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bin喜歡聽。”</br> 他解釋完,才讓靜安坐回座位。</br> 后頭binbin果然興奮起來,奮力吐著舌頭,靜安回頭看他,伸手握了握他的爪子。</br> 等再回頭坐好,音樂還在那一首,她看向沈西淮,“我看過你們出的雜志,有一期專門講了西游記的配樂,還有許鏡清老師的專訪。”</br> 許鏡清是《西游記》的總作曲,片頭曲《云宮迅音》家喻戶曉,比內地電子音樂的開山之作《模樣》還要早上十幾年。</br> 先前靜安以為沈西淮大概只鐘情于搖滾,后來他簽了電子樂隊LemonFish,也在采訪里表示過他聽得比較雜,簽下LemonFish不僅是因為喜歡電子樂,還有其他原因。至于什么原因,他沒有透露。</br> 其實在LemonFish成名之前,靜安曾經在一家livehouse聽過,那時她們只是暖場樂隊,結束后現場只寥寥幾個人,她們接著演,演出全程沒說話,結束時才說感興趣的可以去Touching上找她們玩兒。賬號頁面留了郵箱,靜安還給她們寫過郵件。</br> 她遲疑了下,還是不打算跟沈西淮說這些細枝末節。</br> 沈西淮問她:“平常電子樂聽得多么?”</br> 他意外于陶靜安會看觸動的雜志。</br> “不是特別多,也沒有系統地了解過,但我覺得很有意思。”</br> 沈西淮沉默了會兒,切到下一首,“binbin更喜歡這首。”</br> 仍然是《西游記》的配樂,《歡樂的花果山》。</br> 靜安被binbin激動的反應逗笑,“他好像很喜歡里面電吉他的聲音。”</br> 她看binbin,沈西淮則看她。</br> “對,還有木琴跟合成器。”</br> 靜安沒說話,以為他會繼續說下去,卻沒等來。</br> 她回頭看他,兩人沉默對視幾秒,靜安說:“還有電貝斯。”</br> 她臉莫名熱了起來,仿佛貝斯是什么違禁詞。</br> 她別開頭,轉移話題似的問:“你看過《美國往事》么?”</br> “看過。”</br> “里面有一首叫《Friends》,跟這首一樣都很歡快。”</br> “嗯,EnnioMorricone寫的。”</br> 她意外于他記得這么清楚,張口還想說些什么,又覺得沒什么必要,剛把話咽回去,旁邊人問:“還想到了什么?”</br> 沈西淮像是有讀心術,靜安怔了下,只好說:“佐藤勝,日本的一個電影配樂大師。”</br> “聽得不多,有時間找來聽一聽。”</br> 靜安仍然不確定他是不是笑了,只確定他心情不算壞。</br> 又見他示意一下方向盤:“你來開?”</br> 他不說理由,靜安也沒過問,換去了駕駛位上。</br> 車子一路平穩地開到公寓樓下,兩人沒說話,只心照不宣地帶著binbin上了樓。</br> 等一進屋,binbin仿佛到了自己家,進門便不知鉆去了哪兒。</br> 靜安回頭時再一次體會到了玄關有限的寬度,頭頂的燈很亮,這讓她將對面的人看得愈發清楚。</br> 沈西淮也看著她,末了說:“我打個電話。”</br> 沈西淮比靜安想象中的還要忙,即便這幾天他總是很晚來,又一早走,他手機也總是響個不停。前幾晚他接聽工作電話時,她都會給他留出空間,但沈西淮并不會避開她,這一次卻轉身去了門外。</br> 門一關,沈西淮站到窗邊,氣溫降低,先前窗臺上的幾盆綠植少了一盆,已經被陶靜安移到了室內。</br> 他給小路去了電話。</br> “明早我出差,差不多十來天,等回來能不能幫忙約到關雨濛?”</br> 小路疑惑片刻,反應過來:“敢情你今晚上來吃飯就是要跟雨濛姐談事兒?那怎么又中途跑了?”</br> “臨時有事。”</br> 小路心說他當然知道是有事,但這位哥不愿意說,也沒法逼著他。</br> “不會是我猜的那件事兒吧?你不是一點兒不在乎外界輿論么?”