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蘊蘊,明天周六不用上班哈?”秦淮海問。</br> 明天是不用上班,不過明天早上她要去試鏡一部大IP改編的電影。</br> 這個大IP叫《綴凝》,是她最喜歡的作者世間閑客的作品,《綴凝》這本書她看了許多遍,從未想過有一天它會被搬上大熒幕,并且她能有機會去參演,哪怕最后可能只演一個很小的角色。</br> 演員是個極有趣的職業,但也是個吃青春飯且不穩定的職業,怕秦淮海知道她畢業后跑去演戲會如付翰禮那般雷霆大怒,氣壞了身子,付蘊并未告訴他實話,每次問起,她都是說她在律所工作。</br> 付蘊正想說明天得加班,但總覺得秦淮海問那個問題另有用意,不忍掃了老人家的興,付蘊搖頭:“大周六上什么班呀,肯定不上班啊。”</br> 秦定看她一眼。</br> 秦淮海樂得不行,“那今天晚點走,陪爺爺看會兒電視!”</br> 付蘊抱住秦淮海胳膊,“就算明天要上班,也可以陪爺爺看呀?!?lt;/br> 她還以為多大的事呢。</br> “去去去,去給我找遙控器?!鼻鼗春S霉照扰雠銮囟ǖ男狻?lt;/br> “……”</br> 像極了撿來的孫子的秦定從沙發上起身,去給老爺子找遙控器。</br> “快快快,調浦錦臺!”秦淮海有些激動。</br> 秦定沒骨頭似地陷在單人沙發里,袖口微卷,他懶慢的抬起手里的遙控器。</br> 付蘊看不下去,走過來搶走他手里的遙控器,“你沒看爺爺很急啊。”</br> 秦定掀眼皮瞧她。</br> 付蘊不理他,像只驕傲的孔雀,羽毛都翹了起來,蹬蹬蹬跑回秦淮海旁邊坐下,給他調電視。</br> 誒?《碧若傳》??</br> 調到鋪錦臺,正在播一個清宮劇。</br> 這清宮劇甚是眼熟。</br> “小蘊蘊,你看這個劇沒有啊?這個劇可好看了!”秦淮海笑瞇瞇的。</br> “……”</br> 老爺子什么時候愛上這種狗血宮斗劇的,而且還是加了玄幻色彩的狗血宮斗劇。</br> 這一集開頭的劇情是太后陰沉著臉,想叫人把女三的頭發全部剪了,女三是女主的好友,女主趕來解救,老爺子一雙眼睛盯著屏幕里的太后,眼尾越壓越彎,對付蘊道:“小蘊蘊,你知道演太后的這個演員不?”</br> “知道啊,林曉華,是個老戲骨。”</br> 秦淮海笑道:“可不是,她年輕的時候可跟你一樣漂亮喲!”</br> 永遠融不進無聊二人組世界的撿來的孫子本人,癱在沙發里,握著手機,選擇與游戲為伴。</br> 付蘊偷偷瞄他一眼。</br> 這個人在外面西裝革履,板正冷冰,在家里,也會懶懶散散,如這樣隨性地坐,恣意地打游戲,他的手很修長,指尖靈活,以前好幾次,她湊過去想跟他一起玩,他從來都是拒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你太蠢了?!?lt;/br> “一邊兒去?!?lt;/br> 對,這個冰塊一樣的男人,說話可毒了。</br> -</br> 也不知道是因為太后的鏡頭沒了,還是因為什么,秦淮海突然失了興致,偶爾會看看外面的天。</br> “我們該走了,爺爺,下次再來看您?!鼻囟ㄆ鹕?。</br> 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秦淮海拉住付蘊的手,“蘊蘊,電視劇里這些女的都沒你好看,你長這么漂亮,干脆也去演戲算了,當律師多累啊。”</br> “……”</br> 付蘊愣了一下,說道:“當演員也不輕松呀。”</br> “這倒是,不過現在干什么輕松呢,最要緊是自己喜歡?!?lt;/br> 看兩人又要聊一會的樣子,秦定揉揉眉骨,不語,沉默坐回去。</br> 半分鐘后,忽聽一道雷聲,卷著閃電,彈丸般的雨珠接踵而至,粗暴又兇殘地打擊到地面的身體上。</br> 秦淮海杵著拐杖站起來,“哎喲,又下暴雨了,今天這天兒怎么回事啊。”</br> 張媽端著幾杯熱牛奶走進來,“老先生,少爺,蘊蘊小姐,喝點牛奶吧?!?lt;/br> 秦淮海道:“瞧這破天,你們今晚是走不了了,干脆在我這里睡下,明天再走?!?lt;/br> 張媽點點頭,“是啊,我現在就去樓上鋪床去。”</br> 秦淮海道:“只鋪一間啊,你別鋪多了?!?lt;/br> 張媽:“誒!”</br> 付蘊:“……”</br> 秦定:“……”</br> -</br> 暴雨非常給力,時近凌晨也沒有停歇的意思,付蘊困得不行,放下手里的書,看向沙發另一端的男人。