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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是已經跌入巖漿坑中的原先生,在此前林軒接觸到的資料中,并沒有一個人能沒頂于巖漿而不死,畢竟人類的血‘肉’之軀與高溫、高熱的熔巖比起來,簡直就是飛蛾撲火一般,必死無疑。
黑衣人緩緩地轉身,那把短刃的刀尖從他‘胸’口透出來,依舊呈現出一種高溫狀態下的暗紅‘色’,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飄‘蕩’出一種鮮血被烙鐵灼燒過的恐怖味道。
他看著原先生,臉上帶著見鬼一樣的驚駭表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原先生把遮住頭頂的帽子向后推,神‘色’也極度凝重。在他腳下,掉落的熔巖變成了黑乎乎的石渣,依舊散發著熱氣。
林軒再度看著那沸騰的巖漿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也無法相信這種事。無論巖漿坑里的溫度是三百還是八百攝氏度,都會在半分鐘內把一個活人消熔掉,連一點骨頭渣都不剩。可是,原先生做到了,浴火重生,如百鳥之王鳳凰的涅槃。那一刻,原先生在林軒眼中如天神般凜然不可侵犯。
黑衣人的身體搖晃起來,無助地向前跪倒,左手撐地,右手向前伸著,仿佛要從空氣中抓到答案似的。
“不可能,人類完全……做不到,不可能在巖漿中逃生……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他喃喃地低語著,反手伸到背后去,握住了短刃的刀柄,想要將它拔出來。
普通情況下,刀刃刺穿身體后,就算是嵌入骨頭中,也能稍稍發力,將其拔出。但是,這一次的情況卻稍有不同,那是一把在巖漿中灼燒過的利刃,不但刺穿黑衣人的血‘肉’,更在高熱情況下,與他的身體連在一起,把刺破的血管燒灼封閉。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對他的身體造成的傷害是最輕的,一旦拔出,二次創傷迸發,就會要了他的命。
“當然可以做到,因為我有‘火封印之刃’。”原先生緩緩地開口。
林軒心中一動,因為他知道那把來自于日本幕府時代的神刀。
“我要看看那把刀,我要看……看看那把刀……”黑衣人的右手已經握在刀柄上,并沒有拔刀,五指摩挲刀柄,臉上的肌‘肉’不停地突突‘亂’顫。.第一時間更新
“那把刀,已經在你身體里。”原先生回答。
“果然是……幕府時代第一鑄劍師越前康繼神作……果然是東海神刀……這把刀果然存在,那么……那么傳說中的四大封印之刃也存在是嗎……是嗎?”黑衣人的手指突然放開刀柄,右臂無力地垂落在地,變成了雙膝、雙掌叩拜原先生的姿勢。
原先生絕地反擊,刺殺了黑衣人牙神流魔尊,這本來是一件快意恩仇的大好事,但看他的臉‘色’,并沒有因此而舒心喜悅。.第一時間更新
“沒錯。”原先生點頭,隨即皺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問,“我一直心存疑‘惑’,到現在這種時候,更是困‘惑’到了極點,難道你不是——”
“原……”虎夢禪師叫了一個字,一躍而起,向原先生那邊奔去。
惡戰之后,故人相逢,也算是一件美事,只是她的那前沖之勢既猛烈又莽撞,腳下踉蹌,根本已經失控。
“攔著她,攔著她!”原先生沒有舉手迎接,而是向后退了一大步。
林軒立刻明白了原先生的意思,橫向掠過,搶在原先生前面,擋住了虎夢禪師那一撲。.第一時間更新同時,他背后感受到了原先生身上傳來的灼熱氣息。
他明白,原先生由巖漿坑中沖出刺殺黑衣人,自己的體溫已經上升到極高的溫度,如同一鍋燒灼到沸點的熱水,不能跟普通人接觸。
“不要沖動,不要——”林軒向虎夢禪師解釋,但只說了幾個字,猛地發現明明抓住了虎夢禪師的肩膀,手上的重量卻輕得嚇人,至多不過二十公斤而已。要知道,虎夢禪師是一個成年人,正常體重約在五十公斤左右,不可能突然減掉了一半。
“原,記得我……記得滄‘浪’小獵的樣子……不,是記得我今生的樣子……今生的樣子……樣子……”虎夢禪師叫著,眼中的光芒如同風中之燭,瞬間熄滅。
林軒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虎夢禪師的身體已經橫向分為兩半,此刻被他的雙手扶著的,只是身體的前面。
“滄‘浪’小獵,是滄‘浪’小獵,是滄‘浪’小獵死時的樣子?”他明白了,腦中浮現出苗疆大煉蠱師滄‘浪’小獵死于76號魔窟時的慘狀。眼下,虎夢禪師之死,凄慘之狀,一模一樣。
滄‘浪’小獵是虎夢禪師記憶中的前世,她帶著前世慘痛、屈辱、憤怒、仇恨的記憶重生,但又以同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林軒的思想出現了瞬間的定格,他盯著虎夢禪師已經失去血‘色’的臉、灰‘色’晦暗的眼珠以及僵硬冷卻的最后那個充滿希冀、戀戀不舍的表情,忽然有些‘迷’茫:“現在的我,究竟是在橫懸巖漿的石梁上還是在76號魔窟的殺人密室里……我手中扶著的究竟是現代的虎夢禪師還是二戰時期的滄‘浪’小獵?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人究竟是虎夢禪師還是滄‘浪’小獵?她們互為前世今生,那么哪一個靈魂才是真正的本尊?我應該記住的,究竟是哪一個名字,是虎夢禪師還是滄‘浪’小獵……或者說,她們都存在過,但卻都不是真正的本尊,而是另外一個人?”
