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死的無聲無息,葬禮也沒有按照應有的規格而舉辦,匆匆就下了葬,顯昭帝甚至不曾為其追封謚號,這個風向已昭示了他對成國公的厭惡,在一眾官員認為余家此次將退出朝堂重心的時候,顯昭帝卻下旨令余玄禮襲爵,并認命他為禁衛軍左統領,前者并不讓人感到多少意外,而后者,卻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鬧不明白顯昭帝到底是否真的厭棄了余家,若說不曾,成國公寒酸的葬禮擺在那里,可若說厭棄,對于新出爐的成國公不可謂不信重,若不然也不會認命他為禁衛軍左統領。
有那狹促的人頓時想到了余玄禮和裴公瑾的關系,畢竟當年晉安郡主和余玄禮曾關系密切,如今這前情人和現任夫婿都在禁衛軍任職,雖說一個是左統領,一個是總都統,官銜上差了半級,可實際上手上權利卻相差不多,且如今余玄禮也是襲了爵的人,這兩人礙于公務還得常常碰面,真不知彼此是個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呵,打翻了醋壇子的滋味,裴公瑾當然知道晉安郡主和余玄禮曾經的關系,三人年歲相當,少年時又皆在京中長大,便是他和余玄禮來往不多,也曾在初春踏青之時見到過兩人跨馬同游,如今眼瞧著自己夫人昔日的情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礙于顏面不能冷言相對,這滋味還真是說不出的酸澀。
余玄禮拱手一笑:“聽聞沛國公府上六郎君不日將要大婚,不知余某可有幸前去觀禮?”
裴公瑾淡淡一笑,面上不露聲色:“成國公客氣了,您愿意參加小兒婚禮自是求之不得。”說話間,心里冷冷一笑,究竟是想看一眼舊情人,還是想要參加婚禮只怕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余玄禮嘴角微勾:“余某就在府中靜待請帖了。”說罷,一抱拳,廣袖一擺,轉身離去,姿勢端是瀟灑無比,好似當年那個鮮衣怒馬游遍京都的余二郎君又回來了一般。
作為丈夫,裴公瑾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夫婿,若不然也不會與晉安郡主鬧到如此地步,可有一點還是值得讓人稱贊,哪怕他知兩人曾經的關系,在他與晉安郡主無數次的爭吵中,也從未以此事來譏諷過晉安郡主,是以,與余玄禮這番對話,他亦不曾露出半點口風來。
嚴之渙等著下月啟程去蜀地赴職,臨行前正好還能趕上裴六郎的婚禮,因離去往蜀地的日子越發的近了,他日日都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又見裴蓁小腹已有隆起之相,不免憂心,倒有些后悔自己如此之早去往蜀地。
裴蓁煩他日日一副癡纏之態,因有孕在身,脾氣日益漸長,稍有不順便要鬧起小性,嚴之渙見之更加放心不上,便想著等他走后請了晉安郡主過府照看一二,他本想著下朝后就去沛國公府一趟,不想竟瞧見了老丈人和新出爐的成國公敘話,兩人言談間頗為客套,一扭頭,一個面上帶著冷笑,一個等人走后往地上啐了一口,哪里還有半分適才的風度翩翩,在一扭頭,又見圍觀眾人竊竊私語,他聽了幾耳朵心里不免一驚,哪里想到晉安郡主與余玄禮還曾有舊。
嚴之渙心里揣了心事,回府后也沒如往日那般圍著裴蓁打轉,倒惹得她頗有些驚疑,不免朝他看了好幾次,又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里又覺得稀奇,索性下顎一揚,瞇著眼,冷哼道:“你莫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不好與我開口吧!”
嚴之渙口中喊冤,哪里是他做了虧心事,當然,若說虧心事也成,畢竟當時在蜀地是他逼得余玄禮動手弒兄,他若知自己岳母和余玄禮曾經有舊,行事必然會溫和一些。
裴蓁斜眼睨著他,見他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不由冷笑一聲,嬌聲呵斥:“還不說。”
嚴之渙作為炙手可熱的錦川王,除了近些時日讓人眼紅的圣眷之名在外,與之其名的還有他的懼內之名,同僚相邀,若天色漸黑,他便要提出告辭,直言道不放心家中嬌妻,沐休時有人邀他外出吃酒,他倒也赴宴,只是席間若有女娘助興,必然先行離去,用關內侯府四郎程綱的話來說,那正直妙齡的女娘在嚴之渙眼中就如同惡鬼索命一般,他拼了一條命也得打馬回府,當時就有人笑言,不是那女嬌娘是惡鬼,分明是錦川王府內有一胭脂虎才是。
嚴之渙這般懼內,不免讓人感嘆,哪怕是龍子鳳孫娶了德宗大長公主的外孫女也是不得自由身哪!任那太華縣主國色天香也不如娶一賢妻來的自在,當然,這話說的頗酸,當時就讓人頂了回去,說的好似你想娶太華縣主就會下嫁一般。
嚴之渙自己到是無甚所謂,大丈夫對外無懼即可,對自己媳婦那不叫怕,那叫疼愛,嚴之渙說的肉麻,裴蓁聽在心里倒覺得頗為熨帖,當天夜里用小手幫嚴之渙舒解了一番以示獎勵。
真若問嚴之渙怕不怕裴蓁,嚴之渙拍著胸脯也得說一聲,怕,他怕她哭,怕她惱,怕她那雙流光溢彩的鳳眸中透出冷意,更怕她就此再不理睬自己,聽她嬌呵一聲,嚴之渙當即就軟了骨頭,眼里討好的笑要溢出眼底,湊到裴蓁身邊,柔聲道:“我今兒聽了一點閑言碎語,真不是我自己有事瞞著你。”
裴蓁拿眼睨著他:“什么閑言碎語讓你這般上心?連我都瞞著?”