</br> 他這位二哥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過,他不會有意隱瞞自己的戀情,如果真有什么,他會認,如果沒有,他也沒有義務跟任何人解釋。這是針對記者問及他和蘇津皖的緋聞時給出的回答,而往后緋聞接二連三,他也從來沒有回應過,答案不言而喻。</br> 現在他卻忽然上了心。</br> 他故意開起玩笑,“這事兒不也是真的,沒必要澄清么?”</br> 說完就聽他那位二哥語氣冷淡,“你繼續。”</br> 他哈哈大笑,“開玩笑呢,人我可以幫你約,就是我猜你這事兒沒法談。”</br> “先見面,電話里說也行。”</br> 小路明白了,這事兒沒得談也得談,“得嘞,給你安排上。”</br> 冷風一陣一陣吹過來,等掛斷電話,沈西淮低頭又看一眼那幾盆植物,隨后一一挪到了腳邊,這樣應該不至于那么凍了。</br> 他回身進門,binbin正跟陶靜安耍寶,表演他的秒吃胡蘿卜大法。</br> 沈西淮站玄關處看了會兒,直到被調成靜音的手機連續響了幾遍,他才喊了人。</br> “陶靜安。”</br> 靜安回頭。</br> “我得去趟公司,要晚點回來。”</br> 出差前他得把手頭的事兒都干完,這時候他原本也應該出現在視頻會議上,而這個會議被他推遲了兩小時。</br> “要不要把binbin帶走?”</br> 他猜她還沒跟binbin相處夠,果然也聽她說:“他可以留下來。”</br> 他視線在她身上短暫停留,隨后拿起車鑰匙出門。</br> “沈西淮。”</br> 靜安急忙喊住他。</br> 等他回頭,她停頓幾秒才問:“binbin可以吃魚么?巴沙魚。”</br> “可以。”</br> “我待會兒做給他吃……”</br> 沈西淮沒有等來下文。</br> “走了?”他用了詢問的語氣。</br> 靜安才說:“你要是想吃的話我多做一點。”</br> 沈西淮看了看表:“要開很久的會。”</br> 靜安聽明白,等他回來也該餓了。</br> 等人走了,她先去廚房蒸雜糧飯,冰箱里有鹵好的兩格牛肉,她打算用橄欖油煎一些什錦蘑菇,臥兩只雞蛋,再紅燜一道巴沙魚,最好再備一份湯。</br> 等忙好,她挑出魚刺,把魚肉裝好給binbin,又給他搭配了兩根小胡蘿卜。</br> binbin吃飽喝足后困了,她去洗澡,又坐桌前做了兩枚書簽,實在熬不住,上樓睡沉過去。</br>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中似乎聽見binbin在鬧騰,又有人低聲喝止他。她迷迷糊糊醒不過來,沈西淮大概在洗澡,又很快上樓來。</br> 模糊中感受到他站在床邊甩著頭發上的水,有幾滴落到她臉上,她本能地躲了下,他細細密密的吻就落了過來。她原本用被子將自己裹緊,可很快就被他剝了出來,原以為又要親上很久,可身邊人的吻漸漸有不同于前幾晚的走勢。</br> 靜安很快感受到了,忙氣若游絲地在他耳邊解釋:“今天還是不行……”</br> 先前是生理原因,現在是沒法做措施,Paige給她的那盒禮物上一次就被他用掉了。</br> “東西沒買。”</br> 她又補充一句。</br> 然而沈西淮卻說:“沒事。”</br> “嗯?”</br> 她一時有些迷茫,還沒想明白意思,就見他忽然低下頭去,只留給她一個發頂,而那發頂離她越來越遠,很快,她聽見了吞咽的聲音。</br> 靜安整具身體都漸漸潮濕了起來。</br> 可仍然覺得渴。</br> 這樣雙重的感受讓她頻頻顫栗不已,后來似乎聽見他說:“明天我用不到車,鑰匙放你這兒。”</br> 她沒力氣回,他又說:“你開得順手的話可以拿它代步。”</br> 她不確定自己回答了沒,只知道晚上回來他那車她開得確實很順手。</br> 隔天靜安醒來,沈西淮已經不在,點開手機卻看見他的名字出現在新聞版面上,這回竟然有新配圖,一身熨帖西服搭配剛剪的寸短,英氣逼人。粗看面無表情,細看又像在微笑。