在二戰中期的秘密檔案中,林軒曾看到過前蘇聯特種兵部隊第一‘女’戰士伊辛‘波’娃刺殺納粹元首的真實記錄。
伊辛‘波’娃潛入柏林,動用了當時前蘇聯最大的間諜網“黎明黑鉆”里的七個小隊,布置了極為詳細的“二十一天刺殺計劃”,最終功敗垂成,只殺死了元首的三名替身,自己落入納粹黨衛軍之手。在經過了殘酷刑訊后,她被黨衛軍劊子手們處以極刑,與滄‘浪’小獵、虎夢禪師的死狀一模一樣。
正是因為想到了伊辛‘波’娃,林軒才會覺得,原來漫漫歷史長河中那些獨樹一幟、卓爾不群的大人物都不會只存活幾十年或一百年。她們身體里貯存的那種光輝力量一定會隨著‘肉’體的泯滅而瞬間轉世,在另一個軀體里繼續存活,永生不死。.第一時間更新這,也許就是“天下英雄永垂不朽”的真正意義所在。
那么,像滄‘浪’小獵、虎夢禪師、伊辛‘波’娃這一類人的死并不值得惋惜,因為她們必將在另外的戰場上重生,為正義戰勝邪惡、英雄消滅邪魔貢獻自己的力量。
在那份秘密檔案中,林軒還看到了如下的內容——前蘇聯‘女’兵用生命和鮮血經歷了并贏得了人類歷史上最為殘酷的戰爭,她們半數以上死在了戰場上或是德國法西斯的集中營里。當年,大元帥向全蘇聯的姑娘們發出了總動員,號召她們脫去“布拉吉”,穿上紅軍裝,用青‘春’和鮮血保衛國家。于是,在前蘇聯國內短時間里就集結起了八十萬‘女’兵,迅速補充到各支前線部隊中去。她們除了從事醫療衛生和通訊工作外,還擔負了各種最危險的任務,如狙擊手、機槍手、偵察兵、坦克兵和飛行員等。她們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攻克柏林等重大戰役中,英勇無畏,戰攻卓著。1942年二戰進入最‘激’烈階段時,第一線部隊出現了全部由‘女’兵組成的突擊隊,1000多名畢業于‘女’子‘射’擊專業學校的‘女’兵,在戰爭期間共擊斃德軍萬余名。
“她們,值得愛好和平的后人永遠銘記!”林軒默默地告訴自己。
這一次,虎夢禪師死于黑衣人刀下,也許是命運的抉擇吧,令原先生出現的時間還是晚了幾分鐘,否則就不會是這種局面。
“扶著她,扶、著、她!”原先生在林軒背后低聲嘶吼。
林軒在一小時內目睹了滄‘浪’小獵的慘死,又親眼所見虎夢禪師的慘死,再聯想到伊辛‘波’娃的慘死,他的雙眼已經被鮮血燒紅,只想仰天嘶吼,把‘胸’中的郁悶全都發泄出來。可是,他的喉頭又被淚水和憤怒堵住,一個字都叫不出來。
他知道,原先生的心比自己更痛,因為對方與虎夢禪師之間有著更深的情感糾葛。
“殺敵一萬次,也不能……平息我心里的憤恨……也許這就是江湖人的歸宿吧……江湖夜雨十年燈,無人喚得情人歸,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原先生泣血低語。
“我很榮幸……能死于這把刀之下……”黑衣人的身子繼續前傾,額頭碰觸石梁,變成了五體投地之勢。
他殺了虎夢禪師,萬死不能抵償,但這就是江湖,任何人的‘性’命都被附加于某種政治任務中去。所謂“兩國相爭、各為其主”就是這個道理,在不同派系之間,任何人都無所謂正邪對錯,只為自己的信仰而戰。譬如這黑衣人,他只為獠牙魔的霸業而戰,已經超過了國別、人魔的界限。
“你知道這把刀嗎?”原先生問。
“我知道,這把刀本名葵紋越前康繼,刀身總長一尺一寸,乃江戶時代著名鑄劍師越前康繼所作,曾作為御神刀供奉在尾張熱田神宮,兩側分別鑄有梅紋和竹紋。后受家康賜予德川家葵紋之名,因而改刀銘為此。此刀鑄成于慶長十一年左右,自成刀以來,僅供供奉,從未殺人。”黑衣人的聲音漸漸穩定下來,不過林軒知道,那只不過是回光返照的前奏。
“那么,獠牙魔,你死在這把刀下,服還是不服?”原先生一字一句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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