嚴之渙還真不敢直言自己岳母的桃色傳聞,清咳一聲后,說道:“不過是些人亂嚼舌根罷了,不值一提,你聽了也是臟了耳朵。”
裴蓁哼笑一聲:“你當你不說我便打聽不出來不成?”
嚴之渙心道,你還真打聽不出來,哪個不要命的敢在當事人女兒面前提及這些往事。
“眼下你好好安胎最緊要,別人的事你打聽那么清楚又有什么意思。”嚴之渙溫聲哄她,小心翼翼的把裴蓁抱在懷中,低頭在她嬌嫩的香腮上香了一口。
裴蓁藕臂一抬,用手圈在他脖頸上,她也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彎著眼睛笑了笑,說道:“罷了,放你一馬。”
嚴之渙輕笑一聲,手指愛憐的輕刮著她臉頰,口中道:“我下月便要去蜀地赴職,等那邊徹底文穩妥后,我便回京來接你。”
“倒也不急,便是你想接,圣人也未必會應允。”裴蓁紅唇一撇,隨后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嬌聲道:“你在那邊可給我老實一點,讓我聽到什么風聲,我可饒不了你。”
尋常人聽了這話只怕是會覺得口出此言的乃是一妒婦,嚴之渙卻恰恰相反,心里卻覺得說不出的興奮,只道是裴蓁心中有他,若不是顧及她腹中有孕,恨不得抱著她轉上幾圈才好。
“我除了你誰也不要。”嚴之渙柔聲說道,其實他相貌肖似先太子,生母亦是個出眾的美人,容貌自是不差的,只因性子桀驁不順,滿身戾色,往往讓人忽略了他的長相,此時嘴角含笑,柔和了眼角眉梢間的煞氣,亦是一副俊朗不凡之相。
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裴蓁亦不例外,他說的情深款款,滿目都是柔情,裴蓁只覺得心尖一軟,又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口漫延,眼里便含了笑意,嗔道:“花言巧語。”
嚴之渙低聲笑著:“此乃肺腑之言,這世間誰值得我傾心一顧,唯一人也。”他眼中似有流光溢出,笑的既肆意又得意,只因他心悅之人如今已在他懷中。
嚴之渙訴著衷情,情意綿綿,卻偏生有不識相的人前來打斷,呂威垮著臉站在外門,府里都知道若王爺和王妃獨處,不管誰來敲門,都會得到王爺的一頓訓斥,這苦差事如今人人都避之不及,若可以,呂威也不想來尋這個不自在。
嚴之渙果然眉頭一皺,把裴蓁從腿上抱到寬倚中,推門便罵:“老子不是說過沒事別來打擾嗎?都把老子的話當成耳邊風了是不是。”
呂威佝著身子,朝里面看了一眼,裴蓁便笑了起來,招手讓他進來,說道:“若無事呂管家怎會來尋你。”
“說,要是廢話看我怎么收拾你。”嚴之渙抱臂站在裴蓁身畔。
呂威身子佝的更低了,不敢看向嚴之渙,只低聲道:“太子妃使白媽媽過來了,還帶了三個女娘,說是……說是……”呂威不敢把后面的話說出來。
嚴之渙眉頭深擰著,冷笑一聲:“說什么?”
“說是王妃有孕了,您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那三個女娘是太子妃特意尋來服侍您的。”呂威一咬牙把話說了出來。
嚴之渙當即大怒,直接罵道:“這樣的事還問過本王嗎?直接把人攆走。”
若換做一般時候,呂威自然會尋個借口把人攆走,畢竟這樣的事他做過也不是一建二件了,可這回他卻是拿不定主意,只因里面有一個喚作“穎娘”的實在是與王爺的生母太過相似,只是,這話他卻是如何也不敢說出口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給朋友看《春染繡榻》和《重生之佞臣》的存稿,被問為什么要寫這樣直接因權利而斗爭的故事,有些殘酷,為什么不寫因不得已的原因才斗爭呢,畢竟我寫的是女頻而不是男頻,還是甜文更好,受眾度也廣,我想了想,其實我覺得我寫的挺甜的,哈哈!自古權利的斗爭,為的不就是權勢嘛!爭權奪利就是理由,有一點小殘酷在書里也蠻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