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br> 庚景過來的早,知道虞夢穎等不住，著急地趕過來，便在門口就撞上了前來鬧新房的女眷。</br> 虞夢穎只聽到了一陣喧嘩，接著房門被撞開,外面的人蜂擁而至。</br> 庚景被推到了最前面,到了虞夢穎跟前，眾人的聲音才安靜下來,等著庚景去掀蓋頭，好去瞧瞧新娘子的模樣。</br> 媒婆遞給了庚景一根金桿子，庚景沒接,直接上了手，安靜下來的那一瞬,虞夢穎的心似乎也跟著停止了，提著心半天落不下來，正緊張之際，紅蓋頭底下探進來了一只手,修長的指關節拉著紅蓋頭邊緣，猛地一拽,虞夢穎頭上的流蘇顫動，眼前頓時一亮。</br> 這大半天才見光,突如其來的光線有些不適應，虞夢穎半低著頭，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br> 庚景的目光定在了她臉上，心頭突地一悸。</br> 虞夢穎雖沒有星煙那樣美的驚艷,但在康城里，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兒。</br> 今兒不同往日，美的更外嬌艷。</br> 從虞府出來，虞夢穎的妝容都是經過了虞夫人和幾位堂嫂嫂再三確認過，滿意了才放的人。</br> 保證能讓新郎滿意，也能讓庚家人滿意。</br> 鬧婚房的人也不用婆子帶頭，一人一句真心實意地夸完，也不知道誰問了聲庚景，“新郎說說，今兒新娘子漂不漂亮？”</br> 虞夢穎本就緊張，即便被庚景掀開蓋頭，也沒敢抬頭亂瞧，四處都是人，虞夢穎一雙眼睛不知該往哪里安放。</br> 這當口，再聽到這話，虞夢穎愈發不敢抬頭，緊張地攥住了手指，儼然一副嬌羞的小女人姿態。</br> 一屋子的人都等著看熱鬧，安靜的出奇。</br> 半晌，聽到了庚景微沉的聲音，“漂亮。”</br> 話音一落，又是滿屋子的笑聲，虞夢穎的臉色眼見地紅了個透，羞澀地轉過了頭。</br> 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了一道弧度。</br> 以往只聽他說她矮，</br> 從未說過她漂亮。</br> 今兒卻被一屋子鬧婚的人給逼了出來。</br> 按理說，庚家也有三位姑娘，鬧新房自然少不得她們，可一個是皇后，金尊之軀湊不了熱鬧，另外兩個，一個瘋了，一個閉門不出，今兒來鬧婚房的也就只有庚家的旁支親友。</br> 虞夢穎大多都不認識。</br> 庚景看出了她的拘謹，待婆子走完接下來的過程，庚景便對屋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拿了小袋子紅寶石出來，往托盤里一倒，就亮在了眾人的眼皮子底下，“今兒侯爺大婚，圖個喜慶，見者有份。”</br> 丫鬟說完，就往門口退。</br> 這一招很見效。</br> 等屋里的人散盡了，虞夢穎身邊的丫鬟趕緊將門一關，里面就只剩下了庚景和虞夢穎兩人。</br> 屋子里突然安靜下來，兩人坐在床邊上，都沒說話。</br> 庚景的身子往她身邊移了移，虞夢穎瞬間繃直了身子，心頭跳的更厲害，正緊張著，擱在腿上的手被庚景握在了掌心，庚景問她，“緊張？”</br> 虞夢穎點了點頭。</br> 庚景又攥了攥她的手，說道，“我也緊張。”</br> 虞夢穎這才去看他。</br> 今日庚景和她一樣，一身艷紅的喜服，喜慶感沖淡了他平日里的那份冷漠，很溫和。</br> 庚景的五官很精致，和星煙很像，艷紅的婚服越是襯托出了他的俊美，第一次見面，虞夢穎就驚嘆過他的美貌，贊過他漂亮。</br> 明眸皓齒，用在他身上一點也不為過。</br> 虞夢穎看入了神。</br> “好看？”庚景湊到她跟前，問的虞夢穎防不勝防。</br> 虞夢穎愕然，哪有人這么問的。