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前言說是綠林中小有名氣的好漢,后語卻道要人家來做幫閑,倒也讓人明白了那花通為何不服的言語。</br> 黃大郎聽了一笑,瞧了還在轉悠的花通一眼,道:“待幾位好漢酒醒了之后,不妨與孫家大兄二兄切磋一二,能勝便也聘為教習好了。”</br> 孫家兄弟一聽倒是露出苦笑,卻也沒有出言拒絕,反倒點頭答應下來。</br> 黃大郎倒是起身往外行去,瞧著幾人醉態,心中先想著昔日師尊說過,吃酒易醉不知節制之人,難成大事。可回頭一想,似乎最近自己就吃醉了兩次,不由腹中強辯自己還未弱冠,那雷豹引來的四人卻都是三十余歲的漢子,不可同比。</br> 出了花廳,黃大郎便去了楊宗保的屋里。十幾日的時間過去,雖然此時還下不得床,但楊宗保身上的其他傷處倒是大致好了不少,就連臉上的縫線也在幾日前拆了,黃大郎進了屋后叫一聲宗保哥哥,便從招文袋里掏出了一付半遮掩的銀質面具來:“哥哥且瞧看,此物可好?”</br> 楊宗保接來一看,面具上遮額頭,下擋左臉,僅露出鼻頭、右臉和口唇,缺失處呈現不規則的劈痕,就好似這面具本是全遮掩的,卻被人一刀劈缺了半拉。</br> 往面上一扣,借著黃大郎遞過來的小銅鏡一看,果然將左耳延伸至鼻頭的傷疤全遮掩了,也讓他的面容帶上了幾分說不出的英雄之氣,好似傳說中的魔神一般。</br> “宗保哥哥如何?”黃大郎笑嘻嘻的瞧著戴上面具的楊宗保,道:“今后定然不會有人認出哥哥是楊十三來了,倒也安心做了楊宗保就是!”</br> 楊宗保點點頭,便也摘了面具下來,道一句:“大郎有心了,俺理會的!”</br> 出了楊宗保的屋子,黃大郎又往偏院行去,正瞧見孫七娘子帶著乞兒們做晚課,葉大龍等一幫男孩正在揮刀虛劈,王二娘等女孩們也在使劍虛刺。晚課的規制其實也是簡單,就是各自劈刀刺劍各千次,使的刀招是橫掃八方,劍招長虹貫日。這兩個招式名字好聽,實際的運用倒也簡單,橫掃八方也就是轉身左右劈砍,長虹貫日就是單手挺身突刺,連起來簡單,練精了威力也是驚人。</br> 見眾人在院里練得勤快,黃大郎也脫了外衫,取了一根八尺的齊眉棍先耍了一路騰蛇棍法,又換九尺長槍使了一套拒馬槍,最后才去了一根丈八的金竹槍練起了霸王槍的雙手套路。這金竹槍并非是真槍,而是一根生竹在頭尾兩處做了配重,取的就是用生竹的柔韌性來模擬馬槊,畢竟如今黃大郎的瀝泉槍只有一付槊桿并無備件,若是平時也拿來粗使,萬一傷損無法修理,倒是金竹遍地都是。</br> 卻說,丈八的金竹槍,好似游龍一般在黃大郎的手中活轉了過來,隨著他使出槍式,槍身或彎轉或起伏或蛇行,連帶著槍身擦風帶出的呼呼也似龍吟,很快便吸引了院中的孩子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滿眼羨慕的望著黃大郎使槍。</br> 足足將十八路霸王槍的九路雙手槍法來回使了三遍,黃大郎這才滿頭熱汗的停了下來,瞧見孩子們都停了下來,孫七娘子也不見了,也知道今日的晚課算完了。</br> 還說這孫七娘子,與女孩們教習時也算盡職,只是不愛與人說話,每天都是按時從孫家出來,在黃家教習完了又回家去,便是連黃大郎這個東家也不愛理睬,再說她也沒什么東西能拿來教黃大郎的。</br> 瞧著一幫小家伙滿眼的崇拜,黃大郎干脆擺了個背槍式道:“來來,俺們今日來合練一次,你們十三人一齊攻俺,要是贏了俺,晚上加肉!”</br> 乞兒們一聽,眼都亮了,葉大龍當即一抖手里木刀,便大喝一聲攻了上來。</br> 黃大郎見了來勢,叫一聲好后,一抖槍花,槍頭就點在了葉大龍的手背上,跟著收槍一擺,軟木槍頭又刺在他腿彎上,便將葉大龍擊倒在地。</br> 一看葉大龍吃了虧,其他男孩兒都是一聲喊叫圍了上來,可惜他們初學咋會的功夫又怎么夠看,也就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就被金竹槍挑翻了一地,女孩們也不甘示弱的搶了上來,最后還是最小的黃巧娘使詐,撲上來一把抱住黃大郎的左腿,黃樹丫見機也撲過來抱住右腿,黃石頭這家伙便從后背撲了上來鎖住右臂,然后眾人疊羅漢一般壓上來這便把黃大郎給放到了。</br> 要說真功夫,十三個乞兒肯定不是黃大郎的對手,也不想想他跟朱桃椎朱真人開的大筋,跟鐵臂膀周桐學的槍法和射術,還跟一清師兄公孫正喂過招,又和孫家兄弟見天的打熬武技,前不久還生擒了幺龍寨的軍師,一槍挑翻了寨主杜仲。</br> 但要說起街頭孩童群毆的手段,自然他是不夠看的,旋即就聽他殺豬般的慘嚎道:“哇呀!誰在咬俺?可不興咬人的,快松口!快松口哇!”</br> 好一會松開后,黃大郎看著自己左臂上的兩個滲血牙印,還有右腿上被咬破的褲子,哭笑不得的問:“你們都是屬狗的?這般愛咬人,以后干脆俺也不要人教你們習武了,一人塊大骨,你們就練咬人得了。”</br> 仔細一瞧,看見巧娘、樹丫還有胖虎都是一臉的不好意思,倒也不怪這幾個年幼的孩子將咬人當做絕技來使。瞧著天色還早不到飯口,干脆將槍一拋,就在院中席地坐,黃大郎道:“來,今日無事,俺便與你們說說話吧!都坐!”</br> 孩子們各自坐了,黃大郎便道:“今日里俺去了萬岳丈家里,說好了一件事情,只怕過不久,就要將俺家的莊子在麻城縣建起來了。”</br> 說完見孩子們都沒什么表情,黃大郎只能問:“這些時日,你們在俺家過得好是不好?”</br> 如此一問,孩子們都面面相窺不知道怎么回答,還是葉大龍道:“好!好得很!”</br> 黃大郎又問:“那你們知不知道俺為什么要對你們好?”</br> 葉大龍想了想,點頭道:“知道!說來,以前給俺們吃飽穿暖還以為是少爺要使俺們做工,如今教俺們習武,定然是想要俺們將來給少爺看家護院了。”</br> 黃大郎點點頭,又問:“那你們愿不愿意啊?”</br> 葉大龍當即一臉正色的答道:“少爺,俺們的性命都是少爺救下,別說是看家護院,就是現在叫俺們去死,也是肯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