</br> 說是另一端,兩個人中間也沒隔多遠,半條手臂的距離,付蘊喊他:“喂?”</br> 男人抱著ipad,似乎是在處理什么文件,聽見她喊他,掀起眼皮。</br> 付蘊道:“你去睡床好了,我睡沙發。”</br> 主要是這沙發太短,連秦定一雙腿都承受不起。</br> 小姑娘眼皮都快撐不開了,有些迷迷瞪瞪,涂著柚色口紅的唇微微噘著,秦定道:“困了?”</br> 付蘊點點頭,“廢話?!?lt;/br> 她挪過去一些,推推他,“你快到床上去,我要睡了。”</br> 秦定默了一會,道:“我們可以一起睡床。”</br> “不要!”付蘊立馬清醒了一些,睜開眼睛。</br> “就一晚。”男人視線回到手里的ipad上,沒什么耐心,聲音淡淡,“你困了就先去睡?!?lt;/br> “什么叫就一晚啊,我們什么關系都不是,怎么能睡一張床?這、這我多吃虧?!备短N嘟囔,把臉別到一邊。</br> 秦定瞧她一眼,似哂笑,“當初有膽子搬進我家跟我同居,現在沒膽子跟我睡一張床?”</br> “……”</br> 說到這事,簡直不堪回首。</br> 大學畢業后,付蘊從學校搬回家,后來在外面拍戲被付翰禮發現,付翰禮扇了她一巴掌后,叫人把她的行李都扔出了家門,她當時本想在外面租房子,可是想著有秦定爺爺撐腰,就大著膽子把行禮都搬進了秦定家里,之后就在他的公寓住了下來,一直到現在。</br> 付翰禮把她趕出家門這事她沒跟秦定說,當時秦定對她有多嫌棄要多嫌棄,不過就算說了,秦定的態度也不會改變多少,她突然跑去演戲,不僅在付翰禮看來離經叛道,在秦定眼里也差不多,他對她所謂的夢想是嗤之以鼻的。</br> “你放心,我下周就搬回家,才不稀罕跟你同居?!备短N說。</br> 她早就在看房子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找到合適的就搬走。</br> 秦定道:“你上周也是這么說的?!?lt;/br> “……”</br> “我這次是認真的!”付蘊挺直了腰背,白得發光的臉頰都被憋出兩顆紅桃。</br> 男人似把她的話當成了屁,不予理會,眼皮不抬地繼續處理ipad里的文件。</br> 付蘊沒再忸怩,起身朝床去。</br> 虧她剛才還人美心善地想把床讓給他,這狗男人不配。</br> 窗外,雨簾一道一道,不想落幕的樣子??赡芤驗楸粴獾?,付蘊本來一身困意等爬上了床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側枕著枕頭刷微博,熱搜其中一條就是明城暴雨。</br> 這條熱搜上面,是條:#盛允熙演技#</br> 盛允熙最近有部諜戰劇在熱播,點開這條微博,幾乎全是盛允熙的腦殘粉在狂吹他的演技。</br> 【啊啊啊啊啊啊熙哥的演技完美繼承了他影帝爸爸的!】</br> 【青出于藍勝于藍?。。 ?lt;/br> 【熙熙那張臉我可以舔一天?。。?!】</br> 盛允熙的父親盛問,娛樂圈絕對頂流的存在,曾憑借一部冷門電影獲得國際九項影帝大獎,其他作品也口碑斐然,基本上沒有拍過爛片,每一部都是精品。</br> 盛問的教育方式與付翰禮天差地別,從不強迫孩子,盛允熙也喜歡演戲,他從不反對,給予完全支持的態度,非常尊重盛允熙的選擇,盛允熙12歲就跟著盛問拍戲,年少成名,到如今依舊紅火,那張小時候可愛到爆的小臉一點沒長殘,長大之后顯得成熟耐看,又不失少年感。</br> 付蘊在想,如果盛允熙只是盛允熙,她可能也會成為他腦殘粉的一員。</br> 這時候右邊床塌陷下去一塊,付蘊感受到了重量感,也感受到了獨屬于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煙草味。</br> 付蘊轉頭,秦定表情自然,絲毫沒有不自在感,上了床后,他摘下臉上的眼鏡,放到床頭柜上。</br> 那張褪了金絲邊眼鏡的臉英俊精致,干凈白皙,輪廓完美,下顎線硬朗分明,付蘊心想,這狗男人可比盛允熙好看多了。</br> 不,盛允熙連他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br> 似感受到她直晃晃的打量,秦定轉過頭來,卻把她當成空氣,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我關燈了?!?lt;/br> 付蘊:“哦?!?lt;/br> 啪地一聲,橘黃色的燈光消失,房間變得一片漆黑。