</br> “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br> 庚景突然湊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br> 虞夢穎臉色滾燙的厲害，身子下意識地縮了縮。</br> 沒成親之前，虞夢穎往庚景身上撲，庚景第一反應就是將她拉開，今兒名正言順了，庚景就變了。</br> 變的很主動，根本不用虞夢穎自己撲，庚景主動動了手，長臂從她身后繞過，手掌扣在她的腰上，微微一用力，虞夢穎就跌進了他懷里。</br> 虞夢穎的心猛地開始狂跳。</br> “別動。”</br> 庚景將她摁在懷里，替她摘取頭上的鳳冠。</br> 動作很輕，很平穩，若不是虞夢穎適才親耳聽到他說他也緊張，她還以為，從始至終緊張的就只有她一人。</br> 鳳冠繁瑣，庚景耽擱了好一陣，才順利地取了下來。</br> 虞夢穎躲在他的懷里，庚景身上的氣息已經讓她提不起半點勁。</br> “夫君很好看。”虞夢穎躺在他的懷里，懶懶地說著，“母親今日還對我說，夫君有才有貌，是康城里的姑娘做夢都想嫁的人，好多姑娘排著隊，都想見夫君一面。”</br> 拜過了堂，喝過了合巹酒，那他就是自己的夫君。</br> 庚景的身子僵了一瞬，后面的話庚景沒在意，只聽到了她叫他夫君，</br> 很美妙的感覺。</br> 很有成就感。</br> “娘子不必擔心，夫君已經是你的人了。”鳳冠摘掉后，只余了一頭帶著芳香的青絲，庚景抱著她，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br> 成親之前，虞夢穎一直以為庚景是個不懂情調的人，無論她說什么，他都似一個木魚腦袋，轉不過彎，沒想到一成親，一身都是撩人的本事。</br> 虞夢穎羞的往他懷里躲，越躲，他抱的越緊。</br> 虞夢穎是被他抱的太緊，才略微地掙扎。</br> 庚景以為他的回答她不滿意。</br> “我只要娘子一人。”庚景及時地對她做了保證。</br> 虞夢穎這回安靜了，乖乖地躺在他懷里，不確定地問了一聲，“真的？”</br> 庚景答，“嗯。”</br> “一輩子。”</br> 從小見過了父親后院里的爭斗，親眼看到母親和妹妹所受過的苦楚，庚景這輩子，不圖其他，只圖一生一世一雙人。</br> 有這個小矮子。</br> 足矣。</br> 虞夢穎被他后面那句“一輩子”震撼到了。</br> 她對星煙曾說過，不圖榮華富貴，只求找一個能同自己真心相愛的人，求的是一輩子一生一世一雙人，琴瑟和鳴。</br> 但遇到了庚景之后，她早忘了自個兒當初許下了愿望。</br> 愛庚景，愛的很突然。</br> 來不及去想其他的條件。</br> 也沒想過以后他是不是會喜歡上別的人。</br> 如今這一句，一輩子，是庚景給她的意外之喜。</br> 虞夢穎很感動，</br> 眼眶里有了濕意。</br> 從庚景的懷里抬起頭，虞夢穎臉色還染著桃紅，迎著庚景溫和的目光，虞夢穎勾起身子，想去親他。</br> 奈何自己個兒矮，沒夠著。</br> 庚景很體貼地彎下了腰，將自己送了上去。</br> 等了一年，某些東西早就被勾的心癢癢，虞夢穎的著急是面兒上的，而庚景的著急，卻隱藏在了心里，如今人就在跟前，已經是他的夫人。</br> 便無需再忍了。</br> 新婚前夜里，雙方都會學一樣東西。</br> 虞夢穎那邊，虞夫人給了她一本畫冊，虞夢穎羞著看了個大概。</br> 庚景則被庚幕直接甩給他了半箱畫冊，“長兄如父，別謝我，早日生個小侄子出來，省的祖母整日在我耳邊念叨。”</br> 庚景都看了。</br> 淡定地看完了一半，夜里蒙頭睡覺的時候，腦海里全是虞夢穎的那張臉。</br> 如今一碰上虞夢穎，所有的畫面都出現在了他的腦海。</br> 虞夢穎本以為只是一吻，</br> 吻著吻著卻感覺到了不對勁。