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黃杰和王黼在紫宸殿前論說這“大宋人的天下”時,延和殿內也是一片車水馬龍的景象,不說吳敏等人尋了什么由頭來見鄭太后,留守東京的群臣中,只要算是有點品級的都紛紛聯名來拜,甚至就是當初東京圍城時自行跑路逃出的鄭太后娘家也都派了人來,而這些人來拜見的目的,自然不是噓寒問暖,關心一下鄭太后舟車勞頓千里返京是不是累著了身子,而是想知道鄭太后到底會讓人來當新君。</br> 如今有關新君的人選,自然早在私下里傳開了,一個是名喚趙阿大,本是在汴河水門外瓦市里賣油煎豆腐的,是年二十八歲,乃是太宗第八子肅王趙元儼(民間俗稱八大王)的第十一世孫(非嫡)。</br> 而另一個人選,乃是太宗嫡孫濮王趙允讓第九子所出后子嗣,名為趙士商,年才九歲,與寡母居于城東楊樓街,其母以織補營生。</br> 之所以找出了這兩人來,乃是因為封禪而發了狂的趙桓將東京城內外的趙氏宗室血親全都帶到了坑里,出了事之后找來找去,也才找著這么兩個距離皇室血脈最近的人來。</br> 至于說為什么找來的這二人都是太宗所出后,這是因為太祖一系自仁宗以來都是嚴加管控的對象,而趙桓去泰山這等大事自然不可能放的脫一個。</br> 所以,有關新君的人選,也就成為了眾臣擺在眼前的頭等大事,畢竟不管選誰上位,自己搶先站好的隊才是重點。</br> 當然了,吳敏等人一早也確定了太上皇后垂簾聽政并監國的策略,因此他們都偏向于趙士商這個小人兒。這說起來,皇家有事,選來血親繼位在歷史上也不少見,擺在大宋也是多有成例,如宋英宗就是宋太宗趙光義曾孫,商王趙元份之孫,濮王趙允讓第十三子,后被宋仁宗收為養子,得繼帝位。</br> 只是,這夜朝臣跑馬燈式的拜見都紛紛吃了閉門羹,一個太上皇后玉體乏累的借口就能擋了九成以上,而便就是太上皇后的娘家來人,也最終不得其門而入,也就使得未來新君的最終人選,在這夜成了最大的懸念。</br> 不過,待到三更將近的時候,延和殿前便也是燈火通明起來。四更初刻,太上皇后梳洗完畢,便也攜趙福金起駕往紫宸殿行來。待至文德殿候朝時,鄭太后便也命人來將黃杰傳召,黃杰自然一身戎裝而入,得見之后鄭太后便也驚訝道:“我兒一夜都未曾卸甲?”</br> 鄭太后在黃州居住日久,早就學著姚二娘的口吻動輒便稱黃杰為“我兒”,以示親昵。黃杰聞言便也點頭道:“宮中值戍,自有規制,母后務用擔心?!?lt;/br> 鄭太后瞧著黃杰精神還好,便也自問道:“今日早朝所議之事,我兒可有說法?”</br> 這話一問,黃杰突兀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鄭太后會來問他的意見,一時間竟也躊躇起來,不知如何回答。</br> 鄭太后見了,便也問道:“我兒若有說法,不妨直言就是?!?lt;/br> 黃杰想了想,只得硬著頭皮道:“兒臣以為,道君皇帝與今上官家北狩未歸,朝中當以安穩為要,不可輕易來行反復之事?!?lt;/br> 鄭太后畢竟也是四十幾歲的人,在宮中也逾二十余載,當即聽出了黃杰話里意思,想了想后急忙屏退左右,只留下趙福金后,便也直問道:“我兒意思究竟如何?”</br> 黃杰當下也不藏著掖著,便道:“儲君不可輕易立之,國君與諸王皆被敵敵虜之事,古之未有,如今種師道在河北正設法相救,未來變數可不預測,若此時輕易立儲,則未來若有反復,言之不順矣?!?lt;/br> 黃杰這話,說得也是有理有據,頓時也將鄭太后給說服了大半,又問策略如何,黃杰給出的建議便是太上皇后暫時監國,反正這皇太后垂簾聽政之事在前朝也是多見,倒也不算違禮。</br> 而且黃杰的擔心看起來也是有必要的,這當朝皇帝和太上皇,連帶著諸多親王都被敵國虜去的事情,在歷史上還真沒有先例,所以未來如何還真不知道,至于說金國方面若是經過斡旋甚至出錢贖買后會不會放了誰人回來也是未知之數,所以這個時候不論是將那賣油煎豆腐的趙阿大還是年才九歲的趙士商,立為儲君都是不合的。</br> 便也說這鄭太后與趙福金還有黃杰夫妻二人商議了個把時辰后,便于辰時正式上朝紫宸殿。由于這次上朝事關重大,所以黃杰自然也不穿什么郡王的朝服,依舊還著一身戎裝上朝,甚至為了擺出威勢震赫奸邪,干脆把畫戟也拿上,便就持立在紫宸殿前瞧著群臣唱卯點名,入殿后也是持戟立在殿左御階之前。</br> 鄭太后自然不能座了皇帝的龍椅,便在龍座之后社座兵垂簾以示。而升朝之后,先由吳敏來公開了趙桓在魚臺被俘的大事,頓時便也引來朝堂之上一遍鬼哭狼嚎,結果引來了鄭太后的怒斥責罵。</br> 隨后,諸事便也一樁樁一件件擺開來理順,如耿南仲和唐恪臨陣脫逃、擅離職守,還領軍陳兵東京城下的大罪,又如黃杰千里迢迢護衛太上皇后來京,還陣斬了耿南仲收復十萬禁軍的大功,自然都是要拿出來討論的。</br> 此外,還有河北方面得了消息,已經確認了七位年幼的親王、十一位帝姬和四位駙馬罹難的消息,棺槨如何發還如何下葬以及這些親王、帝姬的生母后妃們如何安撫,還有四位駙馬的家中如何交代的問題自然也要好好談論。</br> 待到日頭快近了中午,便也有人按照順序,提出了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上皇后速立儲君的建議,這個憋了一早上的大招至于使了出來,自然也就立即得到了群臣的附和,就聽得眾多大臣都是如打雞血般一臉亢奮出來夸夸其談這冊立儲君的重要性后,鄭太后卻是百般推拒,實在逼不得已,鄭太后竟道:“如今二帝北狩未還,國事艱難,諸卿不思為國盡忠,卻是如此百般逼迫哀家。也罷!既說國無儲不穩,不若就將我兒趙福金冊立為儲便是了,畢竟我兒也是道君皇帝骨血!”</br> 這話一說出來,頓時就叫群臣跌了一地,瞠目結舌,不知所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