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去相府的那天,蘇念早早地就起床梳妝打扮了。</br> 平時嫌麻煩的她,隨便挽個發(fā)髻用簪子固定就了事,今日出門做客,怎么著也得好好兒裝扮一番。不說艷壓群芳,但至少不能叫人瞧不起。</br> 蘇念跟前伺候的海棠是宮里出來的,那手叫一個巧。在她的精心打造下,蘇念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眉如遠山,眸似含星,頭頂斜插一支鑲珠寶鎏金胡蝶流蘇簪,手執(zhí)一柄牡丹薄紗團扇,一襲鵝黃色煙籠梅花百水裙,襯得人嬌艷欲滴,婀娜多姿。</br> 蘇念看著銅鏡里的倒影,眼睛一眨不眨。</br> 這,還是她嗎?</br> 蘇夫人過來尋她,瞧見這般絕色都忍不住看呆了。</br> 蘇念五官是好看的,只是平日不修邊幅,素面朝天的,美是美卻沒有盛妝之下來得驚艷。</br> “夫人。”丫鬟們見蘇夫人進來,紛紛下蹲行禮。</br> 蘇夫人笑著走到蘇念的身后,眉眼里滿是慈愛?!澳钅钸@么一打扮啊,整個京城的姑娘家怕是都要被你比下去了!”</br> 蘇念也不謙虛,挽著蘇夫人的手道:“那是!今兒個可是去戰(zhàn)斗的,當然要換上戰(zhàn)袍了!”</br> “戰(zhàn)袍?”蘇夫人被她說的有些迷糊。</br> “嗯?!碧K念解釋道?!澳凶由蠎?zhàn)場,戰(zhàn)袍就是鎧甲;咱們女子身在沒有硝煙的后宅,將自身的優(yōu)勢放到最大化便也能成為戰(zhàn)無不克的利器。”</br> 她的利器是她的頭腦,外貌是其次。不過,跟那些人斗,還用不著費腦筋,所以只需要退而求其次。</br> 蘇夫人被她的話取悅了?!班?,念念說的很有道理?!?lt;/br> 蘇念其實也是在寬慰蘇夫人。</br> 她知道,蘇夫人還是有些緊張的。蘇家跟董家比起來,差的可不止一兩個檔次。蘇行云雖前途一片光明,可說到底還只是個從五品的小官,跟官居一品的當朝丞相比起來,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br> 蘇夫人長這么大見過最大的官兒也只是個三品的侍郎,如今要去丞相府,肯定會缺乏底氣。</br> 蘇念說些逗趣的話調(diào)節(jié)氣氛,也是想要幫她緩解壓力。</br> “相府的門第再高,董夫人也不可能長著三頭六臂。”蘇念煞有介事地開導?!澳赣H就把一顆心放在肚子里吧,凡事有我呢。”</br> 蘇夫人竟有被安慰到,心情松快了不少。</br> 帖子上約見的是辰時兩刻,時間還很寬裕。母女二人不慌不忙地用了早膳,然后算好了時間才出發(fā)。蘇念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br> 去別人家做客,得把握好時間點。</br> 去的太早,主人家可能沒空接見,要白白等上半天;去的晚了,又不太禮貌。所以,蘇念是掐著時間到的相府。</br> 為了避免一些意外發(fā)生,不能準點到達,蘇念特地提前了十分鐘出門。</br> 蘇宅距離相府有大概四十分鐘的車程,到相府門口時,剛好是辰時。</br> 蘇夫人遣了丫鬟去叫門,然后等著后院的丫鬟通傳,一來二去的,耗費掉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想著等主人發(fā)話,她們進去后宅,就剛好是約見的時間點。</br> 蘇念算的很精細,分毫不差。</br> 只是,算準了時辰,卻沒算對人心。</br> 丞相夫人在得知蘇家母女二人到來時,故意裝作沒聽見,一直跟長媳毛氏說著府里的一些事情。丫鬟不好打擾主子們說話,只能一等再等。</br> 好不容易等主子們閑下來,丫鬟稟報上去,丞相夫人又以要更衣為借口,愣是沒發(fā)話叫把人請進府里。</br> 眼看著過了約定的時間,蘇夫人難免有些心焦?!霸趺催€沒人出來?”</br> 蘇念似乎早有預料,說道:“不急,再等一刻鐘。”</br> 蘇夫人看了看氣定神閑的蘇念,一顆心也漸漸地落回了遠處。</br> 是啊,相府規(guī)矩大,她們等上一等也很正常。</br> 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卻讓蘇夫人的臉色沉了下去。</br> 就在她們母女在馬車里閑話家常時,又一輛馬車在相府門口停下。那家的下人叩了叩門,不等丫鬟通傳,相府的幾個婆子就迎了出來,就像是早就候著她們似的。</br> 這么一對比,蘇夫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相府擺明了是要給蘇家一個下馬威!</br> 蘇夫人雖不愛計較這些,可她們是相府邀請來的客人,卻被如此冷落,著實令人備受打擊,心里不痛快。</br> 蘇夫人抿著唇不說話,蘇念卻依舊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br> 她將手覆在蘇夫人的手背上,道:“母親,咱們在這里多等了一刻鐘,也算是仁至義盡了?!?lt;/br> 說罷,便叫侍衛(wèi)驅(qū)車往回走。</br> “這......會不會不太好?”蘇夫人見她如此干脆的離開,心里更不踏實了。</br> “是他們先不仁的?!碧K念毫無心理負擔。“送貼子邀請咱們來的是他們,把人冷落在門口的也是他們,這事就算傳出去,也是他們理虧。”</br> “理是這個理,可旁人怕是不會這么想,反而會覺得咱們不識抬舉。”蘇夫人倒是不怕被人指指點點,她只是心疼蘇念。</br> 相府的人知道她們一走了之,背后指不定怎么編排她呢。</br> 蘇念笑了笑,一副無所謂的姿態(tài)?!白彀烷L她們身上,她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唄?!?lt;/br> 蘇夫人嘆了一聲,苦笑著搖頭?!澳惆?.....”</br> 還是太過年幼,不知道世間險惡。</br> 蘇念如何看不出蘇夫人的擔憂,可她畢竟不是尋常的姑娘家,會為了一些虛名要死要活的。別人怎么看她,她根本就不在意。</br> 她行得端立得正,沒做虧心事,就無所畏懼。</br> 蘇夫人見她神色泰然,滿臉堅定,漸漸地就釋懷了。是啊,她何必要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呢!這還只是讓她們多等了一會兒,等進了府里頭,說不定還有什么更加難堪的事情在等著她們。</br> 她可以默默地承受,但她舍不得讓念念也跟著屈服這個不公的世道。</br> “那就走吧?!碧K夫人釋懷道。</br> “嗯,前面那李記的糕點不錯,我?guī)赣H去嘗嘗?!碧K念轉(zhuǎn)移話題,說起了讓人開心的事情。</br> *</br> 相府后院</br> 丞相夫人慢悠悠地更了衣,重新漱了口,又與前來做客的劉夫人拉了會兒家常,這才想起蘇家母女二人。“瞧我這記性,忘了還有客人沒到。”</br> “如煙,去門口把蘇夫人和蘇姑娘請進來?!?lt;/br> 一旁立著的丫鬟神色有異,吞吞吐吐道:“啟稟夫人,那蘇家母女見夫人忙著,等了約莫一刻鐘,便......便打道回府了......”</br> “什么?!”丞相夫人得知蘇家母女離開的消息,驚訝地手一抖,手中的茶盞應聲而落,摔成了兩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