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怕我?”陳淵漫不經(jīng)心挑揀妝奩內(nèi)的化妝品,“緊張什么。”
萬喜喜回過神,“你不是被伯父流放——”
“明天走。”他笑了一聲,“不期待我回來嗎。”
“期待。”萬喜喜站起,陳淵制止她動作,從西服口袋內(nèi)掏出一支細(xì)長的口紅盒,遞到她面前,“顏色適合你。”
她一時難以置信,沒接,“怎么想起買禮物給我。”
“不喜歡嗎。”陳淵反問。
“喜歡...”她小心翼翼伸出手,“這牌子的唇釉最好看。”
他掌心撐墻,斜靠鏡框,“我不懂女人用品,下次帶你親自試。”
“下次?”
一個急于劃清界限的男人,突如其來的緩和,往往是催命的溫柔刀。
萬喜喜隱約明白他用意,“你需要萬家助力。”
“算是。”陳淵拔下眉筆蓋,在虎口蹭了蹭,扶住她下巴,輕掃她眉,“動華爾,對萬家有莫大的好處,不僅僅是我的利益。”
他口腔里濃重的煙味,縈繞她鼻息,萬喜喜恍惚又記起,她初次見他,陽剛,沉著,成熟。
那樣勾她的魂。
陳淵就像一種經(jīng)歷了提純、榨取、精煉過的荷爾蒙,沒有異味,濃度極高,一滴致命。
望著他,聯(lián)想性,聯(lián)想曼妙粘稠的深夜,在腦海里剝開他的衣服,一寸寸肌肉,一簇簇毛發(fā),燒得女人欲火焚身,天昏地暗。
那些遙不可及、根本沒上演過的迷情畫面,比真實存在還令人發(fā)癢。
“等華爾倒臺,我同你的牽扯兩清。”他笑著,“協(xié)助萬家上位,是補償你。我不愿虧待女人,畢竟有過名義的關(guān)系,體面聚散,日后好相見。”
分明是挾持人質(zhì),防止萬宥良中途退場,或是戰(zhàn)敗,向華爾出賣他。
有她在手,萬宥良即使有心背棄聯(lián)盟,權(quán)衡之際,也會服服帖帖。
萬喜喜并非商場中人,也清楚華爾的根基有多么扎實,連陳政也敬三分。
何況,何家與二房聯(lián)姻,這場商戰(zhàn)升級為內(nèi)訌,萬家贏,陳淵削弱了二房的勢力,的確得利,但隨之而來的解除婚約,也割裂了萬家與陳家的情分,何鵬坤才是陳政唯一的親家,萬宥良的勝利無異于斬斷了陳家羽翼,雙方就此結(jié)怨,萬家來不及恢復(fù)元氣,又要面對富誠的報復(fù)。
陳、萬博弈,最有力的先鋒軍恰恰是陳淵,萬宥良從沒防備過這個準(zhǔn)女婿,他早已摸清華研集團(tuán)的漏洞,萬家的價值是他繼承富誠的墊腳石。
萬家若是輸,陳淵照樣得利,西郊的地皮,工程的應(yīng)急款,這段時期,他不間斷的貼補人脈與金錢孝敬萬宥良,一旦華研爆發(fā)危機,憑何鵬坤的地位手腕,萬宥良很可能由于決策的失誤導(dǎo)致下臺,他欠下的債務(wù),以股份抵給陳淵。
他便是真正的操盤手,牢牢把一所雄厚的國企扼在手中。
萬喜喜深諳陳淵的可怕,所以識破了他的初衷,然而萬宥良不知情,在糖衣炮彈的蠱惑下,鉆進(jìn)他的圈套。
陳淵示人的一面,太過溫潤美好,黑暗,陰謀,詭譎,他掩藏得那么深。
“如果失敗了,激怒何鵬坤,萬家會垮的。”
他神色陰晴不辨,描完左眉,又描右邊,“可如果得手,萬家的顯赫將今非昔比,你父親很渴望,何必掃他的興。”
“陳淵。”萬喜喜整個人顫抖著,“我承認(rèn)不該算計你,不該栽贓沈楨,我認(rèn)罪,我配合你演戲,也贖罪了,你放過萬家,我求你——”
“乖點,行嗎?”他俯下身,挨在她耳畔,“我討厭不夠馴服的人。”
她頓時僵住。
陳淵從臥室出來,萬宥良換了正裝,準(zhǔn)備去公司。
他恭敬謙和,“伯父,我捎您一程?”
