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瀟冥初見劉落晨,是在“灑水車藏尸案”的時候。
那時他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往了現(xiàn)場。不過整個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警方封鎖,閑雜人等只得在外面或驚恐或好奇地伸著頭往里看。
雖然看不見什么,那群人就是呆在那里不挪步,好像自己走了之后,在往后的日子里就少了一分茶余飯后的談資似的。
湊熱鬧的人群越來越多,秦瀟冥怕自己還沒走到跟前,就被現(xiàn)場民警打包轟走,只能稍稍遠離一下,觀察周圍有什么地方能讓他鉆進去確認一下死者身份。
他這兒正不動聲色地看著呢,警戒線內一個民警就注意到他了。
除了秦瀟冥外貌身高足夠吸引人外,主要原因是警局內的同事都已經(jīng)非常認識他了。
當初在警局和周峰大吵一架之后,秦瀟冥獨自冷靜了一個星期,然后提著禮品上警局道歉了,態(tài)度誠懇,周峰也理解他的這種不理智的行為,就把這事情翻過去了。
然后,他開始經(jīng)常性地拜訪警局,還次次不空手,也沒有擾亂他們工作,客客氣氣地向你詢問之后的進展,給他們帶來了無形的壓力。
所以在意料之中見到他的身影時,民警有些頭疼,準備過去勸他離開,畢竟里賣弄那個孩子也不是他弟弟。
這時候,人群突然嘈雜起來,伴隨著罵聲向兩邊分散開來,似是有人不顧一切地往這里擠來。
“唉唉,擠什么擠啊?”
“靠,誰踹了我一腳!”
“看熱鬧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吧,死的是你家人啊。”
這話說得太冷漠、太不近人情了,民警聽到后狠狠的剜了一眼人群中那個猥瑣男人,那人一接觸到民警兇狠的視線后頓時慫了,灰溜溜地離開了現(xiàn)場。
民警不再管他,警告的眼神掃了一圈人,普通民眾看到警察就算沒犯事心里還是會本能的敬畏的,于是不再吵鬧,讓開一條道給風塵仆仆趕過來的一對夫妻和女兒行走。
等他們不再喧鬧,并且有一部分人識趣的離開后,便走過去詢問他們來意。
那對夫妻是四五十歲的模樣,因為過度的擔驚受怕而相互攙扶著走過來。
他們的女兒像是個大學生,白白凈凈的,身材比例很好,學的應該是舞蹈之類的專業(yè),正跟在父母的身后,一只手拿著一只沾有泥點的球鞋,一只手虛扶著他們的背,像是隨時準備接住突然崩潰的身軀。
“警察同志,里面、里面那個……是不是我的孩子?啊?還活著對不對?您告訴我還活著對不對?!”
女人布滿血絲的雙眼通紅著,緊緊盯住民警,鷹爪般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他的手。
他們本來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晃悠,同行的女兒陪在他們身邊,算是微弱的安慰。
突然聽到了一陣吵鬧的聲音,費力打起精神后才聽清旁邊人說的話,這里的一個灑水車里突然發(fā)現(xiàn)一具小孩的尸體,夫妻倆二話不說奔往現(xiàn)場。
父親在途中還跑掉一只鞋,鞋子在女兒手上。
在到現(xiàn)場的時候就比對過信息了,雖然孩子死狀凄慘,但還是能從外貌看出來的,且其他特征也和報案人所提供的基本符合。
不過親屬現(xiàn)場辨認對于這對夫妻來說太過殘忍,民警想著將尸體運回去后讓法醫(yī)稍微整理一下之后再叫他們過來,沒成想他們來得這么快。
“您先冷靜一下,緩口氣,我們還要進行進一步的確認,等我們到警局后您在過來辨認。”
可這個母親已經(jīng)聽不進其他話了,余光看到里面的京哈在搬運這什么,立馬一把推開她抓住的民警,沖上前去,撲在尸體袋面前。
其他警察想要將她扶起來,女人甩開胳膊,看著面前的袋子,手指顫抖地拉開了拉鏈。
拉到下巴處時,女人猛地捂住口鼻,滾燙的淚水頃刻間滾了下來。
滅頂?shù)谋瘋麤_上天靈蓋,她甚至來不及哭上一聲,直接暈厥過去。
跟著過來的父親也接受不了這種沖擊,腿一軟,摔坐在地。
“快打120!”
