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寵愛》</br> 宋墨歸/文</br> 明城,六月。</br> 剛下過一場暴雨,水珠在透明的玻璃窗戶上縱橫交錯,地面鋪了一層流光淺漾的水衣,變小的雨兒落下來,在水衣上敲出小小的漩,行人來往,罩在小小的傘面下,站在高樓望去,傘若荷葉,這里一片,那里一片。</br> CBD銀燦大廈22樓招待中心,一支洗發水廣告正拍得如火如荼。</br> 鏡頭前的女主角巴掌臉,五官分明,眼瞳清澈,皮膚比牛奶還白,下巴有道淺淺的小溝,人說那是美人溝,她微微一笑,臉頰處露出兩顆甜化人的小梨渦,她輕輕一甩頭,飄柔黑亮的長發掃過鏡頭,攝影師怔了好半天神,才喊:“卡!”</br> 拍后半段前可以有半個小時休息時間,付蘊接過助理遞來的檸檬水小口小口喝著,找了張沙發坐下,她從包里掏出一本《國際經濟法司法考試真題》。</br> 助理丁雪走過來挨著坐下,“蘊蘊姐,你又要開始做題了?”</br> 付蘊緊接著掏出一只自動鉛筆,在手里轉了下,一臉苦逼的表情,“對啊。”</br> 丁雪看付蘊的眼睛愈發星星眼,人美成那樣,怎么看都像個膚淺的花瓶,但人家現在休息時間卻舍不得用來刷手機或者打游戲,而是用來刷!題!</br> 別人是不知道,但丁雪有所了解,付蘊大學四年讀的不是電影學校,而是省內最好的大學明城大學,大學四年修的法律,她畢業后,做了個很大膽的決定,就是棄法從藝,沒有像系里的其他同學一樣考研、留學或者出來從事法律工作,而是半只腳跨進了娛樂圈里。聽付蘊說過,因此其父非常生氣,她每天抽空準備司法考試,就是為了給她父親交一張成績單。</br> “蘊蘊姐,吃辣條嗎?”丁雪撕了包辣條遞到付蘊面前。</br> “……”</br> 付蘊找的這個助理是個小吃貨,每天沒有不帶零食在身上的,她抬起指尖戳了下丁雪的臉,“別誘惑我,姐以后是要靠臉吃飯的。”</br> “吃一根嘛,辣條又不會長胖。”</br> “但是會長痘。”</br> “這個牌子的辣條不辣的。”</br> “真不用,你自己吃吧。”最終付蘊還是抵抗住了誘惑,低下美麗的頭顱,開始專注刷題。</br>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付蘊剛放下手里的題冊,手機嗡嗡地響。</br> 是好友莊姍蝴發來的微信。</br> -照片.jpg</br> -照片.jpg</br> 兩張照片里,一張是兩只手牽在一起的畫面,一張是兩個背影靠在一起的畫面,然后緊跟著好幾條莊姍蝴嗷叫的語音。</br> -啊啊啊啊啊汪卓凡脫單了!!</br> -他最終還是放棄了你!愛上了別人!</br> -男人果然不是長情的,不會吊死在一朵花上,說什么會追你追到地老天荒,最后還不是被別的女人偷了心?</br> -姐妹,要不你跟人家學學?別總盯著秦定不放,眼睛往下抬一抬,遍地都是好男人。</br> 付蘊:“…………”</br> 她翻了個白眼,“什么叫我總盯著他不放?”</br> 莊姍蝴叭叭個不停:“強扭的瓜不甜啊,要不然你就別去演戲了,秦定那種男人肯定不會喜歡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你要真走了這條路,你們絕沒有可能了。”</br> “……”</br> 付蘊:“誰要跟他可能了。”</br> 不可能就不可能吧。</br> 她不稀罕了。</br> 莊姍蝴這兩張圖片明顯是從朋友圈里搬運過來的,付蘊便點開朋友圈往下刷,很快刷到汪卓凡的。</br> 果然這人在朋友圈里官宣了自己脫單的事實,文案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透滿墜入愛河的甜蜜,話尾跟著一顆通紅的紅心。</br> 汪卓凡跟付蘊是高中同班同學,一直是班里第一,年級前十,學霸型人物,人長得不錯,性格也好,唯一的缺點是,他從高二分班后就迷上付蘊。</br> 一開始他內斂靦腆,并未挑明,藏得可好,直到高考結束班里搞散伙飯時,這人訂了999朵玫瑰花,偷偷跟班里男生商量好了,在包廂里擺弄成一個心形,等付蘊被女生們推進去,又是彩帶又是噴雪的,整得付蘊都懵了。</br> 當時付蘊心心念念的另有其人,自然不會把他放在眼里,委婉拒絕了,但汪卓凡求愛失敗后并沒有放棄,憑他優異的成績,也進了明城大學,大學四年,少年赤誠的心未曾改變,膽子也比高中時大了許多,不知道多少次對付蘊釋放愛意,奈何他將心向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br> 如今,這個執著的少年終于迷途知返。</br> 付蘊看完這條朋友圈,發自內心地點了個贊。</br> “蘊蘊姐,要開始拍了。”丁雪在旁邊喊她。</br> “好。”付蘊關掉手機,起身。</br> 她穿的是一條粉藍色露腰鏤空連衣裙,上衣和下裙由細細軟軟的絲線連著,纖痩的腰肢若隱若現,仔細去看,會發現她右腰斜后側的位置有一簇黑色的紋身。</br> 是兩個緊緊挨在一起的字母——QD。</br> *</br> 下半場的廣告拍攝也十分順利,不過天公不作美,那停歇的暴雨又卷土重來,烏云壓城,伴著嘶吼的雷聲,銀燦大廈88層大樓像被巨大的怪獸咬住,這一下,付蘊是走不了了,只能暫時待在拍攝廣告的地方。