“也好,路上詳細(xì)談一談。”
撞擊的巨響在門內(nèi)炸開,萬喜喜驚慌跑出,攥緊扶梯的桅桿,“我聽陳淵說,您要對華爾下手?”
“你向來不關(guān)心公司。”萬宥良蹙眉,“今天冒冒失失的。”
萬喜喜情急阻止他,“可陳崇州是何鵬坤未來的女婿,撕破臉合適嗎?”
陳淵若無其事側(cè)身,沒有半分表情盯著她,她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寒意,從他的毛孔,眼神內(nèi)溢出,直刺她肺腑。
這一眼,是最后的警告。
萬喜喜不由腿一軟,臉也煞白。
永遠(yuǎn)不要招惹嗜血的惡狼,更不要妄想征服一匹無心的野馬。
***
周六,陳崇州如約送沈楨去市人民醫(yī)院。
進(jìn)入2診室,廖坤在吃早餐,立著接診的牌子,松了松衣領(lǐng),“你沒歇班?”
他抬起頭,一怔。
別說,迷倒過已婚的,未婚的,少女和中老年婦女通吃的陳老二,西裝革履的打扮,是帥。
天生的好皮囊。
“你不是休年假嗎。”
“打算辭職。”陳崇州擺弄他的筆筒,“回公司干。”
廖坤詫異,“你大哥呢,廢了?”
陳淵在業(yè)內(nèi)的行情,實打?qū)嵉牡佬袣⒊鲋貒廴Χ馁摺?br/>
要是敗,也未免太快。
陳崇州輕描淡寫,“不一碼事,各自為營。”
沈楨坐下,脫開衫,“到底做不做?”
廖坤一激靈,“做什么啊。”
“流產(chǎn)手術(shù)。”
他徹底懵了,看陳崇州,“不是你的?”
“是你的。”沈楨惱了。
“你嘴下留德啊。”廖坤指著她,如臨大敵,“我連你手都沒碰過!我戒女色了。”
她反駁,“涂藥你沒摸我嗎?”
他臉紅脖子粗,“我是醫(yī)生,醫(yī)生眼中不分公母。”
“通知喬藤。”陳崇州臉上沒絲毫起伏,“陪她去婦科。”
說完,解著大衣扣。
廖坤拿起座機,撥401內(nèi)線,不一會兒,喬藤過來,他迎上去竊竊私語。??Qúbu.net
喬藤一邊聽,一邊打量沈楨,求證,“陳主任?”
男人背對,“無痛,全麻。”
“檢查了嗎。”
“沒有。”
喬藤點頭,“先查體。”
墻下的男人這時轉(zhuǎn)身,神情諱莫如深。
多年的同行,盡管不同科室,也有相當(dāng)過硬的默契,喬藤不露聲色,“沈小姐,走吧。”
沈楨手一緊,“有危險嗎...”
“有啊。”廖坤嚇唬她,“后遺癥嘴歪眼斜,還癡呆。”
陳崇州不涼不熱瞥他,他樂了,“有陳主任坐鎮(zhèn),總醫(yī)院的院長都買他面子,醫(yī)生肯定先搶救你。”
她橫了橫心,尾隨喬藤離開。
折騰半天,檢查結(jié)果是不適宜手術(shù),除了交待的專業(yè)術(shù)語,最直白的一句,以后有不孕風(fēng)險。
陳崇州接過報告單,瀏覽著,皺眉。
許久,他問,“必須生嗎。”
喬藤摘下眼鏡,“不生懷什么?你們男科接診過多少不孕不育的?巴不得有孩子。年輕也不能任性流產(chǎn)啊,萬一發(fā)生意外,后悔一輩子。”
陳崇州合住病歷,看向沈楨,“先回去,再商量。”
去富江華苑的途中,她一直沒說話。
臨近小區(qū),她開口叫他,“陳崇州。”
他專注開車,沒應(yīng)聲,也猜到她要問什么。
“你事先打招呼了,對嗎?”
