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周五晚上不加班,蘇淼和程馳約了飯,吃完時間還早,蘇淼刷了刷點評,沒什么想看的電影,便對程馳道:“要不上我家?我筆記本里下了最新的權游,可以接在電視機上看。”
“好啊。”程馳當然沒意見。
兩人打了個車回蘇淼的公寓,在小區門口下車的時候,蘇淼的手機不慎從衣服口袋里滑了出來,“啪”一聲摔在地上。
“臥槽!”蘇淼罵了一聲。
程馳趕緊彎腰撿起來遞給她。
蘇淼接過來一看,用指甲刮了刮邊緣上磕出來的小坑,長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屏幕沒碎,都換了兩塊了。”
她把手機揣進兜里,這個小插曲很快被她拋在腦后。
兩人上了樓,蘇淼打開筆記本接在電視機上,正要開視頻,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出來一看,是馮嘉嘉打來的。
蘇淼接起來“喂”了一聲,可是對方卻沒有聲音。
“怎么了?嘉嘉姐?”蘇淼納悶地問道,對方還是沒反應。
馮嘉嘉沖手機嚷了半天才發現蘇淼壓根沒聽見自己說話,掛了重新打過去,還是老樣子。
“是不是剛把手機摔壞了?”程馳很貼心地掏出自己的手機遞過去,“用我的打吧。”
“啊?不用不用,”蘇淼擺擺手,“我試試開免提。”
程馳回國以后把原來的號復機了,他和馮嘉嘉雖然很多年沒聯系,但是難保她通訊錄里有他的號。
蘇淼這點心思昭然若揭,程馳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點頭把手機放在桌上。
馮嘉嘉很快又鍥而不舍地打了電話來,蘇淼剛打開免提,揚聲器里立即傳出馮嘉嘉急躁的聲音:“聽得見嗎?現在聽得見嗎?”
“能聽見了,我手機剛摔了一下大概壞了咋了?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我了大忙人?”
“程馳回來了你知道嗎?!”馮嘉嘉在電話里吼道。
蘇淼心虛地覷了一眼程馳,含糊其辭道:“哦”
“他回來肯定要來找你,我跟你說淼淼,這次你可要把持住!”
“呃”
“呃什么呃!你好了傷疤忘了痛了?那時候多慘不記得了?”馮嘉嘉義憤填膺。
“好了好了知道了嘉嘉姐你還在北京嗎?啥時候回南林我們一起吃飯啊?”
“難說,最近準備App上線呢,元旦要是有假就回去。”
花貓程鐵根聽到電話聲音從小房間里跑出來,跳上椅子對著聽筒“喵”了一聲。
“剛才那是我干兒子?”馮嘉嘉一秒鐘變得柔情似水,“哎喲我的心肝寶貝兒小萌萌,啵啵啵~好了不跟你說了,干活去了,記得啊!那傻逼來找你千萬別給他好臉色看!”
蘇淼總算掛了電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對程馳解釋道:“沒告訴她貓的名字”
“嗯”
“看權游吧”蘇淼打開視頻,片頭還沒播完,手機又震動起來,低頭一看是阮娟。
難不成也聽說程馳回來的消息了?不過阮娟不是馮嘉嘉那炮仗,蘇淼評估了一下,覺得應該沒什么風險,于是接起來打開免提。
程馳體貼地摁了暫停鍵。
阮娟的聲音還是細細軟軟的,閨蜜之間東拉西扯地閑聊了兩句,然后切入正題:“一中九十周年校慶你回來的吧?”
“啊?哪天?”
“高中群里消息沒看吧?這個月27號,周六。”
蘇淼猶豫了一下道:“到時候看,要是沒事我就回來。”
“哦對了,謝沐文也快回國了,估計能趕上校慶,他上次還問起你來著”阮娟聲音里帶上了點促狹的笑意,“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蘇淼朝電視機前的程馳瞟了一眼,不過從后腦勺上看不出情緒。
“別開玩笑啦,”她干笑道,“我跟他沒可能的啦,哈哈。”
“又不是一定要怎么樣,相處了才知道合不合得來啊,”阮娟頓了頓,“上次是誰對著他健身照片舔屏啊?”
程馳轉過頭對蘇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蘇淼被他看得心里發毛:“那個沒這回事,你記錯了吧,果然一孕傻三年。”
“才沒有!”阮娟笑呵呵地抗議,“別賴了蘇淼,是誰說‘美好肉體’的?嗯?”
“行了行了總攻大人,小的給你跪了,饒了我吧。”蘇淼連忙求饒。
阮娟在電話里笑了一會兒,漸漸沉默下來,再開口時有些惆悵:“說真的,蘇淼,你還沒放下他嗎?都那么多年了”
“怎么可能!好了我這兒有事先不跟你說了哈,”蘇淼趕緊道,“幫我跟大表哥問好,拜拜!”