</br> 隨著燈光消失,本來狹小的房間似乎變得更狹小了,付蘊能清晰地聽見淺淺的呼吸聲,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雨打在窗戶上的聲音也解決不了呼吸交纏的真實存在,付蘊翻了個身,盯著頭頂看。</br> 她又翻了個身,面朝秦定那邊。</br>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睡功了得,一沾了枕頭就睡著了,到現在也一動不動的,若不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他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他仿佛能沿著床單傳遞過來的溫度,付蘊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偷偷遁了。</br> “喂?”過了一小會,付蘊開口。</br> 男人沒理他。</br> “我睡不著。”付蘊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點噌。</br> 她其實不大高興。</br> 在秦定眼里,她一定是沒有魅力極了,他才會這么坐懷不亂,都躺在一張床上了,他竟然毫無反應,哪怕表現出一絲僵硬和尷尬也好啊。</br> 這么冷漠的無視和不在乎,很扎心。</br> 秦定還是沒反應,付蘊懷疑他是不是死了,伸手戳了下他。</br> 那小小的指尖戳過來時,秦定蹙眉,睜開眼。</br> “你覺得我身上香不香?”女孩聲音軟軟地問他,鼻息都是她身上的香水味。</br> 不得不承認,香是很香的,香到熏鼻。</br> “你要是愿意做我男朋友,現在就可以抱住我親了?!?lt;/br> *</br> 話落,迎接付蘊的,是長久的死寂,付蘊對著看不清楚的天花板眨眨眼睛。</br> 呼……</br> 她剛才都說了什么啊。</br> 不過,她現在,真的,很想,把秦定辦了。</br> 她喜歡了他七年,竟然決定要放棄了,總不能什么都沒撈著吧,得不到他的人,償一下他的身體也好啊。</br> 呸……</br> 付蘊被自己這個惡劣的想法給嚇到了。</br> 算了算了,社會主義好青年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呢,她要忍住。</br> 或許是懶得理她選擇裝睡,也或許是真的睡著了,秦定沒半點反應。</br> 大晚上的,她的好閨蜜莊姍蝴倒是還沒睡,用微信騷擾她。m.</br> “睡了沒?周日高中同學會你要不要去?”</br> 付蘊翻了個身,才回她:“不太想去?!?lt;/br> 這幾天怪累的,還要準備司法考試,周日她想補一補覺。</br> 莊姍蝴:“去嘛,有可能看到汪卓凡女朋友哦。”</br> “……”</br> “我看他女朋友做什么?!备短N無語。</br> “行,你不去就算了,我到時候拍照發給你看?!?lt;/br> “……”</br> 為毛一定要她看汪卓凡女朋友,她對誰的女朋友都不感興趣好嗎。</br> 付蘊懶得再跟她扯這個,轉頭瞅了眼旁邊一臉與世無爭睡得無比安詳的男人,對她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跟秦定躺在一張床上?!?lt;/br> “…………”</br> 好半天,莊姍蝴手指飛舞,啪啪啪敲字:“什么情況?終于苦盡甘來了?!”</br> “姐妹,不容易啊?。。?!”</br> “那周日的同學會你怎么能不去呢,到時候把秦定帶上,絕對閃瞎全班人的眼?。 ?lt;/br> “……”</br> 她也想閃啊,可是——</br> 付蘊嘆了口氣,回:“閃個屁,遠著呢。”</br> “這個人沒有心,老子累了。”</br> 莊姍蝴發來一串感嘆號。</br> “那你倆怎么回事?。浚?!”</br> “不會是——”</br> “一.夜.情????”</br> “…………”</br> 這三個字把付蘊整得口有些渴,她起身想去喝水,剛揭開被子,秦定冷淡的聲音突兀地冒在靜謐的空氣里:“能不能安靜睡覺?!?lt;/br> “多大的人了?!?lt;/br> “如果不知道害羞這兩個字怎么寫,去掏紙和筆,我教你寫?!?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