“沒打。”
沈楨繼續(xù)問,“省里任何一家醫(yī)院,都做不了,對嗎?”
陳崇州風(fēng)平浪靜,“你體質(zhì)問題。”
“我信嗎?他們是你的同事,誰不賣你人情?”
他調(diào)頭,開進(jìn)車庫,沒忍住笑,“你也知道。”
沈楨眼眶發(fā)紅,沖他大吼,“你讓我生下來,過繼到何時了的名下?lián)狃B(yǎng)嗎?”
陳崇州猛地剎車,泊在黑漆漆的地下車庫,不語。
她推門下去,“我不生。”
整整一天,沈楨躺著一動不動,不吃不喝。
傍晚,陳崇州端了飯菜,站在床邊,“吃嗎。”
她撇開頭。
他臉色驟冷,“用這種方式抗議,你自己受罪。”
沈楨不理,翻了個身。
陳崇州的性子,哄不哄女人全在于心情,心情好,低頭哄了,也看對方識不識趣。
明顯,她不識趣。
他耐性殆盡,一把扯落被子,從床上拽起沈楨,掰開她嘴。
“你言而無信!”她狠狠掄打,將碗打碎在地,“三天到期,你騙我。”
四分五裂的瓷片到處迸濺,陳崇州臉色又陰沉了一度。
“我是給你三天考慮,沒想到你心這么狠。”
沈楨氣喘吁吁,“什么時候手術(shù),我什么時候吃。”
“較勁嗎。”他西褲濕了一片,冒著溫?zé)岬陌嘴F,旋即逼近床沿,手扣在她腦后,力道控制住她掙扎,“決心打?”
她哽咽,“打。”
“很好。”
陳崇州松開手,揚長而去。
半小時后,一輛奔馳緩緩?fù)W。緳C下車,拉后門,帶領(lǐng)后座的兩名女人上樓。
入戶門虛掩著,穿過玄關(guān),司機很客氣,“宋小姐,喬小姐,先生在書房等候二位。”
他輕輕叩門,“陳總。”
里面聲音磁性低沉,“進(jìn)來。”
撲面的空氣,是濃郁的油墨香。
浸了茶水,再研磨,瀉開的墨汁格外好聞。
男人穿著高領(lǐng)羊絨衫,米白的長褲,短發(fā)梳理得蓬松整潔,陽光射過百葉窗,網(wǎng)格狀的斑駁的暗影,灑在他英挺清朗的側(cè)臉,化開融融的暖意。
他在書桌后,一言不發(fā)寫毛筆字,一手行云如水的隸書,勾勒得磅礴大氣。
沒十年的功底,寫不出這氣勢。
黃昏,晚霞,焦黃的夕陽,西洋鐘滴滴答答響。
陳崇州陷在其中,難得一見的氣質(zhì),清冽,沉靜,萬般撩人。
像一個介于地獄與天堂的半佛半魔,靈魂晦暗,皮肉明亮,一股極端而特殊的吸引力。
香爐擺在窗臺,焚著煙草,一半彌漫在房間,一半流出窗外,稀釋得似有若無,解他的煙癮,亦不嗆人。
“你們是她的朋友。”
寫完末尾的一個“騰”字,陳崇州擱下筆,用方帕擦手,“希望她好嗎。”
“當(dāng)然。”喬麗看不慣他,“不過,跟了你沒好下場。”
“哦?理由呢。”他噙著一絲笑。
“你要聯(lián)姻啊。”
“聯(lián)了嗎。”陳崇州笑容不減,“喬小姐,誹謗可是罪。”
喬麗不甘示弱,“早晚而已。”
“還未到那時,沒必要蓋棺定論,你說呢。”他拉開書柜門,取出手提包。
沉甸甸的,摔在桌上。
“跟我沒好下場,那跟誰。”
“陳...”喬麗腦袋里一堆男客戶,名字記不住,“陳圓圓?”
