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魚兒便道:“今日一早,爹爹便叫俺去水市蹲守,瞧看各路水客情形,也留意應奉局的官差動向。誰知去到水市頭子,卻瞧見江上停了四條大江梭,打聽之后才知道是有人從鄂州包來。也怪俺猜測不透,便沒有回報此事。午后不久,便瞧見應奉局的官差趕了四輛大車來,便在埠頭上將車上的木箱分別裝上了四條江梭,這裝箱時還有人打破了一口木箱,灑落出來的全是新嶄嶄的銅子,倒叫埠頭上的人瞧得真切。”</br> “等等!盧魚兒,你到是說,箱子里掉出來的是銅子?不是銀判或鐵子?”</br> 見盧魚兒點頭確認,黃大郎眼前一亮,忙問胡仁道:“胡仁叔叔,你說今日見的應奉局大車,一車裝的十個大箱可對?”</br> 胡仁忙點頭解釋道,這應奉局運送花石綱的牛車,也就是四輛裝著大箱的車子是正常規制,其他運送花石奇木的車輛都經過改裝。</br> 黃大郎扭頭想了想,便拍手道:“好!盧魚兒今次只怕立了功!”</br> 眾人都是好奇,雷豹忙問:“大郎,這如何是立了功?”</br> 黃大郎開口一嗤,笑道:“就憑這主事之人輕易使了金蟬脫殼的計策打了你們的眼,便能斷定這人不但讀過書,還懂得使計謀,而一個讀過書又懂得使計謀的人,就很難忍得住不去使連環計。”</br> “連環計?”眾人都是一愣,但也感到不明覺厲。</br> 黃大郎便道:“大伙兒不妨想上一想,這先他為何會使金蟬脫殼的計策來打你們的眼,定然是他知道這花石綱轉運之事已經泄露,所以這才做出種種假象,賺得大伙兒認為他不敢帶著花石綱冒然行路,要來黃州換成輕便的飛錢。結果卻是來黃州轉了一圈,突然就往水市去了,更將花石綱搬到船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放舟下江。”</br> 大伙聽了,覺得有理,可雷豹還是問了:“灑家怎么就只看出這里面就只有一個金蟬脫殼的計策,連環計何在?”</br> 黃大郎笑了笑,便道:“這連環計嘛!就是船上的花石綱也是假貨!”</br> 雷豹忙問:“大郎如何得知?”</br> 黃大郎道:“這人若是不叫人打翻那一箱銅子,只怕他倒也得了計。只可惜他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卻叫俺看破了!說來,難道大伙兒平時沒使過錢財?不知道這一只規制的四尺長、三尺寬、三尺高的大箱能裝幾貫銅錢?”</br> 眾人都是面面相窺,還是花通瘙了瘙腦袋道:“俺等行走,怎能帶著大把的銅子,多是使的銀錢,還真不知道。”</br> 黃大郎嘿嘿一笑,叫一聲等著便出門去了,不一會就帶著黃家的賬房孔云和幾個孩子搬了只大箱子進來,道:“俺便叫你們瞧瞧!”</br> 說著就看見孩子們搬來一吊吊繩子穿好的銅錢,用刀絞斷后便將錢灑進了木箱里,不一會就裝滿了,數了數一旁的繩子也不過二十五根。</br> 眾人看了都若有所思的樣子,還是盧魚兒點破道:“這般大的箱子,才能裝下二十五貫銅錢,若是四輛大車上的四十個箱子都裝的都是銅錢,也不過是……是……是……”</br> 一旁的孔云見盧魚兒是了半天算不出來,便道:“差不多就是千余貫錢罷了!”</br> (老黃哥注:宋朝錢幣花式繁多,普通銅質一文小平錢的重量大約在5克左右,折二、折三、折五錢重量倍增。此時一貫錢約為77o文左右,全以小平錢來計算也即是一貫錢約重385o克,約7.5市斤,一箱錢25貫就重達19o市斤左右了。至于鐵錢,北宋的大鐵錢,每1o貫約重今12o市斤;小鐵錢,每1o貫約重65市斤。)</br> 倒是胡仁還有疑問:“四十個大箱,不可能都裝的是銅子吧?”</br> 黃大郎也就笑問:“為何跌破的不是裝金子、銀子的箱子,反倒是裝著新嶄嶄銅子的木箱?說他畫蛇添足便在此處了,只怕他想著若是跌破的木箱里全是金銀,這埠頭上只怕當場就要火拼,所以便只敢安排露出銅子。還有,這各地收來的夏稅,都必定倒換金銀鑄成百兩重的錁子,應奉局官差弄來的花石綱,為何就換成新嶄嶄的銅子,大伙兒可想明白了?”</br> “著啊!”還是雷豹第一個想明白了,他又伸手一摸自己的光頭,大叫道:“這果然是連環計,當真厲害啊!多虧了大郎聰慧,不然俺等可就吃了大虧!只不過,這些鳥廝弄這些金蟬脫殼的連環計掩人耳目,目的定還是為了運走花石綱,就不知這真正的花石綱卻藏在何處?”</br> 黃大郎想想,就道:“此事倒也容易,應奉局此次來的官差說是有三十余人,只怕除了俺等,還有其他綠林好漢盯著,肯定不會暗中分兵夾帶,所以這筆花石綱定然還在城中。胡仁、張合兩位叔叔,可設法去府庫打探一下運送花石奇木的隊伍,暗中尋訪看看哪輛車子的輪轍印子更深一些。”</br> 眾人一聽眼都亮了,胡仁和張合便道一聲好。</br> 隨后黃大郎又看了孫家兄弟一眼,卻把目光投向雷豹道:“雷師傅,俺料定這番對方使的必定是暗度陳倉的計謀,所以就需要派人去探前往壽春的6路,好尋個方便的地方伏擊下手才是。”</br> 雷豹聽了眉頭一皺,便擔心道:“可若是坐實了這幫鳥廝要走6路,這可是近千人的隊伍,俺們如何碰得?”</br> 黃大郎卻是心中篤定道:“辦法俺自然有,如今就缺個去探路的人了!”</br> 雷豹左右一看,還是花通主動起身道:“俺騎得馬,俺去吧!”</br> 見花通自己請纓,黃大郎暗暗點頭,卻看向孫新道:“家中就三匹馬,花通叔叔自然不能一個人去,還請孫二兄同去走上一遭。”</br> 孫新忙也點頭道理會的,就要和花通去馬廄備馬,倒是讓黃大郎叫住,他又看向孫立道:“大兄,這一次只怕還要勞動七叔、九叔他們,卻不知方便不方便!”</br> 孫立倒是起身道:“俺走上一遭,看能不能說動。”</br> 說完黃大郎叫孔云和孩子們收拾了錢箱,笑道:“這接下來,自然是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俺早在回春居叫了席面兒,吃飽喝足便分頭行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