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豈有此理！”毛氏愣了好一會兒，總算是回過神來。“不就是讓她們多等了一會兒，竟然調頭就走，真是沒規矩！她們當相府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br> 毛氏開了口，其他幾人也跟著附和。</br> “真把自個兒當客了啊，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br> “這種沒規矩的，就該將她拒之門外，好好兒反省。”</br> 那位前來做客的劉夫人微微一愣。“府上今日還邀請了別的客人？”</br> 她回想起相府門口的那輛青棚馬車，隱隱有幾分眼熟。</br> “不知是哪家的？”</br> 劉夫人都開了口，丞相夫人不能只顧著生氣，緩了緩神，應道：“大理寺少卿蘇大人家的女眷。原本想著蘇大人官聲不錯，便想見見他家的女眷，沒曾想......”</br> “唉，怨我，一時聊得盡興，忘了時辰。”丞相夫人說的委婉，看似將所有的錯攬在自己身上，實則處處都在數落蘇家的不懂規矩。</br> 這位夫人的夫家姓劉，乃當朝御史。官職不高，卻極得皇帝賞識。劉夫人本來出身也高貴，母親乃前朝郡主，與丞相夫人是手帕交。</br> 今兒個請她來，一是為了敘舊，二則是想借她的口將蘇念的惡名傳出去。</br> 旁人說什么，或許沒什么人信。但這位劉夫人可是御史大人府上的女眷，從她嘴里說出去，可信度會大大的增加。</br> 而且，這位劉夫人最是重規矩，一板一眼，絕不含糊。</br> 聽丞相夫人這么一說，果真皺起了眉頭。“夫人請她們過府做客，那是看得起她們，怎的還拿喬上了，想讓夫人親自去門口相迎？”</br> 劉夫人不知道是丞相夫人故意將她們冷在門口，不讓丫鬟把人領進門，還以為是那蘇家母女故意擺譜，非得主人家去迎，想借此抬高自己的身價。</br> 丞相夫人道：“這也沒什么。畢竟，此女據說攀上了高枝，說不定以后咱們見了她還得向她行禮。”</br> 劉夫人一聽這話，心中的厭惡更勝。“這還沒嫁呢，就如此目中無人？呵，真真是長見識了！”</br> “蘇家畢竟沒什么底蘊，規矩上可能會有所欠缺。而且，這位蘇姑娘只是蘇夫人的義女，半路上認的，小門小戶出身，沒見過什么世面。”丞相夫人補充道。</br> “原來如此！”劉夫人緩緩點頭。“那就難怪了！鄉下野丫頭，不知禮數！”</br> 頓了頓，劉夫人忽然想起丞相夫人那后半截話。“夫人方才說，她攀上了高枝，說的是哪家？”</br> “說沒說的，不是很清楚。不過，那日狀元游街，有人曾見她在閣樓上用香囊砸中了狀元郎......之后，就有消息傳出來了......”</br> “荒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由她自個兒做主？！”說到規矩，劉夫人果然變得嚴厲起來。那會子，蘇大人尚未回京，這姑娘便是私相授受啊！</br> 居然還有臉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真是沒臉沒皮！</br> “真是好笑！以為狀元郎接了她的東西，就是看對眼了？！若真有意，又怎么遲遲不見登門提親？！說到底，不過是她一廂情愿罷了！”董欣茹本不想插嘴的，可說到氣憤之處，她終是沉不住氣了。</br> 她真的搞不明白，她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才情也不差，怎么姓霍的就是瞧不見她的好，非要選那蘇氏！</br> 跟相府結親，可以讓他少奮斗多少年？那狐媚子能為她帶來什么？！</br> 丞相夫人見她言辭激烈，輕咳一聲，打斷了她。“茹兒，不可放肆。”</br> 董欣茹紅了紅臉，總算是沒再繼續往下說。</br> 她方才這番舉動，可是犯了忌諱。女子以貞靜為美，講究端莊賢淑，不能呈口舌之快。劉夫人作為前朝的皇室宗親，在這上頭的要求甚是嚴格。</br> 果然，劉夫人驚愕地朝著她看了過來。</br> 董欣茹慣會做表面功夫，之前一直沒漏過餡兒。故而，劉夫人一直以為董家的姑娘皆是知書達理，溫柔嫻雅。卻沒想到，這一張嘴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樣。</br> 丞相夫人可不想自家閨女留下什么污點叫人說道，忙在一旁打著圓場。“茹兒也是看不過去，激動了些。還好，咱家的姑娘都是知曉分寸的，沒做出什么有損門庭的事來。”</br> 劉夫人驚訝歸驚訝，但還是信了丞相夫人的說辭。</br> 晌午過后，劉夫人起身告辭。</br> 都說無巧不成書。</br> 正在街上閑逛的蘇家母女，竟與回府的劉夫人撞上了。</br> 蘇念正陪著蘇夫人選扇子，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驚呼。</br> “來人啊，抓賊啊！”</br> “攔下前面那人，他搶了我的錢袋子！”</br> “站住，別跑！”</br> 緊接著，便是有什么東西被撞翻的聲響。夾雜著孩子的哭喊聲，外面亂成了一團。</br> “出什么事了？”蘇念回頭問了一句。</br> 若初去外面打探了一番，回來稟報。“有個賊搶了一位夫人的錢袋子，眼見逃不掉了，便挾持了一個孩子。”</br> 青天白日的，居然有人搶劫！</br> 搶的還是女人的錢，真是無恥至極啊！</br> 最最讓蘇念無法原諒的是，他不光是搶錢，還挾持孩子做人質，簡直是罪上加罪！</br> 蘇念沒有個人英雄主義，但這事兒都鬧到她的眼皮子底下了，若是不管，實在是說不過去。</br> “阿大，你去看看情況，如果可以，把那孩子救下來。”她開口吩咐。</br> 叫阿大的侍衛是皇帝派來保護她的，功夫不錯，尤其擅長劍術。</br> 阿大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br> 可那賊人太過狡猾了，為了防止有人上前，他一只手死死地鎖著那孩子的脖子，將他當成肉盾一樣擋在身前。另外一只手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警惕地看著四周，誰要是敢靠近，他便會毫不猶豫地揮向那個孩子。</br> 孩子受了驚嚇，一直不停地哭鬧，若是冒然出手，恐怕會傷及無辜。</br> 阿大功夫是不錯，可離得有些遠。就算他出手，也不能保證在治服歹徒之前不傷害那孩子。</br> 蘇念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猶豫，微微蹙眉。</br> 看來，還是得她出馬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