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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棋子

    沈楨捧著湯碗,餓得大口吞咽,發(fā)出吸溜的聲響。
    陳崇州眉梢隱匿在晦暗中,“終于肯吃了,不是較勁嗎?”
    她一頓,“我覺得有道理。”
    他叩擊著紅梨木的扶手,有一下沒一下,閑散得很,“什么道理。”
    “你逼我生,我就攪得你不安寧,雞飛蛋打。”
    陳崇州被逗笑,“是么。”
    她舀了一勺餛飩,“你認(rèn)識何時了,在我之后嗎?”
    “之前。”
    沈楨蹙眉。
    他補充,“沒見過,易名了解她,聽過她一些事跡。”
    “那小白臉?”
    陳崇州悶笑,“是夸他么。”
    “小白臉是諷刺。”她燙得咬字也含糊不清,“你比他白,比他奶。”
    其實,他不奶。
    他五官英挺,有棱角,天生的凌厲感,只是過于白皙。
    陳淵不白,樣貌卻儒雅,溫潤,周正,本色的正氣,一個彬彬有禮風(fēng)度極佳的熟男。
    論外表,陳家的男人,屬實萬里挑一。
    “那她的錯,她是后來的。”
    陳崇州面目黯淡,左手不緊不慢按摩右手的虎口,“生下來。”
    沈楨埋頭吃,沒回應(yīng)。
    “我養(yǎng)。”
    她面孔倒映在乳白的骨湯上,震蕩搖曳,波瀾四起。
    “那我呢?”
    陳崇州動作未停,“自然也養(yǎng)。”
    “偷偷摸摸嗎?”
    他平靜撩眼皮,“為什么偷。”
    “你不是要娶何時了聯(lián)姻嗎,你們談——”
    “現(xiàn)在娶了嗎。”他打斷,“沒發(fā)生的,沒必要耗心神。”
    沈楨吃飽,撂下碗,“陳政的安排,陳淵忤逆不了,你也同樣。我生了,你娶了,我不希望自己陷入那樣難堪的處境,流掉省彼此的麻煩。”??Qúbu.net
    “沒人給你難堪。”陳崇州神色嚴(yán)肅,“陳政是你喊的嗎。”
    他要笑,又強行克制不笑,“沒大沒小。”
    她吮著湯匙,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像一株嬌白的玉蘭花,浮滿晶瑩的晨露。
    “很好吃?”
    沈楨點頭,“是城南老字號的三鮮餛飩嗎。”
    陳崇州大喇喇倚著沙發(fā)背,“我記得你喜歡那家老店。”
    從前,只當(dāng)她別有一番滋味,勾得男人充滿俘虜欲。在兩性立場上,也確實比尋常女人有主見,難搞,有幾分另類的新鮮手段。
    如今才發(fā)覺她的純情之下,包藏帶刺的冷艷,倔強。
    “過來。”他誆騙她,“我和你講一個關(guān)于孩子的秘密。”
    沈楨走到他面前,陳崇州越發(fā)好笑,“攪得我不安寧,這么歹毒?”
    隨即,手?jǐn)堊∷诌M(jìn)懷里。
    倒談不上溫香軟玉,那一款在市面并不稀缺,她則是綿乎乎的胚子,有傲氣的心腸。
    反差感強烈的女人,總是格外誘惑,如同烈焰陷阱。
    陳崇州的唇薄,她肌膚更薄,纖細(xì)而透明,他溫涼的唇貼著她面頰,“懷孕了有一股味道。”
    沈楨驚愕,以為是難聞的氣味,下意識嗅自己,“我洗澡了。”
    他笑意愈發(fā)濃,“少婦的味道,很風(fēng)情誘人。”
    ***
    陳家二爺陳智云的婚宴,定于28號,在東疆港五星級的麗凰酒樓包場舉行。
    倪影的手術(shù)原計劃是前一天做,為此調(diào)整了一星期,提前入院,主治依然是喬藤。
    廖坤翻開他的檔期表,“你只有她一個病人?”
    “我早就退二線了,是陳主任請我出山。”喬藤寫倪影的診斷病歷,“發(fā)改委胡主任的岳父前列-腺癌,陳主任主刀,多活了一年半。我從8月份專門照顧胡主任老婆的胎,推了所有病人,可陳主任執(zhí)著啊,他找到胡主任,提這茬,胡主任沒轍了,我才騰出時間。”
    廖坤瞟對面的倪影,她挺得意,“凡是我有求,他都會想盡辦法管。”
    澳門還債,廖坤有耳聞。
    陳崇州那會兒沒當(dāng)老總,錢湊不齊,直接掏空積蓄,贖她逃離那伙人的軟禁。
    差點賣一套房。
    內(nèi)行說,頂級海王訓(xùn)練有素,把男歡女愛當(dāng)一盤菜,看似無情,可十有八九是從情種進(jìn)化的。
    越渣越海的,在初涉情場時,往往越深情,專一。
    遇人不淑,就脫胎換骨。
    喬藤遞給倪影繳費單,“2床,周三上午手術(shù)。”他打開保溫蓋,喝了口茶,“還流嗎。”
    廖坤說,“估計不流了,陳主任的意思,不像是要和她斷。”
    倪影當(dāng)即駐足,扭頭,“誰懷孕了?”
