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逃掉了那個飯局。</br> 消息發出去時,她剛從出租車上下來,原本想自己開車,但福特再次罷工,她也不想把沈西淮的那輛賓利開來。</br> 她知道他已經回國,照著新聞里提供的會議地址找了過來,不出意外的話,沈西淮應該就住這附近。不過這個點他可能還在忙,收到她的消息也未必會回,但她總得問問。</br> 在去往餐廳的路上,她一面焦慮于即將要面對的那餐“賠罪飯”,一邊瘋狂地想起沈西淮。</br> 她仍舊學習懷爾德的做法,試圖代入沈西淮的角色來做決定,可她終究不是他,但她可以跟隨自己的想法來見他。</br> 路邊車來車往,手機在下一刻持續震動,靜安低頭看清名字,愈發覺得自己過于沖動。</br> 她竭力平復心跳,等一接通,對面是那道熟悉的聲音。</br> “陶靜安。”</br> 靜安屏住呼吸,“嗯?”</br> 那邊沒有立即說話,她仿佛聽見了很細微的呼吸聲。</br> 然后他說:“在那等我。”</br> 靜安低下頭,應了一聲。她想跟他解釋為什么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br> 兩邊一時都沒再說話,但都沒將電話掛斷。</br> 不多久,那邊傳來一句:“抬頭。”</br> 靜安甫一抬頭,就見那人從面前的車里下來,他個高腿長,三兩步走近,靜安被他的影子覆住,同時聞到他身上清爽的氣息,心跳忽地又重新加快起來。要不是周邊人太多,她只想拽著他領帶親一親他。</br> “上車。”</br> 包已經到了他手里,靜安先坐上車,等他也跟上來,車子緩緩往前開。</br> “吃過飯了么?”</br> 他表情平淡,靜安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來錯了。</br> 她收回視線,“還沒。”</br> 她只想著快點趕來,壓根沒意識到餓。</br> 他又問:“想吃什么?”</br> 靜安其實不想吃飯,卻聽他直接建議:“吃點清淡的。”</br> 她飲食向來健康。</br> 前頭是他的司機,自發地說了個餐廳名。</br> 沈西淮沒有異議,“就去那兒。”</br> 他重新看回旁邊的人,陶靜安今天穿一件半長風衣,顯得她愈發瘦,下車朝她走近時,他就想把她摟懷里揉一揉,但忍住了。</br> 他看見她從包里拿出手機,屏幕顯示有電話進來,她直接掛斷,又迅速給那邊發了句什么,緊接著將手機丟回了包里。</br> 她眼底有很明顯的黑眼圈,大概是來這邊出差,又通了宵,或許也只是臨時想起他,但那并不重要。</br> 下一刻聽見她解釋:“我來這邊工作,正好在新聞上看見你在附近開會。”</br> “嗯。”</br> 他聲音低沉,靜安聽不出其中的情緒。她糾結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撒謊。</br> 沉默間,沈西淮給她遞來一個歐包。</br> “先墊下肚子。”</br> 等吃完,他又遞來飲料,蓋子已經開好,她喝了兩口,是檸檬水。</br> 她原本不太敢看他,怕挪不開眼,等用余光瞟了幾次,她決定聽從自己的想法。</br> 她朝他那一側示意,“那棟樓叫什么?”</br> 窗外的建筑一閃而過,靜安見身邊的人往回望,隨即捉住他手臂,靠過去的同時,迅速在他臉側親了下。</br> 她暗暗想,隨他怎么想了,她就只是想這么干。</br> 她親得太快,以致于沒法回味,只嗅到他身上有隱約的酒味。她也察覺到沈西淮在看她,大概是被她的偷襲給嚇到了,為了掩飾尷尬,她立即從包里翻出一顆醒酒果凍遞給他。</br> 她特意回一趟公寓,就是想起冰箱里剛做的果凍還沒派上用場。</br> 這回她沒有回避他的視線,簡單解釋:“果凍,醒酒的。”