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合力收拾完房間,一起去了黃禎禎極力推薦的酸辣粉店。
店面不大,是一對老夫妻在經(jīng)營,收拾的很干凈,四張木頭桌子擦得一點油膩也摸不出來。
“你倆能吃辣嗎?”黃禎禎問。
律嶼清笑笑:“本人無辣不歡。”
“那就好。”黃禎禎一臉興奮,說完期待地看向喬白。
喬白很糾結(jié),他是津州人,一點辣也吃不了。但看著黃禎禎水靈靈的大眼睛,他還是狠狠心跟了句:“我也是。”
黃禎禎又捂嘴偷笑,等笑夠了才亮開嗓門朝店里喊道:“阿婆,三碗肥腸酸辣粉,兩碗中辣,一碗微微辣。”
“酸辣粉不辣不好吃,給你點個微微辣你先挑戰(zhàn)一下。”黃禎禎對喬白說。
喬白臉紅得像要爆開一樣,律嶼清看的有趣,故意道:“某些人怎么不給我也點個微微辣。”
黃禎禎眼神飄了飄,沒好意思接話。
喬白倒是腦子靈光,打岔道:“你不是說自己能吃辣嘛。”
律嶼清輕嘖一聲,促狹地看著喬白不說話。
“哎呀,吃飯啦。”黃禎禎打斷他,強換話題道,“阿婆的先生原先是醫(yī)院的麻醉師,退休以后倆人就開了這店,味道好還實惠,七八年了味道一點沒變過。”
“那我以后常來吃。”喬白說。
他腿長,坐這樣的矮桌矮凳得縮成一小團,搭配那雙濃眉大眼,顯得特別可憐。
黃禎禎抿抿嘴角,猶豫了一會說:“把桌子往我這邊挪點吧,你這樣曲著腿容易血流不暢。”
喬白聽完看著黃禎禎笑得特別開心,跟個傻子似的。
“來,粉兒來了,醋和辣椒在桌上,不夠你們自己加。”手腳利索的白衫老爺爺端著托盤放了三碗粉在桌上。
“謝謝楊伯。”黃禎禎說,說完她把辣椒最少的那碗挪給喬白,又把汪著一層紅油的那碗推給律嶼清說,“律醫(yī)生嘗嘗看。”
律嶼清用筷子攪了一下,酸辣辛香的味道撲鼻而來,一下子就把他的口水惹出來了。
“唔……好吃。”喬白塞了一大口進嘴里。
“確實好吃。”律嶼清深表贊同。
“哈哈,楊伯,我又給你拉了兩個忠實客戶。”黃禎禎高興地邀功道。
楊伯正在后廚幫著阿婆收拾灶臺,聞言笑著回她:“我聽見了,再拉兩個,這個月給你做我最拿手的紅燒肉吃。”
黃禎禎搖頭晃腦地說:“楊伯你等著,我肯定能吃上你的紅燒肉。”
“那你得抓緊了,還差不到十天月底。”律嶼清算了算日子,提醒她說。
喬白把嘴里的粉咽下去,趕緊說道:“放心放心,過兩天我就把我朋友全喊來吃粉,肯定讓你贏。”
黃禎禎又笑了,眼睛彎彎的。
律嶼清:“……”
他覺得有些人大概只是表面看起來像個憨憨,其實追起姑娘來,心眼多著呢。
吃完,律嶼清攔下?lián)屩犊畹狞S禎禎:“讓他去,這時候不表現(xiàn)什么時候表現(xiàn)?”
黃禎禎欲言又止,紅著臉偷偷看了喬白一眼,坐下了。
走出粉店,黃禎禎打算直接下班回家。
律嶼清幫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將人送上車,又囑咐她到家報平安,之后才喊上喬白一起走回醫(yī)院。
喬白望著遠去的出租車,有些不高興地問律嶼清:“你為什么不讓我送禎禎姑娘回家?”
