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候鳥的遷徙或者潮水的漲落標志著季節的變化。在這個小鎮,季節的變化是游客的增減。你會發現,隨著冬季的到來,手里抓著旅行指南和全國名勝古跡托管協會會員卡的、走下火車或鉆出汽車的人越來越少。
在冬季的這幾個月,很少有商店營業。富裕些的店主會趁這漫長而陰冷的日子去國外的度假別墅,更有果斷些的人則舉辦圣誕慶祝活動,辦臨時的圣歌音樂會和節日工藝品展覽會賺取利潤。
但是眼下,除了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逐漸鋪滿整個世界,別的同宿醉剛醒的露易絲半個便士的關系都沒有。
尤其當她看到床邊單人沙發上縮著長手長腳熟睡的男子后,她的腦袋仿佛“轟”得一聲炸裂了。
她她她昨晚不省人事?
她她她搶了老板的床還讓老板睡了沙發?
她她她沒有通知家里就在外面過夜了?
這后知后覺一瞬間讓她的小臉垮了下來,她咬著被角欲哭無淚,眉毛擰成向外彎曲的羊角面包,開始思索著不被開除的一百種方法。
威爾其實早就醒了,他的生物鐘一向健康精準,但是他很好奇露易絲醒來以后看到這樣的情形是什么反應?其實他大可以離開去主臥室睡覺,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不去看著那么久未見的愛人入睡。昨夜他數著她的睫毛,用念詩來哄她睡覺,這樣的時刻實在太美好,他一點都不想離開她。事實上,如果不是擔心嚇到露易絲,他真想摟著她入睡,再給她一個早安吻,再和她賴賴床,有可能再進行什么身心和諧的活動......
他覺得喉嚨有些發緊。身體某個部位簡直要蠢蠢欲動,他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不可否認,他愛死了這種感覺。
偷偷虛起左眼皮,看見露易絲緊張地捏著被角啃著指甲的動作后終于忍不住了,他決定表現出一副自己吃了大虧的樣子。
“特,特雷納先生,你醒了?早,早上好!”
他“睡眼惺忪”地整理了下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皺,語氣有些“責怪”:“請叫我威爾。喔,親愛的露易絲·克拉克小姐,你昨晚醉得可真不輕,我記得......那只是一杯內格羅尼呀。”
“我......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露易絲更加內疚了,她幾乎沒有去過酒吧,只是在朋友間的小聚會上偶爾喝些啤酒,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喝醉了有沒有耍酒瘋,她可是看過特麗娜喝醉后的樣子,那簡直一言難盡......如果是那樣,她真的沒臉見特雷納先生了,他一定為照顧自己頭疼了很久!
“不用擔心,我在你徹底睡著前用你的手機通知了你的妹妹,告訴她你今晚先睡在這里,外面雪下的很大,你沒有帶傘。”
五百步的距離,如果特麗娜愿意,她是可以來接自己的。這個理由讓露易絲簡直要扼腕嘆息,回家以后一定免不了被她盤問!可是......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機密碼的?”
“你告訴我的。”威爾氣定神閑,他站起身將腿上的毛毯疊起來。
露易絲有些緊張,密碼都這么輕易地告訴別人,難以想象她還胡說了些什么......
威爾任由她腦補,淡定地走出了房間:“我去主衛梳洗一下,我想你應該也需要,第二間有客衛,也許卡莉有準備備用衣服給......管家。喔,請別急著離開,答應我吃了早點再回去,低血糖可不健康,我可不想承擔這個風險。”
當然,他才不會說他昨晚小心眼地“手滑”刪除了一些她同帕特里克的合照呢,雖然他們合影的次數真的很少,這事實讓他內心雀躍。上帝原諒他,他只是想偷偷看看露易絲的照片。
當然,威爾也沒放過這個機會,用自己的手機拍了幾張露易絲睡著的樣子,她的睡姿太有趣了,這讓從小睡覺規規矩矩的威爾看著樂不可支。
她偶爾嘟著嘴,四仰八叉蹬掉毯子睡橫了過來,偶爾用雙腿夾著毛毯左右翻滾,偶爾趴在柔軟蓬松的枕頭上舒服地哼哼唧唧。他承認他很好奇露自己的床夠不夠她這樣翻騰,他覺得以后臥室需要一張King Size,或者Super King?
作為對老板并沒有太多責怪自己甚至好心幫她解決夜不歸宿家人擔心問題的補償,露易絲一邊麻溜地穿起外套一邊暗暗決定做一頓讓他食指大動的早餐,以此表達對他寬宏大量的敬意!