</br> 她自認見過一些大場面,可仍然禁不住沈西淮那樣長時間的注視,她的臉暗暗熱了起來。</br> “吃么?”</br> 她手掌攤開,那粒晶瑩的果凍顯得她的手愈發秀窄,沈西淮從她掌心取走,但沒有立即拆開。</br> 他很清楚地看見陶靜安臉紅了,也察覺到她比平常急躁。她親過來時確實讓他很意外,但就像她當初邀請他上樓,像上回在試聽間拉住他,都很“陶靜安”。</br> 他拆開果凍送進嘴里,聽見她輕聲解釋:“里面有橙子,臘梅花,我還放了一點姜。”</br> 他意識到這是她自己做的,他也確實吃到了姜。</br> 她又問:“你吃姜么?”</br> 姜很容易被挑食。</br> “吃。”</br> 他認真將果凍吃完,又聽她問:“……好吃么?”</br> 他點了下頭:“很好吃。”</br> 靜安仍看著他,他語氣平平淡淡,卻莫名讓她覺得信服。她看見他清晰的下頜線,吞咽時滾動的喉結,以及喉結附近一顆淺色的痣,而那顆痣她幾天前還親過。</br> 他手輕搭在腿上,她起初確實只是想去碰一碰他的手,可指腹一觸到他西服褲就不受控地停下來,隨即隔著一層衣料在他腿上緩慢地劃著圈。</br> 她多少覺得有些羞恥,臉又熱了起來。</br> 她視線落在低處,剛要動一動自己的食指,沈西淮的掌心忽然重重壓了過來,他手指修長,手背上的筋稍稍凸起,看上去十分具有力量感。</br> “陶靜安。”</br> 她知道他在看她,卻沒有看回去。</br> “……嗯?”</br> 他聲音清而沉,“飯你還吃不吃了?”</br> 她怔了下,隨即輕微地搖了搖頭,“不吃。”</br> 她仍舊只盯著他手看,而沈西淮似乎被她的話給噎住了,沒有再接她的話。</br> 她稍一晃神,手就被他捉起,緊接著指縫被他修長的手指填滿,他扣緊后還不輕不重地握了兩下,她盡力平復著自己的心跳,手掌一側貼在他西服褲上,而掌心的觸感溫熱,讓人覺得很舒服,她不自覺地也握了兩握,兩人的手便扣得愈發地緊。</br> 靜安很想問問他,為什么他的手總是這么紅。可又不想開口說話。</br> 她聽見他讓司機把車開回酒店,又察覺到他似有若無的視線,她忍不住抬眸看一眼,他眼神直而淡,始終沒有動搖,她多看一會兒就敗下陣來,隨即轉開了頭。</br> 車子沒有掉頭,甚至在三分鐘之后就停在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br> 靜安的包似乎成了身旁人的尾巴,他始終記得給她拿上,等一下車,他又繞過來牽住她。兩人的手緊緊扣著,靜安跟在他身旁,電梯一路向上,然后刷卡進房間。</br> 門剛落鎖,靜安便轉身堵過去親他,然而還沒貼上去,沈西淮的手掌先一步托在她腦后,她被迫仰頭,他的吻便落了下來。他將她的包放到旁邊,空出的手用力握住她的腰。</br> 兩人的手始終沒有停,互相揉搓在對方的身上,衣服很快皺了起來,緊接著斷續堆落到地上。</br> 靜安迅速低喘,她在自己的驚呼聲中被托抱到了身后的柜子上,面前的人微弓著腰,他埋頭去吃那塊柔軟的奶油蛋糕,中間點綴一粒飽滿的櫻桃,被他反復含咬著。然后又去吃另一塊。靜安身體里不斷躥過電流,只能緊緊攬住沈西淮的脖子,他頭發似乎長長了一些,看不太出來,但摸上去不再那么扎手。</br> 她下意識喊他,“沈西淮。”</br> 面前的人忽然加重了力道,她感受到身體某處變得黏膩起來,忍不住將指甲陷進他肩背。</br> 好一會兒他抬起頭來,眼里沾染著類似情.欲的東西。</br> 靜安想,他果然很喜歡她的身體。</br> 她湊過去親他臉頰,另一只手去夠自己的包,那里面有Paige再次給她送的一份禮物。</br> 她將這份禮物遞給沈西淮,他利落地拆掉包裝,取出其中一枚,然后遞給靜安。</br> 他語氣不容置喙:“幫我。”</br> 她猶豫了兩秒,低頭去幫他戴,然而只是剛碰上,手就被沈西淮捉住,隨即整個人被他攔腰抱起。</br> 他走得很穩,靜安仍然緊緊環住他肩背,將臉埋他脖子里,然后毫無意外地聽見他說:“小了。”