“媽!”
女兒跑過來扶起母親,眼神失去了光彩,悲傷又茫然。
周圍群眾頓時沒了那種看熱鬧的心情,對于這場悲劇而感到惋惜。
這是秦瀟冥與劉落晨的第一次見面,他那時候帶著無情的僥幸想著:太好了,不是小玄。
同時,又升起一股無力的哀傷。
之后,在醫(yī)院第二次遇見她時,秦瀟冥和她聊了一些,畢竟,他也是失去了親人的人,能夠有一些同病相憐的話題。
不同的是,她已經(jīng)找到,不論生死。
而他,毫無音訊。
之后,因為一些事情,秦瀟冥出手幫了她,讓她來到自己開的商城里工作了。
“有一個人,他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被警方控制住了,希望通過提供案情線索的方式減輕罪行。”
秦瀟冥走到睡衣區(qū)域,將手里的幾件睡衣挨個比較了一下,覺得哪件秦玄都合適,犯了選擇困難癥。
轉念一想:既然都合適為什么要選?又不缺錢。
決定直接全部打包。
導購員……劉落晨緊緊跟在他身旁,低著頭,默默地聽著他說的話,一言不發(fā)。
“什么原因使得他敢這么做,不哦啊那些人的報復,周峰沒透露給我,但是……”秦瀟冥拿出手機,將其中一條短信轉發(fā)給她,“也不難查到,這人名叫陳戍,沒有正式工作,打零工的,這是他的地址。”
劉落晨看著這條短信,正疑惑著,劃到下面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居然還有張照片。
一個女人的照片,不是那么驚艷,卻獨有風情。
正扶著腰在菜市場買菜,一個孕婦。
“這是誰?他老婆嗎?”劉落晨看著秦瀟冥問道。
秦瀟冥拿起一條男士內褲,上面的花紋屬實花里胡哨,極具視覺沖擊力,傷了眼般放下了它,表示不能理解。
聽到她的詢問,秦瀟冥回道:“他的相好,名叫何莉,懷孕六七個月了,原先是一家公司的會計,懷孕后公司就找借口辭退了她,現(xiàn)在靠著陳戍給的錢生活。”
劉落晨聽到辭退的原因,忍不住皺眉:“那……需要我做什么?她男人出不來豈不是沒有經(jīng)濟來源了嗎?”
“所以,我要你接近她,與她打好關系,讓她來這里上班,這個店一天統(tǒng)共也沒幾個人逛,工作強度低,孕婦來做的話不會太累。”
“就這樣?老板你什么時候開始做慈善了?”劉落晨覺得沒那么簡單,隨后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是不是怕一些人抓住她,以此威脅陳戍,讓他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秦瀟冥點頭:“是的,而且,我覺得……那個人也會出現(xiàn)。”
劉落晨聞言,眼中閃過震驚與悲憤,用力咬了下嘴唇,憤怒的聲音微微顫抖:“那個畜生……殺千刀的,出現(xiàn)了?”
