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男子穿著半舊不新的灰棉襖，約莫二十五六歲，眼睛很有神，來回打量著顧笙幾人，視線重點放在夏秋月和那個大娘的身上。</br> 看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現破綻，兩人對視一眼，若無其事的和幾人擦肩而過。</br> 感受到腳步聲遠去，夏秋月他們也沒有回頭看。</br> 她緊緊挽著大娘的手，兩個人依然親親熱熱的。</br> 直到出了巷子，大娘才壓低聲音，說道：“大侄女，這邊太危險了，如果你信得過我，咱們去我家。”</br> 城里最近抓得特別嚴，有很多人都被盯上了，不敢出來活動。</br> 她也是沒辦法了，只好出來碰碰運氣。</br> 這下子遇到人，面上雖然還鎮定，但心里早就發抖了。</br> 投機倒把這事，被抓住可是要挨槍子的，沒有人不怕。</br> 夏秋月想了一下，轉頭給顧建軍使了個眼色。</br> 然后笑容燦爛的挽著大娘，低聲說道：“大娘你帶路。”</br> 聞言，大娘眼睛一亮，笑瞇瞇的點頭，帶著他們往前走了幾百米，穿過一條街，又走了十分鐘左右，在一座小小的院子面上停下來。</br> 顧笙抬頭，打量著院子，這院子沒有剛才趙伯伯那里的寬敞。</br> 就連院墻，也比較低。</br> 大娘上千拍門：“秀芬，開門，是我，我回來了。”</br> 沒一會兒，院子的門就被打開，一家人跟著大娘進去。</br> “大兄弟，你們先坐，秀芬，去倒水。”大娘利索的把籃子放下，端了幾條長板凳出來。</br> “噯，娘。”叫做秀芬的小媳婦點頭，然后轉身去了灶間。</br> “大娘，別忙活了，我看看布匹。”夏秋月趕緊阻止，眼睛往大娘旁邊的籃子里瞟。</br> 大娘也不客氣，她笑著拿過籃子，把蓋著的灰布拉開。</br> “你們看，我可沒騙你們，雖然不多，但給兩閨女各做一套還有多的。”</br> 夏秋月上手摸了一下布，雖然不細膩，但也比較軟和，看到籃子里還有一塊褐色的布后，她更加滿意。</br> 果然可以做一套，連褲子的都有。</br> “大娘，這布你打算怎么換？”</br> “我不要布票，兩塊布一共兩塊五。”大娘笑瞇瞇的看著夏秋月。</br> 夏秋月沒說話，這布的價格，是供銷社的兩倍。</br> 但也能說得過去，最重要的是，不要票。</br> 她看了看顧建軍，顧建軍秒懂，連忙從口袋里數出幾張花花綠綠的錢，遞給大娘：“大娘，你數數。”</br> 大娘接過錢，心想她真的沒看錯人，這兩人都是疼閨女的。</br> 這年頭把丫頭當寶的可不多。</br> “喏，這是布，你們拿好。”大娘把布拿出來。</br> 籃子收了回去，這年頭，什么都是金貴的。</br> 一個籃子她也舍不得送人。</br> 夏秋月他們也理解，接過布塞到剛才顧建軍提著的包裹里，然后告辭了。</br> 直到人走后，去倒水的小媳婦也沒有出來。</br> 大娘臉色陰了下來，沒眼色的東西，眼里咋就沒個數。</br> 一家四口出了小院子，直到走遠后，顧建軍才低頭，看向兩閨女，“怎么了？”</br> 顧玖小臉皺在一起：“爸，我們做新衣裳爺奶會不會不高興？”</br> “還有叔伯他們……”</br> “我自己有本事給閨女做衣裳，誰敢不同意？不同意也無所謂。”顧建軍霸氣的說道。</br> 夏秋月拍了他一下：“德性，還有棉花沒買到呢。”</br> 棉花也是要票的，很遺憾，他們沒有。</br> “沒事，過幾天我再來找老趙。”顧建軍并不擔心。</br> 兩件棉襖的棉花，對老趙來說小菜一碟。</br> “那我們就等著穿新棉襖了。”顧笙眼睛笑彎起來。</br> 她是真的期待。</br> 身上這棉襖，穿了好幾年了，早就不暖和了。</br> 想到曾經自己擁有的衣帽間，輕薄暖和的羽絨服和保暖衣，顧笙欲哭無淚。</br> “哼哼，你爸我什么時候騙過人？”</br> “爸，你真好。”顧玖和顧笙手牽手，仰著小腦袋說道。</br> 她眼睛撲閃撲閃的，乖巧可愛，小臉被凍得紅彤彤的，顧笙覺得手有點癢。</br> “怎么，媽就不好了？”夏秋月不滿反問。</br> 顧笙咯咯一笑，“媽最好了，我最喜歡媽媽了，爸爸也好，我們全家都好。”</br> “鬼靈精！”</br> 一家人笑鬧著去供銷社，買了牙膏，又買了四根牙刷，顧建軍又做主，買了兩斤雞蛋糕，給夏秋月買了一瓶潤面油。</br> 牙膏花了三毛，牙刷一起四毛，還有兩斤雞蛋糕，加上潤面油，一共兩塊二。</br> 從供銷社出來，一家人沒有回去，而是拐了彎，去了小姑顧紅紅家。</br> 顧紅紅是供銷社的工作人員，今天他們去竟然沒有看到，顧建軍和兩個妹妹關系都挺好。</br> 他不放心，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顧紅紅請假了。</br> 好像是家里有事。</br> 反正他也來了縣城，無論如何也要去看一看的。</br> 二十分鐘后，顧建軍一家出現在顧紅紅家門口。</br> 她嫁的是廠里的工人，家里也有些本事，公公婆婆都是國有單位的工作人員。</br> 所以他們住的位置不錯，就在糧管所后面的一條街。</br> 顧建軍上前拍門。</br> “誰啊？”不一會兒，門內就傳來了聲音。m.</br> “是我，我是顧建軍，顧紅紅的二哥！”</br> “吱呀！”門被拉開，里面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穿著八成新的工裝，面容溫和。</br> “是建軍啊，紅紅還念叨著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快進來。”</br> “這是笙笙和小玖？都好了？”邊說邊側開身子，讓他們進去。</br> “吳阿姨，我聽說紅紅請假了？是怎么回事？家里發生什么事了嗎？”顧建軍有些著急。</br> 吳阿姨就是顧紅紅的婆婆。</br> 看到顧建軍臉上的擔心，她笑容深了些，紅紅沒白對這個哥哥好。</br> “沒啥事，就是紅紅有身子了，一開始沒告訴你們是沒坐穩，現在已經沒事了，本來打算明后天讓阿明去和你們說一聲的，你就來了。”</br> “啥？有身子了？紅紅怎么樣？”顧建軍又驚又喜。</br> 顧紅紅自從嫁過來，快四年了，一直沒有動靜。</br> 雖然吳阿姨沒說什么，但他娘很擔心。</br> 隔三差五的，就要問一次。</br> 三四年，時間也夠久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