“陳淵,我大哥。”陳崇州糾正,“陳圓圓是藝妓。”
宋黎不耐煩捅她,“你能不能讀一本正經(jīng)的書啊?”
“看來,喬小姐非常感興趣風(fēng)流野史。”他打開暖風(fēng),烘了烘練字而凍紅的手,“陳淵訂婚了,你認(rèn)為跟他的下場好嗎。”
宋黎挺著肚子出頭,“男人千千萬萬,非要跟你們姓陳的?”
“有兩種生活,一種平庸奔波,一種富貴復(fù)雜,前者自由,卻不代表太平,依然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背叛,謊言,災(zāi)難。當(dāng)你面臨更好的選擇,為什么不嘗試第二種,一定比第一種舒適。”陳崇州語氣淡漠,“這世上,有失必有得,從無一個人能兩全。與其賭注未知的,不如把握現(xiàn)有的。”
“這些酬勞。”陳崇州朝前一推,“誰勸得動她,歸誰。”
宋黎備受侮辱,“我差錢嗎?我繼父是搞建材的老總。”
陳崇州審視她,“我建議你看一看。”
“看什么?你的司機告訴我了,我支持沈楨和你分——”宋黎無意一翻,紅彤彤的鈔票,一沓沓碼放整齊,鼓鼓囊囊的。
她咽回后半句,“我盡力勸。”
最近,手頭不太寬裕。
家里瞧不上她那個軟飯男友,她辭職了,又懷著孕,處處用錢。
喬麗的角度,沒看清具體錢數(shù),她攔宋黎,“你為了這點錢替渣男說好話?”
“幾十萬。”宋黎小聲。
“其實陳總這人不錯。”喬麗感慨,“我了解沈楨的脾氣,特要強,越慣著她,她越犯病。”
陳崇州重新拾起毛筆,面目波瀾不驚,“隔壁主臥,門口有一碗餛飩。”
沈楨坐在床上,眼睜睜看著房門被推開,喬麗一臉心虛探頭,“你瞪什么眼啊...”
“多少錢收買你。”她當(dāng)場戳破。
喬麗尷尬搓手,“不是圖錢,主要圖你幸福。”
“幸福。”宋黎附和,“這年頭的男人,沒錢,沒勢,沒臉,陳渣呢?”
“有錢,有勢,有顏。“喬麗興奮鼓掌,”關(guān)鍵他舍得給女人花啊。”
“出去。”沈楨抄起枕頭,砍她。
“何小姐嫁進(jìn)陳家了嗎?”宋黎畏畏縮縮躲后面,“你和陳渣談戀愛,她是小三,你是正牌女友,憑什么你退出?你的本事呢,打贏她啊!”
沈楨手微微動了一下,不言語。
喬麗撿起枕頭,恨鐵不成鋼,“懷孕了不順?biāo)浦劢Y(jié)婚,你竟然要分手,清高當(dāng)飯吃嗎?優(yōu)質(zhì)男資源少,她們都死咬不放,就你犯傻拱手相讓,明目張膽搶你男友,她堂堂名媛不嫌丟人,你捍衛(wèi)主權(quán)又嫌什么啊。”
陳崇州隔著一扇門,抽煙。
抽完,掐滅煙頭,擰動扶手。
他進(jìn)屋,直奔大床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不聲不響落座。
宋黎拖著喬麗,“我們不打擾了。”
陳崇州眼皮也沒掀,“慧姐,送客。”
他慵懶得很,翹起腿,虛虛實實握拳,支著下頜,閉目養(yǎng)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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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hù)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jìn)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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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jìn)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