    喬藤扣住蓋,在燈下對比彩超的影像圖,沒回答。
    廖坤嘴快,“沈楨啊。”
    她皮笑肉不笑,“陳崇州接受嗎。”
    “女人干凈,孩子也干凈,陳主任憑什么不接受?他當(dāng)然高興了。”
    廖坤特?zé)┧嵰疤徇^,她把陳主任折騰得夠嗆,關(guān)鍵,這女人有心理疾病,戀情告吹,嫁前男友的親叔叔,分明故意膈應(yīng)他。
    瘋到這程度,什么惡事都干得出。
    純粹一打著愛情旗幟的恐怖分子。
    倪影緊盯他,“廖主任,你對我有意見嗎?”
    “沒意見。”廖坤吊兒郎當(dāng),“就事論事而已。”
    她又看向桌后的男人,“陳主任在哪。”
    喬藤扶眼鏡框,“他好像今天辦離職,在院長辦公室。”
    “離職回家陪老婆孩子了——”廖坤高亢一嗓子,險些破音。
    倪影走出診室,整個人面無表情。
    那女人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以他的性子,逼宮上位的詭計,沒人敢耍到他頭上。
    除非,那女人討陳政與和何佩瑜的歡心了,他再硬氣,有陳家出面保孫子,他不得不認(rèn)。
    可母憑子貴的戲碼,現(xiàn)階段抗衡不過何時了那頭的權(quán)勢,哪個女人都能生孩子,大把的嫁妝卻不是誰都給得起。
    顯然,保她的,是陳崇州自己。
    他動真格了。
    倪影心狠狠一沉。
    抵達(dá)門診部,七樓空空蕩蕩,天窗正對施工的急診大樓,噪音鋪天蓋地。
    緊接著,闖入一副輪廓,在陰森潮濕的長廊南,打個照面。
    男人穿著短皮馬甲,泛出黑亮的色澤,加絨的銀灰襯衫,斯文又深沉,像截取的懷舊風(fēng)格的影像,復(fù)古而銹跡斑斑,在卡帶的留聲機(jī)下,緩緩徜徉過。
    一幀幀精致地修葺,修得恰到好處,沒有累贅,沒有缺憾。
    從暖黃的陽光里顯露,由遠(yuǎn)及近,刮起一陣無端風(fēng)波。
    越死寂,越驚心動魄。
    擦肩而過之際,男人一手整理西褲,一手抬腕表,刻意忽略她。
    倪影開口,“陳崇州。”
    他停下,偏頭。
    “我來復(fù)查。”
    “嗯。”陳崇州聲調(diào)涼薄,看電梯變幻的數(shù)字,停在這層,正要離開,她沒頭沒尾的一句,“她算計你了?”
    他側(cè)過身,“誰。”
    “還有幾個懷孕的。”倪影逼近,踮起腳,手指彈鋼琴一般,在他胸口肆意跳躍,“你同事告訴我,你很高興,我不信,你一定不情不愿。”
    他垂眸,打量她,“你可以信。”
    “你一向做措施,做得非常嚴(yán)密。”她曖昧又色情,“包括我,在一起這么久,也沒中招過,怎會有漏網(wǎng)之魚呢?你著了她的道,被她拴住了。”
    陳崇州四下環(huán)顧,此刻,無人。
    他點煙,吸著。
    在家,顧忌沈楨,他幾乎處于半戒煙的狀態(tài)。
    過足癮,他俯下身,在她耳畔字字誅心,“跟你肯定有措施,我怕得病。”
    倪影臉色一變,“陳崇州,你不用賭氣。”她視線落在他滾動的喉結(jié),輕笑,紅唇在下一秒貼住,“你恨我,用最殘忍的方式發(fā)泄怨氣,我明白。她無非是你刺激我的棋子,你想要表現(xiàn)出,失去我也照樣過得好。事實上,你過得并不快樂。”
    他感受到她的吻,放縱而撩撥,舌尖舔過,定格在凸起的軟骨。
    06年巴黎圣母院公演那晚,她在夜幕下也這樣吻他,說,“要不,我們談戀愛?”
    異國的浪漫燈火照在她身上,她一派煙視媚行,毫不真誠。
    她問他,只想睡覺,還是想交往。
    他沉默。
    倪影試圖用相同的吻,激起他對往昔的一切緬懷。
    陳崇州后退,陰晴不辨睥睨她,“二叔的脾氣,你放浪的時候,收斂點。”
    她笑出聲,“你關(guān)心我?”