“周峰告訴我,陳戍知道關于你弟弟的事情,三個人已經(jīng)被控制,要說什么線索就不應會有什么顧及,除非主謀還在外面藏匿,他怕說了之后,那人報復他的相好。”
秦瀟冥垂著頭,長而密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烏云,“我弟弟……被關在那里一年,受盡折磨,找到機會逃走后,那人找了一段時間,尋找無果后,便將視線轉移到你弟弟身上。”
“我想大概是那變態(tài)內心的發(fā)泄吧,你弟弟……我深感遺憾。”
一個生理心理雙重變態(tài)的人,能夠折磨一個人這么久的時間而不殺害,純粹是為了折磨、虐待,來達到心理和生理上的滿足,而不是因為害怕殺了之后內心受到譴責。
掌控在自己手中的玩物不聽話,逃走了,久尋之后那得不到宣泄的令人作嘔的怨念就會堆積,壓迫他、驅使他去尋找一個發(fā)泄口。
劉落晨的弟弟與他的弟弟年齡相仿,又同樣是從D小考入D初的,成績優(yōu)異,可怕的是長相也有部分相似,那人就會幻想,玩物背叛他步入到原先的正軌上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的無用功。
憤怒達到極點,所存無幾的理智消失殆盡。
悲劇發(fā)生。
劉落晨抱著秦瀟冥挑選的衣物,冰冷許久的心逐漸開始跳動:“我明白了,我會做好我的工作的,不會讓他再有機會逃走。”
秦瀟冥看著她,拿出紙巾擦拭著她的眼角。
睫毛顫抖,這時候劉落晨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落下了眼淚,接過了他的好意:“謝謝。”
秦瀟冥嘆了口氣:“辛苦了。”
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止不住地流淌著,不一會兒就浸濕了整張紙巾。
小小發(fā)泄過后,劉落晨用力地揉了下紅腫地眼眶,強打精神說道:“那我先去把這些給您打包一下,您再慢慢挑。”
臨走的時候,秦瀟冥走了幾步,沒忍住,又走回來,面色糾結的說道:“那個……那個男士內褲,像不小心掉到顏料盤里的那款,花花綠綠的,多看一眼就犯暈,真有人買嗎?”
“那個啊?確實款式有些獨特,不過據(jù)說是某著名設計師的傾心之作,一些顧客購買它也不是為了日常穿用,而是為了收藏。”劉落晨回答到。
收藏……內褲?
他不太能理解這種行為,但他給予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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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絮薇家,兒子聶誠進抱著秦玄送來的甜點興高采烈地回了房間,趙絮薇無奈地看著秦玄說道:“你這……人來了不就行了,還帶東西來做什么?那些個甜滋滋的點心我看著可不便宜,臭小子吃不出什么好壞,隨便塞兩根棒棒糖就行了。”
秦玄笑了笑,伸著脖子仰頭嗅了嗅,贊嘆道:“嗯~~~好香好香,趙姨,鍋里燉著什么呢?排骨湯嗎?”
趙絮薇笑呵呵地說道:“是排骨藕湯,你這鼻子可是真靈,我剛放灶上沒煮多久呢,這就聞見香味了。知道你要過來,我還買了一條魚,等會兒殺了給你做糖醋魚吃。”
“哇,那我可就不客氣了。”秦瀟冥摘下口罩,將外套脫下放在沙發(fā)上,挽起袖口走向廚房,“我來幫忙吧,做菜比不過您,殺條魚什么的還是可以的。”
眼看他就要走進廚房,趙絮薇立馬扯住他的后領,將他拎出去:“別別別,小祖宗,小心割到手,你呀,就老老實實地等著吧。”
秦玄無辜地攤開雙手:“我又不是沒下過廚房,不就那一次剁棒骨的時候把大拇指蓋劈了嗎,早就好了。”
不說還好,一說這個趙絮薇就來氣,憤怒中帶著后怕:“你還知道!要不是我那把刀鈍了,我當時就要哭著捧著你的大拇指去醫(yī)院接骨了,還不長記性?去去去!實在沒事做蹲旁邊剝毛豆去。”
一聽要剝豆子,秦玄立刻炸毛,大步跳出廚房,擺手拒絕道:“不了不了,我還是等吃完后幫您洗碗吧。”
自從他第一次摘菜的時候捏出一條肥嫩的正在蠕動的菜蟲之后,他再也沒有摘過菜了,當時他差點把手給甩斷。
趙絮薇知道他的毛病,也就沒逼他了。
正要把魚拿出來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轉身說道:“啊對了,你那位朋友有時間嗎?昨天你朋友把那個女孩帶到我這里來了,到了晚上才聯(lián)系到她的母親,她想要當面向你們道謝。”
秦玄挑了下眉毛,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道:“道謝啊……我是有空的,不過我得問問他什么時候方便,畢竟他不像我這么悠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