然而在她洗漱完畢十幾分鐘后,看著冰箱存貨有些無奈的她聽見了威爾在二樓的呼喚:“露易絲,你在嗎?”他似乎有些遲疑和尷尬。
她應了一聲,“噔噔噔”地跑上樓,疑惑地站在主臥門外:“怎么了?”
“唔,你進來浴室門口。”因為睡姿而筋骨酸痛于是泡了個澡的威爾現在的確很尷尬,他忘記自己是在小鎮上的屋里,按照平日習慣,浴室的櫥柜里應該放有準備好的浴袍和備用衣物,然而現在......卡莉一定沒有想過自己會跑回來所以沒有讓露易絲進行布置,她也不知道他有這個習慣。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是這樣,你能幫我將行李箱拿過來嗎?”
露易絲以為自己聽錯了,再三確認后她懂了,他一定忘記準備衣服了。
可是,行李箱在一樓呀。
“威爾,它可能有些重......我可以幫你直接拿衣服嗎?”露易絲正常語氣詢問道。
威爾現在是真的耳根通紅,他居然忘了這個事實。他很想怪罪于是水蒸氣太熱了。露易絲和他所交往的任何女人都不同,他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她,迫于外力因素,他們還處于純情的一壘階段,雖然他很享受這種緩慢的進程,但讓他想象著露易絲拿著他的......喔該死的。真,熱。
“......密碼是......”
默許了?露易絲轉身下樓,在黑色真皮小箱子里尋找內褲和貼身衣物。男人的行李似乎永遠都是那么簡潔整齊,那些柔軟的藏藍和卡其色羊毛衫上似乎還殘存一些木質香水的好聞味道。幾分鐘后她非常順利地敲起了浴室的門,告訴威爾自己將衣服放在了離門口最近的沙發上,然后又敲了敲門表示自己準備離開。
威爾默數了十五秒鐘后,自覺應該不會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后,安全地打開了門。
然而。
沒錯,就是然而。
很多年前有個男人叫墨菲,他的著名論斷在西方世界廣為流傳:
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威爾很想詛咒墨菲。因為他該死地怎么也沒有想到,露易絲站在窗簾前驚愕地回過了頭。
有那么十幾秒鐘,這個世界是靜止的。
除了他身上不斷滑落的水珠砸在浴室門口一厘米近的地磚上發出的“啪嗒啪嗒”的聲音。就連窗外大團的雪花,似乎也被定格在空中,時間以一種近乎停滯的狀態將光影無限拉長,但是他卻可以清楚地觀察到露易絲雙頰泛紅的奇妙過程......
威爾的內心是復雜的。
他被,他被露易絲,看光了?
一秒鐘后他開始思索他的八塊腹肌是否完全成型,他的肱二頭肌是否飽滿,他貼近雙腿根部的人魚線是否完美,他的size她是否滿意......
擔憂著完全與正常邏輯無關的威爾先生聽見露易絲打量完畢后咽咽口水顫抖著聲音道:“特特特雷納先生請相信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起窗簾沒有拉上想幫你的我我我也沒有想到......”
她說不下去了,棕色的發絲柔順地垂下來,第一時間轉過身窘迫得滿臉通紅。
親愛的露,我叫威爾,威爾·特雷納。
他看到女孩子的慌張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鎮定和滿意,身為男人,他怎么可以失措。收起最初的驚訝,威爾又恢復了懶洋洋的狀態,一絲熟悉的、捉弄露易絲前會爬上嘴角的微笑伴隨著他不懷好意的聲音道:“我假設你對我的身材很滿意,所以還不離開?”
是你怎么還不趕緊關門!你還有理了!
露易絲今天第二次欲哭無淚。
無法判斷他是否穿戴完畢,她覺得自己腦袋上面冒著蒸汽。一半氣的一半羞的。然而俊男出浴圖太過美好,讓她回味無窮。
方才未來得及拉上的窗簾下,那一束光穿透整潔大塊的玻璃就這么正好的投射到他□□而健美的身軀上,有那么一瞬露易絲覺得自己的目光仿佛被一塊叫“威爾·特雷納”的磁鐵吸引著動彈不得。
他是希臘神話里走出的神,裹攜著尊貴而禁欲的美。淺棕色碎發散在額前滴著水珠,滑過輪廓深邃的臉龐,落入鎖骨;他的每一塊肌肉都蘊含著勃發的張力,配上蜜色皮膚,完美地讓人嘆息。而那雙淡灰色的眼睛就像她小時候玩的玻璃珠,清亮透徹,從最初裝滿了驚訝到最后甚至帶有一絲笑意,讓人忍不住墮入中去。他身上附有陽光的氣息,仿佛陽光已深深浸入他的肌膚。而她發現,自己正安靜地呼入這好似格外可口的氣息。
露易絲覺得,事情變得有些奇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