就是這樣一位衣冠楚楚的IT貴公子,昨晚在床上卻用了那么野蠻又直接的方式來取悅她,好幾次她想逃,他都狠狠摁住她,力氣大得像是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記。靜安逼迫自己不再回想,忽略掉大腿根那點輕微的不適,起床洗漱。</br> 她早上告訴過他,冰箱里有三明治。現在三明治沒了,昨晚的飯菜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碗保著溫的炒肝,和她以前讀書時候會吃的糖油餅,顯然是他一早買的,也或許是讓人幫忙買的。他起那么早應該很急,卻還有時間把盤子洗好,連臺面也不忘擦得干干凈凈。</br> 她端著炒肝坐在桌前,大概太久沒吃到,第一口竟然想起高中附近那家價格有些貴的炒肝店。那時候因為貴吃得少,但越是吃得少,反而對味道更有記憶。</br> 昨晚沒做完的書簽還在桌上,顯然也被人整理過,她將最頂上那枚拿來看,如果不是上頭的字跡不一樣,靜安都要認為這是她自己做的。這人不僅能做手工,還寫了一手好字,下筆尖銳,如連綿起伏的山嶺,布局也如他的人一樣疏朗。</br> 上面一句西語:Quemerecuerdealasocho.</br> 下面中文解釋:我要在八點鐘想起自己。</br> 她隱約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句話,可一時沒想起來。她將書簽來回看了會兒,拿起放進包里,準備出門。</br> 玄關柜上往常備有一罐水果糖,她不怎么吃,偶爾困了才倒兩粒嚼一嚼,這會兒也不見了。</br> 靜安不禁笑了下,沈西淮看上去不是不見外的人,現在吃完卻還不忘帶走點什么。</br> 旁邊的車鑰匙是他的,她遲疑了會兒,最終沒拿走。</br> 她打車到公司,剛進一樓大廳就被人喊住,回頭竟是鄭暮瀟,他站在不遠處,像是在專門等她,坦然的樣子也似乎完全不怕被記者拍到。</br> 靜安跟過去,等兩人一同走到角落,鄭暮瀟把手里的袋子給她,說是梁相宜讓帶的。</br> 這禮物看上去就貴重,靜安卻不好拒絕,她沖鄭暮瀟道謝,又問:“沒吵架了吧?”</br> 鄭暮瀟斂眉:“吵吵和和,習慣了。”</br> 他看上去神色不佳,顯然不想多說,靜安也不過問。她包里有兩只用來充饑的丸子,想了想沒給鄭暮瀟。</br> 鄭暮瀟臉色稍緩:“閱讀APP還得優化,估計要擱置一段時間,但肯定是要出的,內部材料我就不發你了,昨天你都看過,估計也沒什么幫助,你們可以慢慢準備方案。”</br> 他說完忽然笑了下,“昨天就想跟你說,很少見你不扎頭發,乍看還有些不習慣。”</br> 鄭暮瀟并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這幾天在公司逢人就有人問她,怎么忽然把頭發放了下來,看著像換了個人。靜安自己也有些不習慣,但奈何有人不配合她,還專門喜歡吸在她脖子上,她沒其他辦法,只能用頭發遮一遮。</br> 眼下她也用同樣的理由跟鄭暮瀟解釋,兩人沒再多聊,很快道別。</br> 靜安轉身去搭電梯,進去時被人往里一拉,抬頭便對上Paige一雙犀利的眼睛。她沖她擠眉弄眼,靜安立即反應了過來。</br> 電梯里不宜聊天,等兩人一道出去,靜安直接朝Paige交代:“我跟鄭暮瀟是高中同學。”</br> 既然Paige已經看見,以后兩家公司很可能也要合作,她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br> Paige雖猜到兩人關系匪淺,仍然低罵了一句,“所以聚點破天荒讓我們去參加競標,是因為你們認識?”</br> 她解釋:“我跟梁相宜也認識,主要還是她的意思。不過我覺得我們公司也不差,完全有實力參加這次競標。”</br> Paige消化了幾秒,勾住靜安的肩膀:“深藏不露啊Joanne,你說你跟鄭暮瀟是高中同學,是高一高二還是高三來著?”