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祥樓</br> 南宮玨藏在這里已有兩三日,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未曾踏出房門一步。老鴇特地叮囑了不讓人打擾,姑娘們便很自覺地避開了那一處。</br> 可終歸還是有人好奇他的身份的。</br> “那位藍公子究竟什么來頭啊,居然一連幾日都歇在芙芳姐姐的屋子里?!币粋€身穿紫衣的姑娘依偎在欄桿旁,與另外一名紅衣姑娘閑聊著。</br> 芙芳是寶祥樓的頭牌,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容貌更是萬里挑一,美得勾魂奪魄,尋常人縱然捧著金銀財寶都難得見上她一面。</br> 可偏偏這藍公子入了她的眼。</br> “人長得好看唄!”紅衣姑娘喚作紅袖,也是寶祥樓里出了名的美人兒。</br> “京中才貌雙全的世家公子沒少來碰芙芳姐姐的場,也沒見有什么特殊待遇啊?!弊弦鹿媚镏е掳偷?,一雙眼睛卻不曾從那扇門上移開。</br> “唉,這就是所謂的眼緣?!奔t袖扭著纖細的腰肢走到那姑娘的面前,拿著扇子輕輕地敲了敲對方的額頭?!澳惆?,還小,什么都不懂。”</br> “我哪里小了!”紫衣姑娘不服氣地挺了挺胸。</br> 紅袖嗔了她一眼。“別怪姐姐沒提醒你??!樓里有樓里的規矩,你要少說多看,別因為一時的好奇平白葬送了性命。”</br> 紫衣姑娘撅了噘嘴,道:“說說也不行么?我又不干什么!”</br> 紅袖說道:“管住你這張嘴。萬一說錯了點兒什么,我可救不了你?!?lt;/br> 兩人閑話的空檔,一個身材高大的龜奴端著酒菜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后才推門而入。只是,不等他們看清屋子里的情形,那門就已經合上了。</br> “可惜了,就差那么一點。”紫衣姑娘惋惜道。</br> 紅袖怕她的舉動惹來禍事,忙不迭地拉著她離開?!摆s緊回房間仔細裝扮起來,一會兒可有的忙。”</br> 兩人轉身,手挽著手消失在了對面的閣樓上。</br> 暗中觀察著這一切的侍衛見沒人盯著這邊看,這才放下心來。</br> “世子,有消息了?!笔绦l將藏在托盤底下的書信取出,恭敬地呈到南宮玨的面前。</br> 南宮玨仰躺在榻上,身邊還坐著一個嬌滴滴的美人。美人杏眼桃腮,眉目含情,肌膚如上等的玉石般光滑白皙,吹彈可破,依偎在南宮玨懷里,柔弱無骨,楚楚動人,正是寶祥樓的第一頭牌芙芳姑娘。</br> “世子有正事要辦,奴就先退下了?!避椒嫉故莻€識趣的人,知道這書信對南宮玨的重要性,于是坐直身軀打算離開。</br> 南宮玨正享受著軟玉溫香抱滿懷呢,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败絻菏亲约喝?,無需回避?!?lt;/br> 芙芳卻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事關機密,芙兒可不敢造次。”</br> “本世子叫你留下的,怕什么。”南宮玨勾起她的下巴,親昵的蹭了蹭。</br> 芙芳臉頰一紅,輕輕地推了他一把。“世子,有人看著呢......”</br> 南宮玨就喜歡她這欲拒還迎的姿態。</br> “你先下去,沒有本世子的吩咐,不許進來。”美人嬌媚,勾得他心癢難耐,南宮玨哪里還顧得上什么正事,直接手下打發了出去。</br> 侍衛們很是無奈,卻不得不遵從。</br> 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等到云收雨歇,已是后半夜。</br> 南宮玨慵懶地靠在軟枕上,緩緩地打開那封書信,逐字逐句地默讀起來?!翱磥?,還真是打算在宮宴上動手。幸好父王深謀遠慮,事先安排好了替身,不然......”</br> 芙芳窩在他的懷里,仿佛睡了過去。</br> 南宮玨隨手將書信放在床腳的燭臺上點燃,書信轉眼就化為了灰燼。</br> 當熱鬧的寶祥樓恢復平靜,屋子里的燈火逐一熄滅,一只灰色的鴿子卻悄然地從屋頂飛出,不知飛向了哪里。不消一炷香的時辰,宮里便得了信兒。</br> 承恩殿</br> “寧王還真是神通廣大!朕隨口說的一句,就有耳目傳到他的耳中,呵!”得知宮里有人給南宮玨傳消息,皇帝的眼底隱隱泛起殺意。</br> 他看似羸弱,和煦無害,但身為帝王,又怎能是軟弱無能之輩。</br> “寧王狼子野心,早些年就開始在宮里安插眼線,這并沒什么奇怪的?!碧K念執起白子,輕輕地扣在棋盤上。</br> 被她這么一說,皇帝的臉色才有所緩和。</br> 是啊,他生哪門子氣!</br> 明明早就料到的。</br> “就是不知,是何人被他們收買?!被实勰缶o了手中的棋子。</br> 蘇念笑了笑,說道:“查一查,近來出入宮的記錄,相信會有所收獲?!?lt;/br> 皇宮守衛森嚴,能夠在皇宮來去自如的高手,這世上怕是沒幾個。所以,這個眼線應該是藏匿在宮人之中,而且還是不太起眼的那種。</br> 皇帝聽得精神一振。“蘇先生說的是。孫公公,還不趕緊去查?”</br> 孫公公哎了一聲,轉身喚來一個嘴巴嚴實的小太監吩咐了幾句。</br> 結果這一查,還真的查出來好些可疑之人。</br> 御膳房負責采買的太監,竟然中飽私囊,以次充好;賢妃宮里的嬤嬤,攜帶皇家之物出去倒賣,賺得盆滿缽滿;還有那浣衣坊的管事姑姑,克扣宮人的月銀,給自家親戚買宅院開鋪子,真是好氣派!</br> 皇帝看完這樁樁件件,眉頭就一直沒松開過。</br> 這就是他一直自信滿滿盡在掌握中的皇宮大內?怎么漏的跟個篩子似的!</br> “孫有德,你是怎么替朕辦事的!”皇帝氣惱地瞪了一旁的孫公公一眼。</br> 孫公公忙跪下來請罪。“奴有罪,奴有負陛下所托......”</br> 皇帝倒不是真的沖他發脾氣,就是心中苦悶,想要尋找一個發泄口罷了。</br> 蘇念沒有插嘴,這是他們主仆之間的事,與她無關。</br> 她滿腦子里想的就是怎么盡快找到霍修言的下落。</br> 茫茫人海,她不知道去何處尋找,甚至都不能肯定他們是不是掉落在了同一個時空。以霍修言對她的在乎,應該比她更著急才是。</br> 她要怎么才能讓他看到自己呢?</br> 蘇念冥思苦想。</br> 曾經,她跟霍修言開玩笑,說萬一哪天走丟了,就站到一個最顯眼的位置讓對方看到。</br> 蘇念輕嘆一聲,這里最顯眼的地方,就是這皇宮了??扇缃竦乃皇且粋€寂寂無名的大夫,她要怎么讓大家都知道她的存在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