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正殿</br> 德妃正站在窗前怔怔的出神，仿佛還未從方才的打擊中回過神來。</br> 皇帝竟用那種語氣跟她說過話，甚至連個正眼都沒給她！</br> 這叫她如何能接受得了！以前，皇帝每次來未央宮，都是客客氣氣的，或是陪著她吃頓飯，或是與她對弈一番，從來都是帶著笑意的。</br> 這樣的轉變，讓她心里很是失落。</br> “娘娘，陛下只是擔心慧嬪肚子里的皇嗣，不是故意冷落您的......”宮女言秋小心翼翼地遞上一塊帕子。</br> 德妃聽后卻更加難受了。</br> 她低下頭，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呢喃道：“為什么他寧肯寵幸身份低微的慧嬪也不愿意......”</br> 言秋和一眾宮人眼觀鼻鼻觀心，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br> 德妃向來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如今卻開始惦記起了陛下，如何能不叫人震驚。可這事兒，她們都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對外人言。</br> 別看德妃好性子，真要是發起火來，也絕不手軟。</br> 前些日子，一個宮女不小心弄壞了娘娘的一對耳墜子，娘娘二話不說就命人拖出去打了板子。那宮女沒能熬過去，當場就氣絕身亡了。</br> 這還是德妃頭一次這么重罰底下的宮人。</br> 打那之后，宮人便不敢再像從前那樣在德妃面前造次了。</br> 德妃站在窗前自怨自艾了一番，終究是冷靜了下來。</br>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在椅子里坐了下來?！盎蹕逅さ貌惠p，去庫房里找找，看有沒有祛疤的藥膏，一會子送過去......那么嬌嫩的皮膚，留了疤可就不好了?！?lt;/br> “是?！毖郧锊桓叶鄦?，恭敬地應了一聲。</br> 德妃自以為舉止妥當，殊不知皇帝根本沒讓慧嬪接觸到這些東西，直接叫人拿走了。這些外敷的，內用的東西，通通都要太醫檢查過后才能近慧嬪的身。</br> 皇帝在出云殿待了兩個時辰，直到沈翊說出那句“無礙，還有救”，這才安心地回了承恩殿。</br> 很快，消息便傳遍了六宮。</br> “慧嬪的孩子居然保住了？！”林嬪尖銳的嗓音猛地拔高，顯然并不是高興。</br> 周皇后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慧嬪肚子里的皇嗣沒有大礙，這是天大的喜事?！?lt;/br> 言辭間，帶了幾分警告。</br> 林嬪自知說錯了話，趕緊改口道：“娘娘說的是。嬪妾也是替慧嬪妹妹高興......”</br> 周皇后實在無法忍受這個蠢貨，直接下了逐客令?！斑@幾日，你老實地待在宮里，別給本宮惹出麻煩來?！?lt;/br> “嬪妾何時......”林嬪話說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嚨里，周皇后冷冽的目光掃過來，她識趣地閉了嘴。“是，嬪妾告退。”</br> 說完，便帶著兩個貼身宮女離開了棲鳳宮。</br> 看著林嬪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之上，周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安槌鰜硎钦l動的手腳了么？”</br> 身為后宮之主，若不能及時將那個兇手揪出來，那就是她這個皇后的失職。雖然她也很想除掉慧嬪肚子里的孩子，卻不會用這么明目張膽地下手。</br> “會不會是......貴妃娘娘？”趙嬤嬤壓低聲音說道。</br> 周皇后扶著額頭，好一會兒才出聲?！澳阌X得，她會傻到在德妃宮門口動手？”</br> “這......未嘗不可啊。”趙嬤嬤說道?！叭齻€月一滿，慧嬪的胎可就要坐穩了。人一著急，難免就會犯錯。如今四妃里頭，可是還空著一個位子......若慧嬪真誕下龍子......”</br> 可周皇后還是覺得不太對。“以本宮對她的了解，她不會做得這般明顯?！?lt;/br> 頓了頓之后，周皇后說出了心中懷疑的人選?！坝袥]有可能是德妃？”</br> “德妃？”趙嬤嬤聽了這話感到很詫異?！安荒馨?.....若她真要動手，絕不會選擇在自家門口......那也太明顯了！”</br> “正因為如此，本宮才懷疑是她?！敝芑屎笕嗔巳嗝夹?，頭疼不已?！斑B你都覺得不可能，其他人想必也抱著同樣的想法。她鋌而走險，未嘗不可.....”</br> 趙嬤嬤驚訝的合不攏嘴?！斑@......這也太......德妃向來都不爭不搶的，為何會跟慧嬪過不去？”</br> “那是以前?！敝芑屎罄潇o地說道。“人不會一成不變的，尤其是當她的地位受到威脅時。一個罪臣之女都快要跟她平起平坐了，你覺得她還能坐得住？”</br> “這......”趙嬤嬤依舊是一臉的不敢相信。“相傳，德妃一直未曾侍寢......”</br> 德妃入宮之前定過親的事，周皇后自然是知道的。不僅僅是周皇后，整個京城的貴族圈子基本上都聽說過。故而，有傳言說，德妃心系死去的小將軍，陛下亦敬重他們二人，將德妃納入后宮，只是想給她安穩富裕的生活，并非是要她做他的女人。</br> 德妃進宮這些年的一舉一動，似乎也證實了這個說法。</br> 她與皇帝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邀寵，不爭寵，做好自己的本分，安分得不像話。一直以來，周皇后都是這么認為的。故而，她對德妃亦照顧有加，從不刁難。</br>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再深厚的情誼也淡了。</br> 深宮寂寞，德妃難道就不會生出什么別的心思來？尤其是與相貌俊美氣質儒雅的帝王有過交集之后，她仍舊會個無欲無求？</br> 周皇后不信！</br> 在深宮里熬了這么多年，莫說別人，就連她自己都完全變了個樣兒。</br> 德妃不可能沒有任何改變！</br> “派人去查。”周皇后目光變得堅定。</br> 這是身為女人的直覺。</br> 趙嬤嬤應了一聲。</br> 盡管她還是有些不相信，可皇后娘娘說的也有道理。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里，又有誰能夠保持初心，一成不變呢？</br> “林嬪......也叫人盯著吧。她實在是太過愚蠢，很容易被人當了替罪羊?！敝芑屎髧@道。雖然她沒真心當林嬪是自己人，但也不想因為她而受到牽連。</br> 不得不說，周皇后的直覺很準。</br> 當天夜里，林嬪就被帶到了皇帝面前。</br> 因為有人指證說，她身邊的一個宮女，曾偷偷在一處偏僻的院子養貓。而慧嬪乘坐的轎子，正是被那只黑貓給沖撞了才會讓慧嬪摔了跟頭。</br> 林嬪被人押到承恩殿時，整個人都是懵的。</br> 她想要喊冤，但她身邊的宮女卻先一步承認了。</br> “是，一切都是林嬪娘娘指使奴婢做的?！睂m女跪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肉。顯然，已經動過刑了。</br> 林嬪駭得臉都白了。“你，你在胡說什么？！我何曾......”</br> “住口！”皇帝氣得摔了杯子。</br> 林嬪嚇了一跳，立馬不敢吭聲了。</br> 那個宮女還在陳述著林嬪是如何收買她，又如何給她出的主意，出了事以后又是怎么善后，怎么把她送出宮，事無巨細，一板一眼，有理有據。</br> 林嬪受不了這刺激，眼睛一翻，撅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