剛才喬白想跟黃禎禎說自己送她回家,被律嶼清打斷了。
律嶼清瞥了他一眼:“你倆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你腿都快比人家腰粗了,我可不放心把小姑娘交給你。”
“我……我才不是那種人!”喬白急赤白咧解釋。
“哪種人?”律嶼清挑眉。
“總之不是你說的那種,我……我從來沒見過笑起來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只是想多跟她待一會兒。”喬白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后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律嶼清笑得一臉慈愛,提議道:“這話等明天見了禎禎你自己說給她聽,聽完如果她愿意讓你送的話,明天我不攔你。”
“我……我不敢。”
“不敢的話,那就等著她被別人搶走吧。”律嶼清見他被自己激得一臉糾結(jié),又上了一劑猛藥,“人家前25年沒被追走,說不定就是等著你呢。”
喬白的臉色隨著律嶼清的話一陣陰雨連綿一陣陽光普照,看得律嶼清都替他累得慌。
他的臉色一直到監(jiān)護室門口都沒變回來,被守在那里的邵令方逮住問:“怎么了?這是。”
“被我說了兩句。”律嶼清攤手,“我看看你們隊長的監(jiān)測指標去,你跟他說吧。”
“麻煩律醫(yī)生了。”
律嶼清搖頭,他還沒感謝他準備的床單被套啥的呢,不過這謝來謝去的沒個完,往后看吧,對人家的隊長多上點心,他想。
“你對人家律醫(yī)生拉著個臉是什么意思?”律嶼清走出一段距離后,聽見邵令方壓低聲音教訓喬白。
“我沒拉著臉,我就是難受。”
“滾犢子,你再給我狡辯試試。”
律嶼清樂了,覺得躺在床上的這位秦隊長應該也是個溫暖的人,否則他的兄弟怎么能都這么可愛。
眼下監(jiān)護臺只有一個娃娃臉的年輕醫(yī)生在,“能給我看看今天送來做了開胸手術的那位傷者的監(jiān)測記錄嗎?”律嶼清問他。
“哦哦。”師鴻釗忙遞給他。
他原本在看手機,遠遠看見律醫(yī)生過來,跟上課應付老師似的,偷偷把手機塞專業(yè)書底下,假裝看的很認真。
“多謝。”律嶼清接過冊子,細細看上面的數(shù)據(jù),各項指標還不錯,看來對方身體素質(zhì)不是一般的好。
“那個,律醫(yī)生,我叫師鴻釗,也是胸外科的。”
“嗯,我記得你。”律嶼清抬頭,溫聲回他。這個娃娃臉當時也在搶救隊伍里,一頭卷毛很好認。
師鴻釗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這位可是大神級別的啊,他之前寫論文參考的好幾篇文獻都是律醫(yī)生的。
“律醫(yī)生怎么還不回去休息?”他小心翼翼地問。
“這個傷者我打算親自監(jiān)護,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哦哦。”師鴻釗趕緊收回腦袋,繼續(xù)裝作很認真看書。不到半分鐘,他又忍不住抬頭道,“律醫(yī)生要不要進來坐,這里有椅子。”
律嶼清失笑:“不怕我沒收你手機?”
一整個晚上,律嶼清頻繁進出監(jiān)護室。
臨近天亮時,躺在病床上的人的眼球才終于有了追光意識。
律嶼清懸在心上的石頭咣當一聲落了地,他偏頭看向窗外,入眼便是繁盛濃綠的香樟樹,樹葉清新淡雅的香氣隨著微涼的空氣從窗縫里鉆進來,格外提神醒腦。
很快,這座陌生的城市次第醒來,先是清脆的蟬鳴,再是婉轉(zhuǎn)的鳥叫,天邊的墨藍色慢慢淡去,光一點點熱烈起來。
一縷光穿過他額前的碎發(fā),散成金色的光斑,再落在起起伏伏的眉峰眼尾上,偏偏那副眉眼氳著濃墨山水,被晨光一映,美好得不像話。
秦霍睜眼,看到的就是這樣站在晨光中的律嶼清,眉目柔和,一舉一動皆是溫柔。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大概沒被治好。
“你醒了?”律嶼清溫聲問。
秦霍眨眨眼。
律嶼清發(fā)現(xiàn)病床上的人長了一雙極黑極亮的眼睛,眼尾是一個上翹的弧線,眨眼的時候那弧線幾乎是帶著鉤子的,勾人得緊。
律嶼清忍不住笑了,他一笑,秦霍眼里也跟著帶了笑意。
“我叫律嶼清,等你很久了。”
他的意思是在病房等他蘇醒等了很久,可這話落在秦霍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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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霍醒來是大事,很快研究所那邊和院方都來了人探望,律嶼清沒有往前湊,而是去吳主任那里報道去了。
吳欽忠是胸外科的主任醫(yī)師,副主任醫(yī)師暫缺,剩下的還有師鴻釗和另一個剛畢業(yè)的實習醫(yī)生,黃禎禎是護士,再沒有其他了。
律嶼清來這里,按說職稱上安排一個副主任醫(yī)師都算是委屈他的。因為他有國家級的自然科學獎項在身上,職稱申報不受任何限制,即便他想直接做主任醫(yī)師也完全夠格。
但他站在吳主任面前直接拒絕了副主任醫(yī)師的安排,說想留半年左右的時間多做些研究方面的工作。吳欽忠也知道,他來這里絕不只是每天耗在手術臺上,所以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把資料室、實驗室的權限都開放給他,讓他隨便進出。
“多謝主任。”律嶼清真心實意道謝。
吳主任擺擺手:“缺什么就跟我講,大辦公室就不必去了,院里給你單獨批了一間,晚點讓禎禎帶你過去。”
“好。”
“科里的同事你都認全了吧,沒幾個人,都是些毛手毛腳的小年輕,你多帶帶他們。”
“我會的。”
說到這里,吳主任突然想起來秦霍的事,提醒他道:“聽說秦霍醒了,你可得上點心。研究所關系通天,不是咱們普通老百姓惹得起的,尤其那個秦霍背景不簡單,你別惹上麻煩。”
“主任,關系通天的意思是?”
吳主任輕輕搖了搖頭,沒做聲,只是豎起食指往上指了指。
律嶼清了然,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