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br> 林貴人死了。</br> ——自縊</br> 所有人都說是庚瑗青逼死的。</br> “她要死，關我什么事！”庚瑗青壓根沒覺得罪惡，誰要來和她斗，就是死路一條。</br> 庚瑗青不顧流言蜚語，又頂著風頭去給皇上送過一次湯，皇上接了，如此，更加做實了庚瑗青受寵一事。</br> 庚瑗青春風得意之余，一直在等，等著皇上的召見，等著皇上升她的位份。</br> 畢竟，位份就是她心頭卡的一根刺，星煙是庶女，她是嫡女，本就不該是相同的位份，如今她得了寵，更不該是如此。</br> 庚瑗青沒等來封賞，卻等來了一個消息。</br> 宮里連著死了兩位貴人，一位跌井，一位自縊，后宮嬪妃原本就不多，這一來，就得擴充了。</br> 皇上又不讓選秀，只能同往常一樣，從各官家屋里挑。</br> 倘若死兩個貴人，添兩貴人也還好，但宮里傳出的消息，說要再添一位淑妃。</br> 太后的侄女，禁軍統領虞大人的女兒。</br> 庚瑗青瞬間如霜打的茄子，往日的春風得意全沒了，剩下的只有笑話。</br> “不是受寵嗎，怎么連個位份都沒升。”這話還是鉆進了庚瑗青的耳里。</br> “憑什么啊？憑什么她進來就是淑妃，我就該和那個掃把星一樣當個淑儀？她爹爹是統領，可我祖父還是太傅，我外祖父還是大將軍呢。”庚瑗青對著自個兒的嬤嬤吵鬧。</br> “林貴人告狀，皇上也是護著我的，送去的湯不是也接了嗎，這中間到底是哪錯了，為什么就不升我的位份？不但不升，如今還要弄個淑妃騎到我頭上，讓我如何甘心？”</br> 嬤嬤是蘇氏給庚瑗青的，比庚瑗青腦子要清醒的多。</br> “娘娘莫要忘記了，她是太后的侄女，這一點誰能比得過，怕是周貴妃，魏貴妃都要忌憚，娘娘何必又去節外生枝。”</br> 嬤嬤的意思是，虞家姑娘真是進來了，也不用庚瑗青動手，那兩位貴妃怎么可能坐的住。</br> 可庚瑗青聽不進去，總覺得虞家人，讓她成了笑話。</br> 庚瑗青在芳華殿里鬧了半天，便跑到星煙的屋里，想找她出氣，結果見她竟有閑工夫繡荷包，氣不打一處，罵了她一句，“沒用的東西。”</br> 星煙不惱笑著說，“姐姐急什么呢，該是你的跑不掉。”</br> 庚瑗青瞪了她一眼。</br> “過幾日就是賞花會，姐姐不是還有機會嗎？姐姐出身高貴，長相又好，宮里人講究富貴，就憑姐姐這富貴相，妹妹不擔心姐姐沒有出頭的那一日。”</br> 星煙的這張嘴，出了侯府，依舊能將庚瑗青夸的天花亂墜。</br> 庚瑗青最受這個。</br> 火氣消了后，才注意到星煙手里的荷包，這一看，眼睛就瞪大了。</br> 其他花色她不敢興趣，星煙這是繡的一條龍。</br> 庚瑗青一把搶了過去，諷刺地看著她，“你想干嘛？”</br> 星煙臉上露出了慌亂，站起身哀求庚瑗青，“姐姐，還給我。”</br> 庚瑗青見到她這個模樣，更來氣，“怎的，你想送給皇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給了你一個淑儀，已經是抬舉你了，你居然還有野心！”</br> “你難道還想爬到我頭上？”</br> 星煙低垂著頭，聲音弱了下來，也就放棄了，“妹妹不敢。”</br> 庚瑗青眼角都帶著輕蔑，拿了那荷包翻看了一陣，在侯府時她就知道星煙的針線好，什么繡帕，荷包，她也拿過星煙不少。</br> 如今見荷包上的龍，繡的栩栩如生，又打起了主意。</br> “這東西我要了，你要是聽話懂規矩，往后我得勢，還能給你一條活路。”庚瑗青從小對星煙就是這個態度。</br> 即便如今兩人的位份一樣，誰也沒資格欺負誰，可庚瑗青的心里，星煙就該被她踩在腳下，任由她擺布。</br> 星煙回到屋里，嬤嬤又開始氣憤。