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乞巧節。</br> 蘇念和霍修言一早就計劃好了，要去城外放河燈，還要去逛廟會，感受一下古代的情人節。</br>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br> 皇帝在宮里辦了場燈會，邀請文武百官及其女眷入宮共享盛宴。</br> 蘇念和霍修言赫然在邀請之列。</br> 兩人對視一眼，嘆氣。</br> “等宮宴結束后，再出城？”霍修言估摸著酉時末宮宴差不多就結束了。因為宮門都是有固定的落鎖時間，宴會不可能通宵達旦，一兩個小時左右。</br> 蘇念想想，只能如此了。</br> 以往，她每次出入宮廷都是作男子裝扮，唯有今日不同，她是以金陵縣主的身份進宮。</br> 蘇行云行事有度，一上任就立了功，將一樁陳年舊案給平反了。皇帝賞識他的斷案能力，當著百官的面多有夸獎。故而，這一次的宮宴，說的是三品以上官員參加，但蘇行云也破格被允許入宮。</br> 蘇行云入宮，蘇夫人自然是要隨行。</br> 蘇念是隨著蘇夫人一起進的宮。</br> 眾人只聞金陵縣主的名字，卻鮮少有人見過，故而蘇念一現身便備受關注。尤其是宮里的那些娘娘們，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敵意。</br> 這個狡猾的女子，竟然扮成男子混進宮，還與陛下朝夕相處了那么些日子！</br> 當時她們不覺得有什么，可如今想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么可能不發生點兒什么。要不然，她這個縣主是怎么來的？</br> “哼，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人家的出身，慣會媚視煙行，勾引男人！”</br> “仗著會點兒醫術，就不把咱們放在眼里，真當宮里的規矩是擺設嗎？”</br> “既然封了縣主，那咱們是不是該好好兒讓她學學規矩了？”</br> 這些娘娘們一個個咬牙切齒，將她們失寵的事全都怪在了蘇念的頭上。覺得肯定是她在皇帝耳邊說了些什么，才讓皇帝冷落了她們。</br> 哼，好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br> “貴妃娘娘，您覺得呢？”一位姓朱的常在試探地問道。劉貴妃之前想著撮合董家外甥女和狀元郎卻被蘇念捷足先登。想必，咽不下這口氣吧。</br> 劉貴妃的確是心有不甘，但面上卻看不出任何的不滿。“你們啊，可別嚇著人家小姑娘。聽陛下的口氣，可是最喜歡縣主灑脫不羈的性子。真要是讓她守規矩，豈不是抹殺了天性？”</br> 這話乍一聽倒是沒什么，可細細一品，倒像是在嘲諷蘇念的出身，是個不折不扣的鄉野丫頭。</br> 挺明白的幾位妃子忍不住掩著嘴咯咯咯笑起來。</br> “貴妃娘娘說的是呢。有些人啊，就算是封了縣主，也照樣高貴不起來！”</br> “嬪妾倒要瞧瞧，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縣主到底長什么樣兒！”</br> 幾人正說著話，就見外面傳來一聲高唱。“蘇夫人到，金陵縣主到。”</br> 眾人對蘇念很是好奇，齊齊朝著門口望去。</br> 只見一襲緋色牡丹裙的少女攙扶著一位端莊的婦人朝著眾人走來。那少女身形窈窕，比身旁的婦人要高出半個頭，正低著頭對那婦人說著什么，露出纖長的天鵝頸，光是一個側臉就驚為天人。</br> 方才還鬧哄哄的大殿，忽然變得鴉雀無聲。</br> 蘇念仿佛一道光，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br> 她逆著光走來，不疾不徐，儀態優美，絲毫沒有鄉下丫頭的粗魯跟怯懦。反倒像是參加過無數次宴會一樣，步履從容，不卑不亢。</br> “她真是在鄉下長大的？看著不像啊......”</br> “要是不提前告知，還以為是哪個世家大族的閨秀呢！”</br> “哎喲，這眉眼生的，那叫一個標致！”</br> “這就是圣上封的那位金陵縣主？”</br> 蘇念聽見周圍的竊竊私語，神色如常。</br> 她扶著蘇夫人來到劉貴妃等人的面前，朝著她們一一行禮問安。她的一舉一動就像是用尺子量過的一般，一整套動作下來如行云流水，非但沒有絲毫的差錯，甚至還挺賞心悅目。</br> 這是諸位宮妃沒料到的。</br> 她們還以為，像蘇念這種有人生沒人養的野丫頭肯定是個不知禮數的。正好，她們可以借這個由頭，好好兒地指點指點。</br> 可惜，蘇念完美得無可挑剔，根本不給她們這個機會。</br> 劉貴妃率先反應了過來，笑盈盈地叫她上前，例行公事一般的寒暄了幾句。什么今年多大了，讀過什么書，擅長琴棋書畫中的哪一項之類的。</br> 蘇念福了福身，坦率道：“回娘娘的話，今年十八了，從小隨師父學醫，讀的都是醫書。至于琴棋書畫，沒興趣學，也不打算學。”</br> “竟然什么都不會！”</br> “天哪，那她嫁給狀元郎之后，豈不是沒有共同話題？”</br> “真是替霍大人感到擔憂啊，要娶這么一個......無趣的女子為妻！”</br> 宮妃們在其他地方找不到存在感，也只能拿這一點來說事兒。</br> 蘇夫人在一旁急的不行，想要替蘇念分辯幾句，卻被蘇念攔住了。</br> 蘇念沖著她搖了搖頭。“日子是自己的，又不是過給旁人看的，她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br> 蘇夫人見她沒有半點兒不高興，這才稍稍安心。</br> 那些人竊笑了一陣，發現蘇念一副我不在乎你們隨意的表情，頓時覺得小丑是她們自己，立馬覺得不香了。</br> 劉貴妃身為貴妃，性子倒是沉穩得多。當看到蘇念有如此定力時，不禁暗暗佩服起來。換作是其他人被當眾取笑，怕是都要氣哭了吧。</br> 可偏偏，蘇念跟個沒事人一樣。</br> 如此獨特的女子，難怪會入了皇上的眼。</br> 劉貴妃撫了撫護甲上的花紋，笑著給她們二人賜了座。</br> 今日的七夕宮宴，相府的女眷自然也受邀入了宮。</br> 董欣茹看著蘇念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恨不得立刻毀了去。</br> 蘇念察覺到她不善的眼神，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似有挑釁。</br> 果然，董欣茹有些坐不住了，陰陽怪氣地說道：“聽聞金陵縣主醫術超群，治好了陛下多年的頑疾，不若也替宮里的娘娘們分分憂，來年為皇室添幾位皇子公主？”</br> 董欣茹這話真是把蘇念架在火上烤。</br> 蘇念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br> 答應的話，若娘娘們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那便是她浪得虛名。可若是不答應，又會顯得她心虛，不肯替皇家分憂。</br> 總之，怎么選都不是什么好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