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要休了大嫂？”蘇夫人在聽說了這事后，亦是不敢置信。</br> 要知道，除非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否則夫家是無權將女子休回去的。更何況，周氏替蘇家生兒育女，是有功的啊，怎么能說休就休呢？</br> 蘇行云冷著臉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說是犯了七出之條的妒，還有不敬長輩。”</br> “那就更好笑了。”蘇夫人道。“大嫂真要是妒，那后院的鶯鶯燕燕就不會存在，還有府上成群結隊的庶子庶女，也沒可能順順利利地長大。”</br> 周氏是小家子氣了些，可還沒蠢到叫人拿捏住把柄。她嫡子嫡女生了好幾個，在蘇家的地位穩固，何須嫉妒那些個小妾？</br> “至于不敬長輩，這又是從哪里說起？自打大嫂進門，便對母親百依百順，不敢說半個不字，就算是親生的都沒她乖巧。”蘇夫人惱歸惱，但還是說了句公道話。</br> 周氏其實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愛慕虛榮，貪圖富貴，專門挑軟柿子捏。在強勢的婆母面前，她那點子手段都不夠看的。</br> 說她不敬長輩，蘇夫人打死都不信。</br> 她不信，蘇行云就更不可能相信了。“定是為了撇清跟周家的關系，所以才出此下策。母親也真是糊涂！朝廷的處置都已經下來了，現在急著休妻又有何用？只會寒了周家的心，平白結了仇。”</br> 蘇老太太的為人處世，蘇行云是真的不敢恭維。</br> 好在他早早地就分了出來單過，又去了任上幾年，這把火才沒燒到他身上。但蘇老太太再這么繼續作下去，蘇家遲早得玩兒完。</br> 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br> 縱然他再不情愿，可事關蘇家的興亡，他不得不出面解決此事。</br> 于是，蘇行云私下找了族里的幾位長輩，勸說他們不要同意休妻。</br> “周氏并無犯下大錯，且對蘇家有功，不能寒了她的心，也不能叫幾個哥兒姐兒沒了母親。”</br> “焉知后頭續弦的能善待小輩，孝順母親？”</br> “蘇家的一舉一動都被御史瞧在眼里，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就會鬧起來。還嫌蘇家的事不夠多么，這個時候休妻，不是正好將把柄遞到御史們的手里！”</br> 蘇行云一番話有理有據，讓幾位長輩陷入了深思。</br> “可嫂夫人打定了主意要休......”</br> “母親正在氣頭上，說的都是氣話。”蘇行云不動聲色道。“等過陣子，興許就消氣了。”</br> “萬一她堅持......”</br> “就說陛下瞧著呢，若是知道兄長為了自保而休妻，肯定會龍顏大怒，兄長的官位怕是要不保。”蘇行云知道不說點兒狠話，他們是不會長記性的。</br> 蘇老太太那么在乎蘇行文，自然不敢輕舉妄動。</br> 第二天，幾位長輩果真去了蘇老太太那邊，將蘇行云的話轉述了一遍。當然，他們瞞下了蘇行云找過他們的事實，免得節外生枝。</br> 蘇老太太聽完他們的話，十分震驚。“這話從何說起？圣上那么忙，怎么會盯著臣子的家務事！”</br> “這已經不是家務事那么簡單了。”其中一位叔祖父說道。“事關人命，京府尹都上周家拿人問罪了，多少雙眼睛盯著呢！”</br> 蘇老太太嚇得跌坐在了榻上。</br> 她只顧著替長子找后路，卻忘了周家犯下的罪行已然牽連到了蘇家。即便是這個節骨眼兒上休了周氏，蘇家的名聲已經毀了，蘇行文也不可能再做回鴻臚寺卿了。</br> 想到這里，蘇老太太不由得出了身冷汗。</br> 休妻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但蘇老太太猶不甘心，竟又生了別的主意。不能休妻，那就再娶一房平妻回來，如此一來，既能幫兒子找到一門助力，又能對周氏做出懲罰。</br> 蘇老太太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竟接連出了好幾趟門，暗地里相看合適的平妻人選。</br> 剛開始的時候，蘇行云夫婦并沒有察覺她的意圖。只當她心情煩悶，所以出門散散心。而且，來往的都是原先跟蘇家交好的幾戶人家，倒也沒什么可疑的地方。</br> 蘇行云就任大理寺少卿，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br> 案子一個接一個，忙的昏天暗地，還是同僚們的宴請、應酬，推脫不過，每天早出晚歸的，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br> 搬家的那天，蘇行云難得休沐。</br> 他們的家當倒是沒多少，統共不超過兩輛馬車，一次就能搬完。蘇念因為要搬過去跟他們一起住，東西反而最多。</br> “衣裳、首飾，還有宮里賞賜的東西，整整裝了七八口箱子。”</br> “還有就是姑娘的藏書，也有兩大箱子。”</br> “沒落下什么吧？”若初和海棠反復清點，就怕忘了什么要緊的東西。</br> 蘇念正對著鏡子描眉。“落下了也不打緊，回來再取一趟便是。”</br> 若初和海棠這才如釋重負。</br> 去往蘇宅的時候，霍修言也過來搭了把手。</br> 他如今一個人住在一座二進的院子里，府中里里外外加起來才三個人。其中，有兩個還是鋪子里的伙計。霍修言不喜歡蓄養奴婢，很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為。</br> 據說，他那八塊腹肌就是這么來的。</br> 蘇念看到他還挺驚喜的。“你怎么有空過來，不是進宮陪皇帝議事么？”</br> “告了假。”霍修言言簡意賅的答道。</br> 作為二十四孝好男友，在女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主動一些總是沒錯的。</br> 倒是蘇行云有些過意不去。</br> 堂堂狀元郎幫忙干這種粗活兒，他何德何能！</br> 蘇念挽著蘇夫人的胳膊，看著翁婿二人搶著干活兒，忍不住好笑。“你們把活兒都干了，讓他們做什么啊？！”</br> 蘇念指了指旁邊的侍衛跟小廝。</br> 蘇行云和霍修言身軀皆是一僵。</br> 兩人對視一眼，然后鎮定地抬起箱子送上馬車，神色如常，沒有絲毫窘迫。</br> 蘇念不由得感嘆：不愧是做大事的人！遇到任何事情，都能保持這份沉穩！</br> 哎，看來她要學的還有很多。</br> 一行人浩浩蕩蕩拉著幾輛馬車前往蘇宅，一路上有說有笑，別提多高興。</br> 路邊，一家布莊里。</br> 丫鬟疾走幾步，來到二樓的雅間，將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自己的主子。</br> “哪個蘇宅？”貴婦染著指甲的手指微微顫動。</br> “大理寺少卿，蘇行云，蘇大人的那個蘇宅。”丫鬟恭敬稟道。</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