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面看去,天子其實并不讓人畏懼。</br> 他身上雖然帶著濃重威嚴,但或許因為年紀大了的緣故,又增添了一份慈祥,從表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一般。</br> 但若是有人真的把這面目當真了,那可就見鬼了。</br> 程正顯然沒到那種程度,所以對于天子的話只是笑笑,并沒有多說什么。</br> 天子顯然也很了解自己這個孩子,也并未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么,而是很快轉移了話題。</br> “陳國公府邸上的那個孩子,陳長安,他是你的人吧?”</br> 天子緊接著問。</br> 程正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點頭。</br> “不錯,不錯。”</br> 天子不由一笑:“這孩子很不錯,為了你不惜擅闖內廷,雖說有些冒犯,但也算是忠心一片。”</br> 不了解內情的人或許只以為陳安闖宮是為了四公主。</br> 但以天子的段位,自然不會這么想。</br> 不過對陳安這種行為,天子看上去倒是并不算升起,相反還有些欣賞。</br> 不論再怎么說,膽敢闖入皇宮,這都需要莫大的勇氣與膽量,需要冒著巨大風險才行。</br> 若無一片忠心,堂堂一位罡氣武者,又怎么會冒著巨大風險做出這等事?</br> 這等忠心的人不論在什么時候都少。</br> 更難得的是,這人還是一位罡氣。</br> 說起來,若是在天子病重之前,他知道了這事,肯定就是另一個反應。</br> 一位罡氣武者誓死效忠皇子,這對他這個天子而言也是種莫大的威脅。</br> 這和二皇子身邊的陳國公等人還不一樣。</br> 陳國公也是罡氣,而且早就公開支持過二皇子,但二皇子想讓陳國公親自出手,去闖皇宮,那是絕對不可能的。</br> 說到底,這些罡氣國公們的身份實力超然,輕易是不會下場的。</br> 他們所謂的支持多半也僅僅只是表明一個態度,和陳安這種盡心盡力效忠的完全是兩碼事。</br> 一位罡氣武者效忠,哪個天子能安穩睡下呢?</br> 不過現在嘛,倒也無所謂了。</br> 畢竟他都快掛了。</br> 權力這種東西,不到臨死之前不會交出。</br> 但看大華天子眼前的模樣,顯然距離臨死也差不了多遠了。</br> 都到這程度了,還有什么好在意的呢?</br> 所以大華天子的態度也不由變了變。</br> 對這件事的贊許也大過了排斥。</br> 畢竟程正已經是未來的天子了。</br> 站在天子的角度來說,效忠于他的勢力自然是越強越好的。</br> “我已經讓怡兒那丫頭與長安結親。”</br> 大華天子接著開口:“這既讓你之后能更好駕馭他,也是為了給怡兒找一條退路。”</br> “我知道,怡兒這些年來仗著我的寵幸,四處橫沖直撞,得罪了不少人。”</br> “就算是你,對怡兒心里恐怕也多有不滿吧?”</br> “孩兒不敢。”</br> 程正誠惶誠恐,聽著這話立刻跪下。</br> “是不敢,不是沒有吧。”</br> 大華天子瞥了他一眼,對程正心里的想法看的格外透徹:“再說現在不敢,等朕死了之后你不就敢了么?”</br> “以你的性子,到時候怡兒在伱手下,還能有好果子吃?”</br> “索性,怡兒也很喜歡長安那孩子,朕便索性讓她與長安結親,一方面為她自己找個好歸宿,另一方面也能為我大華多籠絡一位罡氣........”</br> 天子的言語幽幽,落在了馬車內。</br> 為自己孩子,他也算是煞費苦心了。</br> 身為天子,對于自己的孩子們是什么德行,他想來也是分外清楚的。</br> 正是因為清楚,才不得不早做安排。</br> 不然的話,等他死了之后,天知道要變成什么樣子。</br> 讓陳安與四公主結親,既是為了籠絡陳安這位前途無量的罡氣武者,也是為了四公主的未來著想。</br> 有陳安這位夫君在,縱使未來天子不在了,四公主也無人可以欺凌,仍然可以保持超然的地位。</br> 就算程正這位未來天子同樣不喜歡程怡這個妹妹,看在陳安的面子上也只能忍耐了。</br> “長安這孩子天資過人,未來前程不可限量。”</br> 大華天子接著開口:“朕已經讓人整理好了玄冰勁的先天部分,只是暫且留著,等著你登基之后,便可以直接賞給他,以示恩寵。”</br> “兒臣明白。”</br> 程正心照不宣的點頭。</br> 如果陳安在這里,此刻恐怕又會忍不住吐槽了。</br> 果然一切都是套路。</br> 大華天子早就看出了陳安的成色,于是先是賜下公主,用婚事鎖住他,然后又刻意不上次后續武學,為的就是讓程正登基之后有物可賞。</br> 不然若是大華天子賞過了頭,等到程正登基之后,恐怕就真的是賞無可賞了。</br> 馬車里,大華天子還在交代許多身后事。