽：“……”</br> 碗中水的溫度開始下降，眼前卻沒有任何變化，沈聽立刻揭開杯蓋，發現杯子里的小烏龜一動不動，他心臟一緊，眼前瞬間閃過無數念頭。</br> “曲今昔！”他喊了一聲，將小烏龜從杯子里取出來，杯里的水并不燙，難道是嚇暈過去了？</br> 他用兩根手指捏起小烏龜，拿到眼前仔細察看，綠豆眼緊緊閉著，至于是否有呼吸，肉眼看不出來。</br> 將她放到耳邊。</br> 好像沒有反應。</br> 沈聽臉色頓變，拿起手機查看最近、晚上也會營業的寵物醫院，而后將今昔放到外套口袋里，匆匆出門。</br> 時間已至凌晨十二點，雨已經停了。</br> *</br> 林天河開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寵物醫院，他和請的員工兩班輪，一般來說夜晚沒什么人，他大多數都是坐在收銀臺后面看電視，或者玩游戲，累了就睡會兒。</br> 正當他和朋友在游戲中廝殺的難舍難分時，他聽到門口響起引擎聲，不一會兒鈴聲響起，大門被推開。</br> 有生意來了。</br> 林天河和朋友說了聲，抬頭看到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走進來，店內的寵物籠子里關著少許寵物，因有人進來，紛紛蘇醒，一只只好奇地看著新進來的男人。</br> “先生，您要買什么嗎？”林天河從收銀臺后面走出來，他推測這個兩手空空的男人是來買寵物用品的，如果是給寵物看病，至少會把寵物帶過來。</br> 男人抬頭，對上他的目光時，林天河心中咦了聲：這么帥？</br> 而且……好眼熟，似乎在哪見過。</br> “麻煩你幫我看看，這只烏龜……她怎么樣了。”沈聽把口袋里的小烏龜掏出來，“她一直不動。”</br> 林天河：“……”</br> 開店這么久，第一次遇到顧客帶市場十塊錢一只小烏龜上門的。</br> 男人俊美的臉上雖然面無表情，可眼神中透著緊張。</br> 見狀，林天河不敢怠慢，只好接過小烏龜，小烏龜四肢在外面，小腦袋耷拉著，畫面頗有些不祥。</br> “是摔了嗎？”</br> “不是。”沈聽動了動手指，沉聲道，“在溫水里泡了大概三分鐘，就不動了。”</br> “她，死了嗎？”</br> “只是泡在溫水而已，應該不至于。”林天河小心查看這只小烏龜，片刻后，他有些不確定地說，“好像是……睡過去了。”</br> 說完，林天河發現眼前的男人，臉色看起來有點怵人：像是舒了口氣，又像是古裝劇中殺氣外漏，彈指尖殺人的武林高手。</br> 大晚上的，硬是讓這位寵物醫生后背冒出一股涼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