</br> 正是下午五點十分,也到了飯點,付蘊換下拍廣告的裙子,和她的小助理丁雪決定到摟上找家餐廳把晚飯解決了。</br> “蘊蘊姐,這雷打得跟要世界末日了似的。”丁雪搓搓手臂說。</br> “是啊,怪嚇人的。”</br> 路過落地窗前,付蘊往下看,樓下有人奔跑著,有人往各個街鋪的門口擠,此時的雨很殘暴,不少路人措手不及,要收回視線時,她捕捉到一輛熟悉的銀黑色邁巴赫。</br> “蘊蘊姐,要是真的世界末日了,你死之前最后一個想見到的人是誰?”</br> 丁雪腦洞大開著,沒注意到付蘊已經失神。</br> 兩個人走到電梯門口了,付蘊也沒回答她那個問題,不知道在想什么,丁雪突然臉皺成包子,捂了下肚子,“蘊蘊姐,要不你先去訂位置,我得去上個廁所。”</br> 見她那模樣,付蘊抽回神,“沒事吧?來那個了?”</br> 丁雪扁了下嘴,“應該是。”</br> “帶了嗎?”付蘊問。</br> “嗯嗯!”</br> “那你快去吧,我先上去,微信聯系。”</br> 丁雪走后不久,往上的電梯在付蘊面前停住,打開。</br> 因為第一時間視線就觸及到站立于電梯左側一個身材頎長的黑西裝男人,付蘊的腳如灌了鉛似的,遲遲無法抬腿邁進去。</br> 男人氣質清冷,單手插兜,臉上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似根本沒看見她,古潭色眼底毫無波動。</br> *</br> 旁邊的劉福濤不耐煩道:“小妹妹,你到底上不上啊?”</br> 付蘊對他搖頭。</br> 劉福濤便去按“關門鍵”。</br> 誰料他剛按完,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伸過來摁到“開門鍵”上,往中間合攏的電梯門劃拉一聲,又打開。</br> 劉福濤:“……”</br> 男人漆黑的眼此刻盯在付蘊身上,濃眉微蹙,淡淡吐出兩個字:“上來。”</br> 上就上唄,怕你啊。</br> 反正她本來就要上樓的。</br> 付蘊這才提著包包走進去。</br> 劉福濤:“……”</br> 進電梯后,付蘊自動往角落里站,離秦定遠遠的。</br> 秦定側頭,目光在她貼了粉鉆的眼角停了一瞬,收回視線,什么話也沒說。</br> 狹窄的空間里,付蘊隱隱約約能感覺到,氣氛有些窒息,不是她窒息,而是圍繞在秦定身側的幾個男士。</br> 電梯開啟,進來兩個小孩,這兩個小孩往秦定那邊擠,秦定身側的兩個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動讓開,挪到另一側,那兩個小孩又往秦定這邊擠了下,秦定自然挪到了付蘊身前。</br> 付蘊一抬頭,感覺額頭要撞到秦定的下顎,呼吸瞬間停了兩拍,等呼吸平穩了些,她能聞到秦定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這煙草味離得太過近,付蘊沒發覺自己的兩邊臉暈出了淡淡的紅。</br> 男人身上還混了點雨后的潮濕,她眸子骨碌碌地轉,看見他肩頭有幾顆雨珠,圓圓潤潤十分飽滿的雨珠,就這么大剌剌地呆在秦定的西裝上,付蘊有些看不下去,伸手去戳。</br> 一顆一顆戳完,感受到男人的視線,她抬頭,就跟那雙漆黑的眸子撞在一起。</br> 眼神冷淡又嘲弄,她仿佛從他眼睛里讀出兩個字:幼稚。</br> 哼。</br> 付蘊微噘了下嘴,別開臉。</br> *</br> 電梯到達第68層,秦定往外面走,付蘊鬼使神差地也跟著往外走,等下了電梯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么,折身想回去時,電梯門卻已經關上。</br> 付蘊:“……”</br> 秦定回頭看她。</br> 付蘊:“我說我是下錯電梯了你信嗎?”</br> 秦定還是那副神色,英俊的臉寡淡,聲音更寡淡,“去那邊等我。”</br> “……”等你干嘛啊,我又不是來找你的!</br> 真是有嘴說不清,看秦定跟他身邊那些人有要緊事的樣子,付蘊懶得解釋了,敷衍地“哦”了聲。</br> 秦定頭也不回地進了前面一個會議室。</br> 等男人的背影消失了,付蘊抬腳就走。</br> 等電梯的時候,一個工作服女人快步走過來。</br> “您好,秦總和我們老板可能要談一會,您可以到那邊休息室坐著等。”女人說話十分客氣,客氣里透著一絲緊張。</br> 付蘊看她一眼,道:“不用了,我還有事。”</br> -</br> 與此同時,會議室里,劉福濤畢恭畢敬給秦定拉開一張椅子,臉上浮滿抱歉的神色,“秦總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是您女朋友。”</br> 秦定掀眸看他:“女朋友?”</br> 劉福濤愣了半剎,“秦總,就……就剛才那個女孩兒啊。”</br> “她不是我女朋友。”</br> “……”</br> “那她是……”</br> “妹妹。”男人聲音很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