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有遺這種事，黃牛兒今生看過的書里自然都沒有說過該怎么辦，倒是腦子里的后世知識說這可不算是事兒，真要算也是好事。</br> 想了一想，黃牛兒覺得此事最好還是不要驚動爹娘，便悄悄把褻*褲換下，而后擔著水桶并多拿了一個木盆，就去公井邊汲水。</br> 說起公井，這城西一片雖然緊鄰便河，地勢也低，卻還做不到家家有井。此時的黃州，雖然也算作通衢的大城，可城中也只有大戶人家才舍得錢財在家中掏一口私井，貧窮人家自然也就合用公井。</br> 黃牛兒來到井邊先汲了水，然后這才用木盆打水去邊上清洗褻*褲，他雖然只有十三歲，可卻在師尊身邊做了六年道童，洗衣這種技能也算是點滿了的。只見他將褻褲污*穢出翻出，從公井旁擺著的一個灰壇里掏了一把草木灰就抹在上面開始搓揉，漂洗幾次后瞧著上面的污穢盡去，這便準備起身，誰想卻是突然愣住了。</br> “草木灰……蒿蓼……灰堿……有了！”黃牛兒一拍大腿，忙將褲子絞干，這便擔水回家。</br> 按著往常，先煮了騾子口料，又用熱灶余溫熱了飯菜，便在院中耍起了騰蛇棍。姚二娘起身出來瞧見兒子正在耍棍，倒是習以為常，便去了騾棚后的茅房出恭，待她出來準備去灶房瞧瞧黃牛兒熱的飯菜時，卻是看見了院中曬衣的竹竿上竟然掛著一條兒子的褻*褲。</br> 姚二娘略一思索，上前伸手一摸，卻是臉上露出了喜色，瞧著院中正將齊眉棍耍得虎虎生風的兒子，眉開眼笑。</br> 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兒，大清早起來把自己的褻*褲洗了，為人父母的豈能不明白。</br> 老倌昨夜吃醉了酒，今日是肯定趕不上早市了，于是二娘也沒去吵老倌，待黃牛兒做完了早課，便把畢家兄妹叫了起來用了早飯。</br> 對于昨晚的事情，姚二娘也沒信黃牛兒能把拐子打傷趕跑的說辭，認為肯定是父子倆合伙吹噓，想來肯定是拐子現黃牛兒認為敗露了行跡這才逃了，對這事也就沒放在心上。</br> 正吃著飯，黃牛兒卻是將碗里的飯食扒光之后將碗一擱道：“娘！俺問個事兒！”</br> “怎不吃了？”見兒子放碗，二娘有些好奇，便拿碗遞給了月梅讓她再添一碗，這才道：“何事？”</br> “夠了，不添了！”黃牛兒攔足月梅，想想便將昨天姚伯提出希望一家人搬回舅爺家居住的事情說了。</br> 姚二娘聽了蹙眉道：“搬回去是好，可你爹……”</br> 黃牛兒當然知道老倌是問題的關鍵，便問：“俺想問問，俺家到底還欠了多少外債？”</br> 姚二娘便答：“倒也不多，積欠的外債去歲就以還清，今春你爹又贖回了三十畝祖田，要贖回余下的七十畝怎說也得八百四十貫，在加上主街的腳店，至少也是要千余貫錢。”</br> 黃牛兒聽了直咋舌，忙問：“俺爹得的是甚病？”</br> 姚二娘道：“初時說是鼓脹，后來還是你師父驗出乃是水蠱！”</br> “水蠱？便是血吸蟲了！”黃牛兒頓時明白過來，這中病的確是能夠讓人傾家蕩產的，想不到師尊竟能治好。</br> 想了一想，黃牛兒只得對姚二娘道：“娘，如此算來，這千余貫錢，以俺爹每日行車所得，只怕沒個三年五載難以積存下來，俺有個想法……”</br> 哪知姚二娘卻道：“我兒好生讀書也就是了，若不是你爹倔直，你母舅豈能不為他在衙門里尋個差事？”</br> 一想也是，如今舅舅姚政可是黃州主薄，真要給老倌謀個差事還不容易，哪怕專門給衙門行車怕一月下來也比現在賺得多些。</br> 不過，黃牛兒知道老倌說不通，力氣就得全下在老娘身上，便道：“讀書的事俺理會的，可這就要進學了，束脩舅父包辦也就算了，日后俺家總不能全靠舅父接濟吧？所以俺想到，在師尊處學到的一個秘法，可以將雞鴨蛋制成皮蛋，極是美味，且本小利大。”</br> “皮蛋？”姚二娘一臉茫然，自然是沒聽過的樣子。</br> 黃牛兒忙點頭道：“對！娘可曾聽過？”</br> 姚二娘搖搖頭，對此黃牛兒篤定的很，之前他可就到處打聽過了，這種吃食別說黃州沒有，就是東京汴梁也沒有。</br> 于是黃牛兒忙道：“俺昨日也是瞧見了福壽和月梅抱著的大雞，也才想起這個法子來。俺打問了，如今黃州城里，一枚雞蛋不過兩文，煮好的鹵蛋三文，賣得多還可談價。俺這道家秘法制成的皮蛋至少可賣十文一枚，除掉耗材本錢，至少也是五文的利，娘覺得可做不？”</br> 姚二娘聽了，卻是眼睛一掃畢家兄妹道：“且收了去！”</br> 隨后起身看了黃牛兒一眼，便出了堂屋道：“院中說話！”</br> 黃牛兒急忙跟了出來，與姚二娘走到院中后，二娘問：“這秘法制一枚皮蛋竟要三文的料錢？”</br> 這話問來，黃牛兒倒也知道母親動了心，便合盤托出道：“娘，這本錢高倒不是物料貴，倒是制作皮蛋的過程中怕有殘次品，便虛高了一些。所用主料也不過石灰、鹽、蒿蓼灰三樣，能貴到哪去？”</br> 姚二娘想了想，卻道：“要不，待你爹起了身，娘與你爹合計合計？”</br> 黃牛兒道：“娘，俺爹怕是不允！”</br> “那……”姚二娘自然知道自家老倌的脾性，黃牛兒要是敢去跟老倌提什么做皮蛋，怕是要被打斷腿兒。</br> “要不，俺先試做一些出來，給娘和爹瞧瞧，再從長計議如何？”黃牛兒也知道萬事都不是一蹴而就，還要徐徐圖之。</br> “好！娘答應你！”姚二娘聽著一枚皮蛋能有五文的利錢，其實早就心動，至于黃牛兒的秘法說辭更是深信不疑。</br> 黃牛兒當即笑道：“如此，家中有鹽，昨日母舅又送了不少，娘且去采買些石灰和雞鴨蛋，咱們今日就做！”</br> 說好之后，黃牛兒直接去拿了一把鐮刀一把柴刀和一只篾蘿，對幫著收拾碗筷的畢家兄妹道：“福壽月梅，且跟俺去割些蒿蓼來！”</br> 兩個孩子忙放下手里的活兒，跟了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