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公寓的路上,靜安收到了周陶宜的消息。</br> 周陶宜比靜安大三歲,加大圣地亞哥分校畢業,研究生就讀于麻省理工。IT行業要靠跳槽加薪,畢業后她先后供職于臉書跟蘋果,最后拿著幾十萬美金的薪資包跳進網飛。技術上她跟程煙一樣是大牛,但自從有了轉行的心思之后,她在精神上就懈怠不少。</br> “Winteriscoming”,被周陶宜用來描述國內的影視業。照她的說法,她計劃回國發展自己的電影事業,部分原因是為拯救國內的影視行業。另一部分客觀原因則是她爸媽在國內發展,愿意給她提供資金和人脈上的幫助。</br> 阻攔周陶宜回國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心理上尚未做好充分準備,二是暫時不想跟男友異地。和她處了三年的男朋友研究人工智能,幾年前他們團隊拿過網飛的百萬美金大獎,和周陶宜的工作內容一樣,致力于改進網飛推薦引擎的效率。</br> 而就在剛剛,周陶宜告訴靜安,她今天剛提交了辭呈報告。</br> “我年底回去,答應我baby,明年開春我們一起工作。”</br> 靜安沒有立即應下,回復說:“我也有件事想要告訴你。”</br> “比我辭職還要勁爆?”</br> “我今天去領證了。”</br> 周陶宜當即打來了視頻電話,靜安正坐在沈西淮的車上,沒有接。</br> “告訴我,是我理解的那個領證么?”</br> “是。”</br> “陶靜安你怎么回事……不會是沈危機吧?!”</br> “是他。”靜安又主動解釋,“Toy,你見過他。”</br> Toy是周陶宜的英文名,靜安只有在十分心虛的時候才會這樣喊她。</br> “等一下!”周陶宜忽然靈光乍現,“你上次說他是你高中同學,那么他也是鄭暮瀟的高中同學,他又姓沈,對么?”</br> 靜安知道她猜出來了,“對,就是他。”</br> “Jesus……”周陶宜顯然心情復雜,“我在你面前看過那么多次這位的新聞,還當著你的面跟鄭暮瀟要他的聯系方式,雖然我在開玩笑,但你一直都當沒看見,現在這個人成為了你的合法丈夫,fine,好樣的陶靜安。”</br> 靜安正思考怎么回復,周陶宜又發來一句:“我必須采訪一下,被兩大IT男神喜歡的感受是什么?”</br> 靜安忙回:“不準亂說,先前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br> 周陶宜也堅持:“baby,在某些地方我知道的比你要多。不過現在這個問題不重要了,人家現在是聚點的接班人誒,而你跟觸動的接班人結了婚,天啊,越說越覺得不真實……”</br> 她又問:“你是不是要拋棄我了?我還能請到陶大制片來助我一臂之力么?”</br> 靜安原本有些頭疼,看到這里又無奈地笑了。</br> 過去的一整周實在過于混亂,以致于她還沒來得及思考工作上的問題。她現在仍處于休假的狀態,Demy給她發過消息,要她處理完家事再回去復工。“我們好好談一談。”這是Demy的用句,他大概認定她要離職。靜安確實有過強烈的念頭,但周陶宜臨時決定回國,一定程度打亂了她的計劃。她得好好想想。</br> 聊天末尾,周陶宜提出要求:“我要看結婚證。”</br> 結婚證一并被沈西淮收了起來,靜安并不打算去要,但她打算跟他提一提她的這位朋友。</br> 當初她沒有繼續去斯坦福蹭TouchyFeely的課,并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當時的狀況只允許她做出另一種決定。相反地,她十分贊同這門課主張的理論——要想促進兩人的良性互動,公開表露自己的情感十分有必要。</br> 說起來或許有些滑稽,她跟沈西淮雖然領了證,但對彼此并不那么了解。所以她希望盡可能地向沈西淮展露自己,展露她的生活圈子,而她也需要更加深入地認識沈西淮。</br> 沈西淮的頭發不軟不硬,摸起來很舒服,靜安沒有理發的天賦,總覺得怎么修剪也不對勁,但沈西淮堅持要她幫忙,她也不想拒絕。</br> “她特別喜歡滑雪,有段時間她申請居家辦公,搬去Tahoe附近住了一個多月,后來把腳給崴傷了,為了養傷,只好又居家辦公三個月。”</br> 她要替他修剪碎發,一張臉不得不湊得很近,沈西淮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的氣息。</br> 他笑著問:“你呢?滑得怎么樣?”</br> “不太好,我們一群人里陶宜滑得最好,”她想了想說:“相宜滑得也不錯。”</br> 靜安不認為自己應該特意避開梁相宜,而面前的人看起來也沒有太排斥。