蘇淼掛上電話,訕訕地走回程馳身邊坐下,點了下播放鍵:“接著看片子吧”
兩人靜靜地看了會兒片子,程馳突然道:“阮娟變化挺大的。”
蘇淼宛如驚弓之鳥:“嗯,跟她男人學壞了”
還好程馳只這么不痛不癢地提了一句,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他們把蘇淼新下的兩集權游看完,已經九點半了,程馳每次到她這里來差不多都是這個點回去,這天也不例外,掃了眼手表道:“你早點睡,我先回去了。”
“明天一早的飛機嗎?”蘇淼起身送他。
“嗯,我周三回來,要帶什么東西給我發>
“不用啦,你又不是出去玩的,行程又緊還要帶器材,我不缺啥。”
“那給你帶巧克力吃。”
程馳出了房間,撈起盤踞在客廳椅子上的程鐵根薅了兩把,貓瞇著眼睛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程鐵根沒有半點骨氣,兩個進口貓罐頭就被收買了,從此見了程馳俯首帖耳,簡直丟盡了貓星人的臉。
程馳擼了會兒貓,站起身,把它放回椅子上,程鐵根喵了一聲翻起肚皮,朝他搔首弄姿,蘇淼懷疑它要是會說話這會兒準開口叫爹了。
“下次再給你帶罐頭,乖。”程馳對著那張丑臉慈祥道。
“千萬別!把嘴吃刁了我可養不起!”蘇淼嫌棄地用腳把它推到一邊。
程馳洗過手,走到門口,回過頭來:“對了,校慶你打算去嗎?”
“看情況咯,這個月份忙成狗,”蘇淼想了想,有點凄愴,“其實每個月都忙成狗,盡量去吧,老同學好久沒見面了。那啥你去嗎?”
程馳在一中只待了一年半,轉學之后和老師、同學都沒了聯系,知道他回國的沒幾個人,校慶的事也沒人通知他。
蘇淼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欣然道:“好啊,我也好久沒見他們了,一直想回去看看。”
兩人在門口說了會兒話,程馳正要道別,蘇淼的手機又震起來,她的頭皮也跟著震得發麻:“老媽,怎么了?那么晚打電話過來”
“才十點不到,你又沒那么早睡,”顧招娣興高采烈道,“回到家了?”
“早回來了,今天沒加班。”
“晚飯又在外面吃的?跟你說自己買點菜煮個一菜一湯滋滋潤潤”
“哎喲好了老媽,一天到晚加班哪有空自己燒飯,到底啥事兒啊?”蘇淼看了看程馳,無奈地笑了笑。
“沒事不能打電話給你了?”顧招娣沒好氣地道,“你三姨剛剛打電話給我,說你姨夫單位同事的姑媽的鄰居老太太的侄子,有個兒子,屬龍的,也在上海工作,交大畢業的,在什么荷蘭銀行,小伙子長得挺帥的,我發照片給你看看”
“不用了老媽”蘇淼摸了摸額頭,平常幾天沒人想到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個個排著隊給她打電話。
“你先看看照片再說,真的挺帥的,長得很白,戴副眼鏡,斯斯文文的”顧招娣投其所好地道。
“老媽,我真不想相親”
“不是要你去相親,就見一面,喝個咖啡啥的,就當交個朋友也好嘛你一次推兩次推,再下去三姨他們也不開心了,淼淼,你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輩子不談戀愛不嫁人吧”
程馳和貓一起豎著耳朵靜靜聽著,再笨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他們倆在一起的事,蘇淼誰也沒告訴——他成了隱形男友。
蘇淼好說歹說,總算把姨媽介紹的相親對象推了,安撫了顧招娣好一會兒,拍著胸脯跟她保證一定盡快解決終身大事,然后心力交瘁地掛了電話。
“我還沒來得及跟我爸媽說,對不起”蘇淼欲蓋彌彰地說,感覺自己像個渣男——程馳回來三個多月了,他們親也親過,抱也抱過,雖說還沒睡成功,但是美好肉體沒少摸,完了連個名分都不給人家。
“傻瓜,”程馳輕笑一聲,揉揉她的發頂心,善解人意道,“這又不急。能經常看見你就行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蘇淼更覺得自己渣了。
正糾結著,程馳輕輕松開她,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又蹭蹭她鼻尖:“好了,我真該走了,回來機場上給你買巧克力。”
蘇淼扶著門目送他,她住的公寓房有些舊,當初準備買房時其實有更好的選擇,但是看房時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這里,一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是因為樓道和他們在南林時住的那棟樓有點像。
她眼看著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樓梯口,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忍不住趿著拖鞋追了上去:“程馳,等等。”
程馳停住腳步,困惑地轉過身,正要問怎么了,蘇淼已經一頭撞進了他的懷里。
程馳摟住她,一下下地捋她后腦勺:“沒幾天就回來了。”
“今晚別走了,”蘇淼脫口而出,“反正我這兒有兩個房間,一會兒我陪你去工作室拿行李,這兒離機場還近點。”
兩人坐地鐵回工作室,半道上還順便吃了兩斤小龍蝦當宵夜。
這是蘇淼第二次去他工作室,上次沒來得及仔細參觀,蘇淼便趁著程馳收拾行李的當兒四處晃悠。
工作室是個層高很高的loft,150來平的大開間,簡單砌了幾堵空心墻,隔出浴室和內外兩個房間,外間一堵巨大的無影墻,到處是攝影燈和靜物臺等器材。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蘇淼問程馳。
“當然了,門沒關,就是有點亂,”程馳抬起頭沖她一笑,“從國外寄回來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拆。”
蘇淼推門走進里面,本以為是他的臥室,里面卻小得出奇,沒有床,只靠墻放了張書桌,地上放著好幾個棕色紙箱,有些已經打開了,有些還封得嚴嚴實實,箱子上用馬克筆比作了記號。
蘇淼看到角落里一個半開的箱子上標著“sketches”,好奇地蹲下來朝里望了望,朝著門外喊道:“程老師,你的畫我能看嗎?”