</br> 靜安有些不解,“文理分科之后,高二跟高三。”</br> Paige忽然正色,“你不誠實。”</br> 她仍是不解,笑著說:“我沒有騙你。”</br> “對,你沒有騙我,你說你跟鄭暮瀟是高中同班同學,而新聞告訴我,觸動的大公子跟聚點的乘龍快婿也是高中同班同學,你覺得我可以得出什么結論?”</br> 不等她說完,靜安就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事實。跟沈西淮在飯桌上重逢那次,Paige也在場。而從頭至尾她跟沈西淮都沒有交流,任誰看兩人也不像是認識的關系。</br> Paige果然又說:“我們上回還跟沈西淮一起吃過飯的!”</br> 靜安有片刻的失語,很快又答:“高中時候我跟他不熟,沒怎么說過話,而且是工作場合,也不太方便聊天。”</br> Paige雙眼放光:“那你們之后有聯系?”</br> 靜安想,直接聯系到了床上,這算么?</br> “沒有。”她還是決定暫時不說實話。</br> Paige先是一臉遺憾,隨即又興奮地問:“所以新聞里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他跟蘇津皖高中時候就在一塊兒了?”</br> 靜安頓了下,說:“大家是這么說。”</br> “那現在呢?你們應該有同學群吧,就沒有任何可靠的消息?”</br> 靜安腳下步子一滯,“他本人有在采訪里回應過,他們現在不在一起。”</br> “采訪里的怎么能信?!他總不能說,對的,我是跟蘇津皖復合了,他能這么說么?你先前不也說新聞里的不能全信么?緋聞可能是假的,他說的話可能也是假的,假假得真啊!”</br> 她忍不住學Paige的樣子捏她的臉,開玩笑說:“你這是歪理!”</br> “歪理不歪理我不知道,但為什么蘇津皖每次發的文字都能被網友挖出東西來?那肯定是本人——”</br> “Paige,”靜安直接打斷她,“Demy在看你。”</br> Paige回頭,“讓他看!又還沒到上班時間,項目拖延又不是我的問題。”她說著又看了眼,“你錯了,Demy是在看你……”她忽地一頓,微張大嘴,“Joanne,你快告訴我!你沒有跟Demy滾到一起!”</br> 靜安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br> “那……那到底是誰!”她煞有介事地理了理靜安的衣領跟頭發,“我已經憋得不行了!到底是何方神圣虜獲了我們Joanne的芳心?”</br> 靜安沉默了片刻才說:“我跟他只是bedpartner.”</br> Paige忙捂住胸口,“Joanne,你嚇到我了。”</br> 靜安再次笑了,“進去吧,開會了。”</br> Paige跟上她,還要問什么,靜安先搶白:“聚點的項目可能要延遲了。”</br> Paige果然慘叫一聲,一直哀嚎進會議室。</br> 等在會議室坐下,又小聲問:“昨天創意又被否了?”</br> 靜安點了下頭。</br> “靠,那群人真是被慣的,那實習生沒給你捅什么簍子吧?”</br> 原本這兩個實習生是該Paige帶的,但上回她臨時去了美國,偏偏實習生那時到崗,暫時就交給了靜安。</br> 她回Paige:“沒有。”</br> Paige稍稍放下心,“辛苦了Joanne,等帶完這個項目,你把人給我勻回來。”</br> 會議持續一小時,靜安回工位后又立即組織小組會,品牌方不太情愿地發了新brief來,小組對此重新開始頭腦風暴。</br> 靜安暫時定下提交方案的時間,正要散會,男實習生忽然喊住大家,說自己有個bigidea,于是會議繼續,只是等實習生將想法說完,靜安直接否了。實習生繼續作出解釋,靜安的態度仍舊堅決,并請他回去再想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