</br> 靜安沒有解釋,她也沒法解釋,雖然兩次都是Paige送的,但因為Paige的床伴不同,禮物的尺寸也就跟著不同。</br> 后來用的是酒店里的。</br> 先前兩次讓兩人彼此熟悉了不少,但經驗仍然有限,起初靜安想讓沈西淮出去一些,剛才有個位置讓她很舒服,可等他真的推進,她又覺得好像深一點的感受也很好。然而等她被抱坐起來時就不太行,她湊他耳邊問能不能托她一下,他臉上有些疑惑,她不想解釋,她總不能說他太長,只好往后躲了下,然而沈西淮仍然沒明白她的意思,不但沒有將她托起,反而掐住她腰往下按了下。靜安溢出聲音的時候想,她似乎低估了自己的容納能力。</br> 即便室內的溫度并不高,兩人也在不斷地流汗。</br> 靜安后來實在受不住,可有人緊緊攥住她腳踝,又將她按了回去。</br> 她跪在白色床單上,看著窗外霓虹燈影一晃一晃。</br> 這是兩人第一次試這個姿勢,靜安試圖咬住唇,聲音還是從唇縫里溢出來。</br> 她反手去夠他,他立即就意識到了她的想法,將她翻轉回去。</br> 這回沒有立即推進,沈西淮低頭在她脖子上錯亂地留下吻。</br> “沈西淮。”</br> 沈西淮停下動作。</br> “你們家為什么不做音樂軟件?”</br> 她皮膚很薄,隨意吮一下就會留下印子,他用手去碰那些紅印,聽她繼續說:“我高中時候在觸動的官方賬號下留過很多次評論,希望可以等到你們做音樂軟件,但你們好堅決,每次都說不做。”</br> 孫燕姿的一首《銀泰》,讓銀泰外頭的LED上寫“感謝燕姿”,石家莊政府為了感謝萬青的貝斯手推廣石家莊“名片”,每月給他發五百的專家崗位工作津貼。</br> 假若觸動真的出了音樂APP,那么那些和她有著同樣愿望的網友是不是也會說一句,感謝靜安。</br> 靜安發現自己暈了頭,開始做一些春秋大夢。</br> 她似乎看見沈西淮笑了下,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笑起時的帥氣樣子,她想去親他,卻被他輕輕按了下。</br> “陶靜安,如果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可以辭職。”</br> “嗯?”她一時疑惑,又聽他問:“你喜歡你現在的工作么?”</br> 她覺得奇怪,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又仔細回想了下,大概是他看見她掛Demy的電話。</br> 可她不習慣跟別人倒苦水。</br> “喜歡啊。”</br> 她看見他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仿佛看穿了她的謊言,但他并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略顯粗暴地將她轉了個身。</br> 靜安后來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了,直到身邊的人幫她洗好澡,她一沾枕頭便徹底昏睡過去。</br> 她手放在旁邊人的胸膛上,剛洗過澡,仿佛還冒著熱氣。沈西淮將她手執起,一一吻過她指尖,她似是有感應,但并沒有躲開。</br> 她裸露的肩膀上還有不少痕跡,沈西淮又親過去,他最近睡得也很少,但早已經習慣,現在也只想爭分奪秒地跟眼前的人親近。他去含她發紅的耳垂,力氣并不小,聽見她含糊地“唔”了一聲,他便暫時放過,再去親她臉頰。</br> 過會兒想起她剛才有些閃躲的眼神,他又親回去,剛才盡量不打擾她睡覺,這回卻勢必要將她親醒,等她清醒一些,他撬開她牙關,舌頭長驅直入。靜安徹底醒了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