程馳在洗手沒聽清楚,只聽見“我能看嗎”,毫不猶豫地回了一聲“你看吧”。
蘇淼打開箱子,分了幾次,小心翼翼地把厚厚一疊素描本取出來,粗略數了數,總有二三十本。
她隨手拿了一本翻開,第一頁赫然是她自己的肖像,畫得很傳神,明亮的眼睛里飽含著笑意,仿佛在對畫外的人微笑。
畫得不賴嘛,蘇淼心里想著,看了眼右下角的日期,算了算,是程馳去美國的第一年。
接著翻過一頁,發現還是她自己,只是換了個角度和動作,看了一眼日期,和前一張相差了大約一星期。
蘇淼察覺到什么,接著往下翻,整本本子二十多頁,每一頁都是她。
她把翻到最后一頁的本子擱在一邊,又取了一本,翻開,畫上的人仍舊是她,只是臉頰褪去了嬰兒肥,沒有先前那么圓潤了,筆觸和線條也更利落純熟,她看了看日期,是程馳離開的第七年。
她坐在地上一頁一頁、一本一本地翻看著,畫上的自己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即使是皺眉時,眼神也是含笑的,看起來更像是嬌嗔,她的頭發時而長時而短,時而直時而卷,衣服隨著季節變換而變化。
蘇淼把畫冊按時間順序疊起來,從第一頁到最后一頁隔了九年,畫里的她一點一點在長大。
程馳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門口:“高三開始學的,畫得不太好”
蘇淼揉了揉眼眶,把手里的畫冊合上放回箱子里:“挺好的,比本人好看,還比本人瘦”
“等等我看看胡說,本人好看多了,”程馳笑著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我收拾完了,走吧。”
蘇淼回過神來,瞄了一眼手機:“趕緊走,過了十一點打車要加夜間費!哎對了,你這兒怎么沒床啊?晚上睡哪兒?”
“里間放不下床了,”程馳指了指靠墻放著的一張折疊小鐵床:“喏,晚上攤開,白天收起來,很方便的。”
“臥槽程老師你至于嗎!”蘇淼吃了一驚,“好歹也是國際知名新銳攝影師好嗎,要不要把自己搞那么落魄!”
“上海租房子挺貴的,我一個人將就下沒關系,”程老師露出堅強又樂觀的微笑,“住在這里最方便,拍片再晚也不要緊。”
蘇淼實在沒眼看下去:“得了吧程馳,算了算了,住我那兒去吧。”
“好啊。”程馳連客套都省了,“你那兒沒有停車位,我下個月把租的車退了,反正打車和公共交通都挺方便。”
“”
“沒活的時候我還可以給你做飯,我手藝很不錯的,沒想到吧?”
“”
蘇淼再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事情就這么愉快地定了下來。
“你明天要帶這么多東西嗎?”蘇淼注意到他腳邊一大一小兩只行李箱,大的那只足有28寸。
程馳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
第二天蘇淼睡到自然醒,一打開房門就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走進廚房,掀開電飯煲一看,里面是一鍋南瓜粥,也不知道程馳三更半夜上哪兒弄來的南瓜。
程馳大清早就走了,沒驚動房東。
蘇淼走進小房間一看,發現他只帶走了登機箱,那只大箱子好端端地靠在墻邊,顯然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長住。
沒眼色的程鐵根這時候蹭上前來,被甲方一把拎了起來。
蘇淼拍了拍他的丑腦袋數落道:“你們姓程的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