</br> “娘娘，您可不能一直這么忍下去，深宮內不尋機會，往后日子可就難了，得寵的妃子都有晚年凄涼的，更別說不得寵的。”</br> 劉嬤嬤曾經伺候過先皇的嬪妃，什么樣的事情沒見過。</br> 不得恩寵，又不善于拉攏人脈的，那就是死路一條。</br> 如今她伺候的這位庚娘娘就是這樣的。</br> 真是白糟蹋了她那張臉。</br> 周貴妃還想用她來對付庚瑗青，以她看，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多半是沒指望。</br> “姐姐榮華富貴了，不也一樣嘛。”星煙一句話，差點將嬤嬤氣吐血。</br> 當真是沒救了。</br> 夜里嬤嬤走了，星枝和采籬才問星煙，“那荷包娘娘是故意給攪屎棍的？”</br> 杏枝叫攪屎棍已經叫習慣了。</br> 星煙拖著粉腮，坐在床上，燈火的映襯下雙眸如星辰，“總不能我自個兒送出去。”</br> 那么多雙眼睛盯著，都在忌憚她這張臉。</br> 借庚瑗青的手送出去，也算是送過禮了。</br> **</br> 賞花會是太后的主意。</br> 說新皇登基兩年，宮里沒辦過什么事，眼下剛好，春暖花開，大伙兒一起賞賞花。</br> 邀請的不只是后宮的嬪妃，還有外面那些官家夫人，德高望重的大臣都能來。</br> 庚瑗青憤然，“說什么賞花會，不就是給她侄女行個方便，讓她有機會接近皇上嗎？”</br> 星煙沒搭話，一路都是跟在庚瑗青身后，恨不得將自個兒藏起來。</br> 宮里嬪妃的衣裳都是統一分發的，領到什么穿什么，不似在侯府，庚瑗青看不順眼了，還能讓星煙穿一身碎花布。</br> 星煙起初一身梅紅綢緞地出來，庚瑗青看著刺眼，“你今兒是想把我壓下去？”</br> 后來星煙換了一身，紫緞地團花上衣。</br> 庚瑗青還是覺得不滿意。</br> 星煙又換，換到黃綢地斜襟衣袍時，星煙對她說，“姐姐，這是最后一件了。”</br> 庚瑗青看到她那妖精模樣，想罵，但也找不出理由罵，來來回回也不過一句狐貍精。</br> 庚瑗青不想星煙出風頭，星煙也不想張揚，從進賞花會就半低著頭，躲在了人群角落。</br> 若不是要同太后請安，她還打算一直躲到賞花會結束都不出來。</br> 庚瑗青，星煙一左一右到太后跟前請安。</br> 太后那雙眼睛精明如鷹，往庚瑗青身上一瞟，想起她是如何進來的，最近又掀起了那些風頭，半個字也沒多說，倒是注意到了星煙。</br> 算起來，還是皇上第一次主動討來的女人。</br> 太后朝星煙看去，卻只是看到半個額頭，正想讓她抬起頭，虞家虞姑娘過來了。</br> “侄女給姑母請安。”</br> 星煙趁著空蕩，趕緊替人讓了地兒，也不管庚瑗青有沒有跟上，退出去之后，找了個清凈的地方坐下來老老實實地看花。</br> 太后她惹不起。</br> 皇上登基才兩年，后宮加之還沒冊封皇后，如今大小事務都是由太后代勞。</br> 周貴妃和魏貴妃明里暗里爭了這么久，也沒有爭出什么來，皇上沒說讓太后放權，誰也不敢提。</br> 大抵也是知道兩家勢力擺在那里，給了誰，另一方都不會罷休，倒不如都不給。</br> 這種時候，誰會不要命的往上湊？</br> ——當然除了庚瑗青。</br> 從芳華殿出來時，星煙讓杏枝包了幾個批把，早做好了藏在角落里偷吃的打算。</br> 星煙躲在一處墻腳，墻腳有一樹梨花，花瓣如雨，鋪了滿地。</br> “奴婢剛才看到了魏將軍，娘娘躲到這里，是怕碰到魏將軍嗎？”杏枝的一句話，硬生生將星煙手里的批把嚇掉。</br> 枇杷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兒，就落在了轉角。</br> 星煙彎著身子去撿。</br> 卻看到了離枇杷不遠處的一雙筒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