</br> 她又問:“你呢?去Tahoe滑過嗎?”</br> Tahoe在舊金山80號公路往東約200英里,開車過去三個小時,那里有上百條大滑道,是硅谷人常去的娛樂場所。</br> 沈西淮說:“沒有。”</br> 靜安怔了下,又說:“以后有空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br> 沈西淮原本斂了神色,面前的人一提議,他又笑了。</br> “以前經常出去玩?”</br> “也沒有……”靜安將最后那根較長的碎發剪掉,收了手,“沒剪好……”</br> 沈西淮見她似乎有點失望,將旁邊的濕毛巾拿來遞給她,“幫我。”</br> 他臉上落了碎發,靜安仔細用毛巾去擦,有一根短的頑固得完全不聽話,她用指腹去捻,可怎么也捻不走,只往下掉了幾寸,她只好跟著往下,指腹觸到沈西淮嘴角那刻,手忽地一停頓。</br> 室內空氣仿佛瞬時升了溫,靜安歪頭親了過去。沈西淮似乎意識到了她的迫切性,除了將她緊緊圈緊,完全交由她支配。靜安的吻并不細致,潦草地散在他臉頰,鼻尖,額頭,等最后落回唇上,輾轉幾次后,沒有急著將舌尖探進去。她往后退了退,兩人呼吸灼熱交纏著,沈西淮的眼神幽深邃遠,靜安避開他視線,又低頭去親他的下巴,很快,她臉被扳回去,面前的人重重吻過來。</br> ……………………</br> 她覺得有點疼,但更多的是舒服,也沒時間去想沈西淮的襯衫是不是已經徹底皺了。她眼角濕了,手下意識去捏他耳朵,剛捏兩下,身前的人將她抱了起來。</br> 去往二樓的路上,靜安低頭去親他,隔會兒身前人忽然一頓,隨即聽見他無奈地笑:“陶靜安,你是不是故意的?”</br> 靜安回頭,意識到了問題。</br> 她很快被放到床的一側,身上的感覺甚至還沒有下去,默默看著沈西淮下樓去了陽臺,把她去海島出差前洗好的床單被套取回來,他動作利落,有條不紊,只一分鐘就把被套套好,最后才要她幫忙扯住被角。</br> “別松手。”</br> 靜安照做,在沈西淮用力抖落的時候,她冷不防跌落在柔軟的被子上。還沒來得及翻身起來,沈西淮直接連同被子將她拽了過去,他緊跟著圧過來,手落在她小腹上,“疼不疼?”</br> 他聲音溫和得不像話,靜安搖頭,她生理期向來都很正常。</br> 她里面穿一件針織衫,解扣子的人不忘跟她說話,“除了Tahoe,還去過哪里玩?”</br> 靜安呼吸越來越急促,想了想說:“玻利維亞。”</br> “好玩么?”他手按下來。</br> 靜安用力捉住他手腕,可并沒有將他挪開,更像是在跟他借力。</br> 她咽了咽喉嚨:“嗯……我們去的拉巴斯,是玻利維亞的政治首都……”</br> 她嘴被短暫地封住,等沈西淮的吻落到她耳朵上,她才得以繼續說下去:“那里的通勤工具是空中纜車……”</br> 下一秒耳垂被緊緊含住,靜安猛吸一口涼氣,雙臂本能地環住身上的人。</br> 沈西淮的腦袋往下挪,靜安去看她剛幫忙剪的頭發,一只手被他帶了過去。</br> “還有呢?”</br> 沈西淮的聲音少見地軟,他的動作也并不強硬,靜安的臉卻徹底燒了起來。</br> 既然她在車上放了話,答應他可以幫他做點別的,那么就得信守承諾,遲疑片刻后,她努力去兌現她說過的話。</br> 她繼續說:“有一家木制品店,可以自己做東西,然后在上面……”</br> 握住她手的人抬頭望她,氣息比她的還要急促,語調卻比她的要穩:“在上面做什么?”</br> 沈西淮的話并沒有什么問題,靜安卻沒來由覺得極其流氓,她手要縮回來,但沒有成功。</br> 沈西淮沒有逼她,眼神愈發幽深,湊過來一下一下啄她的唇,靜安感受到了他的迫切,回吻他,又愈發努力去兌現她的承諾。</br> 沈西淮脖子上青筋伏起,靜安被親得沒了力氣,她想去擦他額頭上的汗,剛一動作,就被緊緊抱著,沈西淮看著尤其難受,嘴微微張著,她便低頭去親他。等身體里那陣感受過去,沈西淮才用力親回來。</br> 兩人維持著姿勢沒變,隔會兒他問:“在上面做什么?”</br> 靜安用手一下一下梳著他的頭發,“可以在上面寫愿望,據說會實現。”</br> “你做了么?”</br> 靜安點頭,笑著問:“你猜我做了什么?”</br> 她沒給沈西淮猜測的機會,低頭去親他,空隙里小聲問:“還需要幫忙么?”</br> 沈西淮根本沒法拒絕。</br> 良久后,沈西淮反過來幫助靜安,靜安感受到了一點舒服,但那點舒服無法讓人盡興,以致于她同時覺得有點難受,解決的辦法是離沈西淮遠一點兒,可兩人非但沒有分開,反而像兩片樹葉一樣越靠越緊。</br> 靜安在睡過去前想,剛換好的被套床單大概又要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