    “我不喜歡被女人牽連。”
    院長辦的大門這時敞開,一名年輕男子走向陳崇州,是顧院的助手,秉持非禮勿視的原則,他低下頭,“陳主任,您遺落了工作證。”
    陳崇州看了一眼又纏在懷中的女人,“合適嗎,二嬸。”
    助手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偷瞄。
    他接過證件,“有勞。”
    說完,將倪影一推,“既然嫁進(jìn)陳家,不該你摻和的,以后管好自己。”
    “比如呢。”她歪著頭,“你那位姓何的未婚妻嗎。”
    “你清楚我指誰。”陳崇州面容冷冽。
    “原來是她啊。”倪影不擱心上,“你還真舍得稱呼我二嬸。”
    他不耐煩,“我沒和你玩笑。”
    “若不是為了你,我不會嫁陳智云,他已經(jīng)五十歲了。”倪影撫摸他鬢角的發(fā)茬,剪得利索,只淺薄的一層青,連同下頜的胡茬也剃得清清爽爽,從鎖骨到下頜,毛孔沒有瑕疵,俊朗明澈。
    “感情里,有從不犯錯的人嗎?你那么愛我,十年沒有變過,我悔悟了,你卻變了。我喝了很多藥,最難喝的藥,而你那時因為她,在籌謀與我分手,對嗎。”
    陳崇州佇立在那,一動不動。
    她驟然浮出幾分狠意,“那段日子,你在我身邊,想沒想過她?我不容忍我的男人精神背叛,陳崇州,我的驕縱不講理是你慣的。我每一次回頭,你都不會拒絕,所以我討厭你單方選擇終止。我壞,你愛我,我好,你倒清醒。你變了的根源,是她迷惑你,我倪影在情場沒有對手,我不允許有女人斗贏我。”
    倪影握住他手,摁在自己臉上,“你是什么樣的男人,我知道。你墮落進(jìn)我的坑里,永遠(yuǎn)爬不出去。”
    他抽回手,注視她,“倪影,別讓最后一絲舊情,也毀于一旦。”
    ***
    陳崇州開車回去,沈楨剛哭過,杏一樣嬌氣的眼睛水光瀲滟,嘴角沾著細(xì)碎的草莓果肉。
    一見他進(jìn)門,又含著眼淚。
    陳崇州手臂抱住她,“怎么,還委屈?”
    她不吭聲。
    他抹掉殘渣,又蹭了蹭她唇瓣,呼吸也是酸甜的果香,“偷吃多少。”
    沈楨氣色病懨懨的,“打掉。”
    陳崇州不由皺眉,“沒完了?”他望向廚房里的背影,“慧姐。”
    女人聞言,麻利摘了圍裙,“陳總,沈小姐嘔得太厲害,吃不下飯菜。”
    他揉了揉眉骨,“薛助理呢。”
    “在您的書房。”
    陳崇州穿過客廳,推門的一刻,吩咐慧姐,“沈小姐想吃什么就煮什么。”
    屋內(nèi)的男人迎上他,“陳總。”
    他反鎖門,“查明了嗎。”
    薛巖一口咬定,“大公子目前沒有任何行動。”
    “不可能。”他繞過辦公桌,坐下,“你查錯路了。”
    “我查了萬家,萬宥良在外面有三個情婦,其中一個是審計局的干部,但屬于虛職,沒實權(quán),幫不上忙。至于萬喜喜,流產(chǎn)后一直在萬家休養(yǎng),場合上再未露面。”
    陳崇州心不在焉摩挲筆筒的花紋,“你查萬宥良的工程,以及近期接觸什么人。”
    薛巖問,“有方向嗎?”
    他一張臉陰沉詭譎,“是不是針對晟和。”
    “我馬上查。”
    薛巖轉(zhuǎn)身的同時,目光掠過他脖頸,一怔,“陳總。”
    他抬頭,薛巖摸自己咽喉,“吻痕。”
    陳崇州忽然想起醫(yī)院那一幕,起身開門,薛巖畢恭畢敬跟在后面。
    他出來,直奔隔壁洗手間,打算清洗掉,才邁兩步,腳步便頓住。
    沈楨站在樓梯處,端著一杯牛奶,深吸一口氣,猛地灌下,緊隨而至的干嘔,嗆得她小臉兒慘白,手掌用力捂住,生生憋回。
    陳崇州走過去,指腹極為憐惜拂過她眉眼,“開始會難受些。”
    她渾身疲軟,倦怠伏在他肩膀,“宋黎沒有這些反應(yīng)。”
    “因人而異,也許等到三四個月。”他低聲哄,“明天帶你出門散心?”
    沈楨無意一掃,“你衣領(lǐng)豎起來了。”
    伸手壓他的領(lǐng)口,他眼底涌動不明情緒,制止住,“磕破了,特意擋住。”
    她仰頭,“什么東西磕的?”
    陳崇州恢復(fù)鎮(zhèn)定,“公司的臺燈罩,剮了一下。”
    “我瞧瞧。”沈楨立馬解他扣子,他再次止住,“小傷口,不妨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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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hù)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jī)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jìn)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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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jìn)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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