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的東坡肉對外號稱是蘇東坡的方子,用了差不多九九八十一種原料,如何能不好,再加上這罐裝之后醬汁起凍,吃起來風味尤佳。</br> 萬年青夸完又忙不迭的將另外兩罐開了,嘗過之后臉瞬間就紅了,直盯著黃大郎道:“好啊!這般好物,果然做得正禮!”</br> 萬家世代經商,如何瞧不出這罐肉的商業價值,心想自己將女兒嫁給黃大郎也算是撞了大運,若是自家能得了這罐肉的做法,那還了得。</br> 尤其是這五色罐果,分明就是些用糖水煮過的果子,那東坡肉怎說還需要制作的方子,這些果子難道還要?</br> 這萬年青本是族里派來黃州頂雷的,畢竟都知道原先黃州的族人惹了浪里子被滅了門,誰來都保不齊要吃掛落,這才將他配來了,也險些將一雙兒女折在了這里,如今雖然站穩了跟腳。可萬年青知道,他這個繼子若是不能盤固在黃州,指不定哪天又會被族中黜落,支使到某個窮鄉僻壤去。</br> 畢竟黃州也算大城,坐賈糧商一年入個三五千貫都算是折本了,自然有人覬覦。</br> 黃大郎便叉手行禮,對萬年青道:“岳父大人,今日小婿冒昧登門,除了合該拜見之外,卻也是要與岳父大人商議一件大事。”</br> 萬年青心中歡喜,卻也氣度沉穩道:“賢婿哪里的話,雖然如今春奴兒還未進你黃家的門,但今日見了禮,也算是一家人了,只管道來便是。”</br> 當即黃大郎便將早就準備好的托詞說了,道罐肉之法出自黃家,東坡肉的秘方卻是蘇家提供,且征得了蘇澈的同意,用了蘇東坡的頭像做招牌。如今蘇澈已經帶著樣品走長江去了杭州,準備走運河去汴梁,而眼下黃家面臨的問題,就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莊子來建設作坊并開設養豬場,此外養豬場需要的糧料雖然內定是找萬家合買了,卻也還要征得萬年青的同意才是。</br> 萬年青聽了,雖然黃大郎沒有開口說要把罐肉的方子送給他這個老丈人,但意思卻是非常明白,那就是希望自己在建設作坊、開設養豬場、供應糧料方面參上一股。如此一來,還不就是與黃家合了股,想來心中也是非常高興,當即滿口答應下來,直接提出就在黃州城北四十里的麻城縣內,萬家就有一處占地近千畝的莊子,可以拿出來建作坊和養豬場。</br> 至于糧料更不用說,谷糠麥坯還有豆麩,甚至造酒剩下的酒糟,只管開口下單,到時大船從下江拉來就是。</br> 而且等萬年青問清楚這罐肉的保質期最低三個月,最高三年的時候,更是笑得合不來嘴,以他萬家的路子,三個月足以將這個罐肉往北賣到遼國,往南賣到海外諸番去了。如今萬家提供莊子供應糧料,做女婿的總不會不賣給老丈人,有了這等貨品在手,要不要方子都無所謂了。</br> 也就在這岳丈和女婿談論這般大事的時候,倒是沒人主意兩罐肉和一罐水果都叫萬金寶和萬春奴吃了,萬春奴尤愛罐果里的糖水,卻舍不得大口來喝,只是小口小口的品著。</br> 這一席家宴吃到了未時中才罷,黃大郎推說今日自己只是來問路了,具體的打算還要自家老倌做主才成,萬年青也知道合作之事光憑紅口白牙也是不妥,散了宴席后便去找家中賬房開始盤算莊子的價值,以及合作的股本如何折算等事去了,這在他看來那是什么問路,卻是黃大郎把一座金山送來當做了聘禮。</br> 當然,這黃大郎登門來見,自然要與萬春奴說些私話,不過這一次萬金寶卻似萬金油一樣全程伴隨,想來這可是在萬家,黃大郎膽子再大也不敢做出點什么事來,便與萬春奴問了些暖寒,又拿出了一副姚二娘親自準備的簪飾頭面給萬春奴。</br> 而萬春奴也拿出了一個繡有花開富貴的大荷包、一幅金蟾折桂的刺繡羅帕、還有兩副步步平安的刺繡鞋面兒作為回禮,大荷包和羅帕是給黃大郎的,鞋面兒倒是給老倌和二娘的。</br> 即便是黃大郎這樣的縫紉入門級新人,也能看出萬春奴的繡品針腳細密、配色精準,圖樣和造型也都新穎,水平至少也得是專家級的了。</br> 隨后萬春奴還羞羞答答的給黃大郎量了肩寬袖長還有腳掌的尺寸,說是離過門的日子還早,正好可以給黃大郎趕制一套秋衫出來,到讓黃大郎腹誹自己莫非娶了女裁縫不成?</br> 又磨磨蹭蹭的到了酉時,才被萬金寶催出著離開了,倒不是萬家不愿招待晚飯,而是沒有這個道理。</br> 哼著小曲兒的黃大郎也不會家,直接就去老店將萬家同意入伙的事情與老倌說了,至于股份怎么分,兩家的合作如何打算,這些可就是老倌和二娘要去操心的問題,倒也不用黃大郎多嘴。</br> 就在老店吃了晚飯,黃大郎借口回家溫書便先回了。</br> 才進了自己所在的小巷,就瞧見黃石頭就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翹盼望著,便上前問道:“石頭,何事啊?”</br> “少爺可回來了!”黃石頭忙起了身,指指院里道:“下午來了幾個惡漢,說是雷師傅的好友,如今正在花廳吃酒,所以孫大師傅要俺在此候著少爺。”</br> 黃大郎一聽就知道該是和雷豹一伙,留在蘄春盯著花石綱的幾個綠林好漢到了,便也直接去了花廳。</br> 到了花廳時,倒也瞧見席面早殘,空壇更是擺了一地,席上除了孫家兄弟和雷豹還能坐直外,三個穿著小衣短靠的漢子已經快要不行了,另外還有一個穿著一身麻布武衫的胖漢還端著一只酒碗在廳里亂轉,卻聽他操著一付北地口音說道:“和尚要做教習,俺服!俺等卻做幫閑,俺不服!”</br> 一見黃大郎來了,孫立孫新都是看他點頭,雷豹卻是苦笑著招手讓黃大郎來到身邊坐了,指著亂走的胖漢道:“這漢子叫做花通,青州人士,武藝雖然粗糙,但卻是永興軍背旗探軍出身,刺探消息的本事倒也不錯。”</br> 又指著已經醉倒的三人道:“這三人分別是胡仁、朱高和張合,都是靖州人士,也是綠林之中小有名氣的好漢。”</br> 隨后雷豹苦著臉道:“灑家本意是讓他們四人來做你家幫閑,誰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