</br> 包括一些皇族隱秘布置,一些供奉的聯絡方式,還有宗室高手的大體實力等等,全都事無巨細,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程正。</br> “至于你大哥和二哥他們.........”</br> 說到最后,大華天子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遲疑之色,似乎同樣也有些拿不準,只能嘆息一聲,開口道:“罷了。”</br> “你是未來的天子,想要如何處置自己看著辦就好。”</br> “不過若是可以,就盡量留他們一命吧。”</br> “其他的倒也不奢求了......”</br> 政治斗爭究竟有多么殘酷,身為天子的他再清楚不過。</br> 大皇子與二皇子兩人本身就是兩個山頭,若是真的放出來了,哪怕什么都不做,對于未來的天子而言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br> 因為自然會有對未來天子不滿的人源源不斷的聚攏到他們手下,支持他們與未來天子對抗。</br> 在這種情況下,說什么都沒用了。</br> 身為一個父親,大華天子最后的要求,也僅僅只是留下他們一命罷了,沒有其他什么。</br> 程正自然是連連點頭,對大華天子的要求全部一一答應。</br> 當然,答應歸答應,但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br> 等到眼前的大華天子駕崩了,他就是未來的天子。</br> 到時候這些事做不做,還不全是看他自己心意?</br> 現在多說些好話沒什么,忍忍就過去了。</br> “好了。”</br> 要交代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大華天子走下馬車,看了看外面的景色。</br> 在外面,一片片自然景色映入眼中。</br> 山水之間有陣陣清新香氣傳來,伴隨著一陣陣獨特的生之氣息。</br> 一眼望去,春色如此美好,一片勃勃生機之景象,讓人忍不住嘆息。</br> “大好美景,不知還有幾日可見.......”</br> 大華天子嘆息,隨后緩緩向前走去。</br> 在他身后,程正緊隨其后,生怕大華天子走的太快,直接摔倒在地上了。</br> 又是大半個月時間過去。</br> 在整個大華宮廷的注視下,三皇子程正被冊封為太子,隨后以太子之尊監國,代為處理朝政。</br> 而天子則退隱幕后,至此不再理事。</br>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天子想在最后拉太子一把,在自己的最后日子里為太子鎮場子,助其積攢威望。</br> 這算是大華朝內最大的一件事。</br> 而初次之外,還有諸多事同時發生。</br> 例如大皇子與二皇子被囚,還有四公主的大婚。</br> 四公主的大婚典禮終究是安排上了。</br> 到底是公主之尊,盡管事先已經先上車了,但補票手續還是要的。</br> 因而在程正被冊封為太子之后,這一場婚事就隨之而來。</br> 整個過程算是分外奢華的。</br> 負責主持的人是當今太子程正。</br> 負責具體安排,在各處忙碌的是以劉初為首的幾個當朝國公。</br> 坐在上首,享受新郎新娘供奉的則是當今天子。</br> 就這陣容,恐怕沒幾個人敢想。</br> 一般人若是能有這婚禮,恐怕就算當場死了也樂意。</br> 唯一讓人覺得奇怪的,就是大婚當天,男方的長輩卻并未露面,一個也沒出現。</br> 這不由讓人覺得奇怪。</br> 隨著與四公主的婚事,陳安的身份早就流傳出去了,乃是堂堂陳國公的孫子,家室同樣顯赫,自身據說還是一位罡氣武者。</br> 當然對大多數人來說,后面那一點是存疑的。</br> 對大多數人來講,一位不到二十歲的罡氣還是有些太刺激了些。</br> 再加上當日在皇宮外看見陳安出手的人不多,目擊者少,自然也就更無人相信了。</br> 這里不得不說一句,目擊者少的原因主要是因為當今天子。</br> 在正式出面之后,此前以武元為首包圍皇宮的那群人自然也就被打為叛逆了,現在集體都在牢獄里蹲著呢,又怎么可能出來聲張什么?</br> 沒了這群人之后,那目擊者自然不就少了么?</br> 看上去多合理。</br> 總之因為目擊者銳減,所以外界的人對傳言將信將疑。</br> 畢竟傳言嘛,總有許多是虛的。</br> 尤其是這段時日外面的謠言分外夸張,有人說陳安不是獨自一人,而是率領一支軍隊闖宮的,也有人說陳安只是打了個噴嚏,立刻就殺掉幾百人的。</br> 更有夸張的說法是陳安以德服人,未動一兵一卒,僅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就說的吳國公與武元等人羞愧欲死,吳國公當場羞愧自殺,武元也乖乖讓開道路。</br> 群魔亂舞了屬于是。</br> 在這種局面之下,外界的人有所懷疑,這算是件很正常的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