</br> 庚景的手在解她的衣帶。</br> “夫君......”虞夢穎驚慌地叫了他一聲，這還是大白日，外面的賓客還在等著他出去敬酒呢。</br> “嗯。”</br> 庚景輕輕地應了一聲，動作卻沒停。</br> 虞夢穎的下一句話沒能吐出來，一道聲音破口而出，聲音都變了腔調。</br> 外面的宴席，庚景沒出去，都是庚幕在替他擋酒。</br> 庚景走之前只說，去揭個蓋頭就回來，可這一去，庚幕算了算，一個時辰了。</br> 女眷那頭早就撤了席。</br> 就留了男客這邊一幫公子爺，拽著庚幕，勢要將他灌倒。</br> 庚幕身后專門跟了以為倒酒的‘小廝’。</br> 一杯接著一杯的倒，眾人倒了一圈兒，發現庚幕仍是面色不改之后，才開始生了懷疑。</br> “你是不是在替世子作弊？”一公子哥兒喝的七歪八倒，去質問庚幕身后的‘小廝’。</br> 那‘小廝’倒是爽快，“是啊。”</br> 所有人都怔住了。</br> “你給他倒的是水，給我們倒的是酒？”公子哥兒醉的說話都含糊不清。</br> “對啊。”那小廝很認真地點點頭，“我擔心他喝多了。”</br> “我們都已經醉成了這樣，你不擔心？”一群人開始不依不饒。</br> “我又不喜歡你們，我擔心你們作甚。”小滾的這一聲將周圍的一眾公子爺嗆的無言可對。</br> 庚幕常年在姑敦很少回庚府，沒人清楚他身邊跟著的是什么人，所有人都以為今兒跟在他們身后倒酒的‘小廝’是庚侯府派來伺候宴席的下手。</br> 這一番對峙完，</br> 眾人才發現了異常。</br> “咦，我怎么看著像是個小姑娘。”突然一人看出了端倪，一時都往小滾身上瞧。</br> “過來。”</br> 庚幕依舊一副溫瑞如玉的笑容，將小滾拉過去，護在了身后。</br> “這，這是.......”</br> “金屋藏嬌！”</br> “對對對，想不到世子竟然喜歡這一手。”</br> 庚幕被鬧到頭皮發麻，抬頭朝廊下看了一眼，終于看到了庚景的身影。</br> “新郎官來了，你們隨意。”</br> 庚幕拉著身后的人，轉頭就走，準備將場子還給了庚景，結果沒走成，眾人堵了路。</br> 庚幕指著剛過來的庚景說了一句，“新郎官換了身衣裳。”這才成功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br> 庚景出來，宴席已經輪完，就只剩下了一群喝酒的公子爺，本打算走走過場，結果被庚幕這話，直接推進了人潮里。</br> 這一來，誰都知道新郎官沒忍住，在他們喝酒的這功夫，提前入了洞房。</br> “咱們侯爺也是個急性子。”眾人圍著他哄笑。</br> 庚景這一點倒是和庚幕很像，不該做的事不做，該做的事做了，就不會覺得理虧，不會尷尬。</br> 面不改色。</br> 今兒是他新婚，他何時洞房，他說了算。</br> **</br> 庚幕走后，虞夢穎好一陣才緩過來，身上疼的厲害，先前聽母親說過第一次會疼，但親身經歷了才知，母親所說的痛為何。</br> 庚景說他輕點。</br> 虞夢穎不知他要是重起來會是什么樣。</br> 新婚當日，院子里的熱水就沒有斷過，隨時都備好了，供主子們使用，庚景沐浴更衣完，換了身衣裳出來坐在了床邊，便對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虞夢穎說道，“你先歇息，我去外面招待賓客。”</br> 虞夢穎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不好意思去看庚景，將自己翻了個身，臉朝下，再也不想留人了，“去吧。”</br> 虞夢穎一向膽兒大，</br> 可這等事情當真是羞人。</br> 該看的也看了，不該看的，也被他看了個遍。</br> 不但看了，還......</br> “你快去吧。”</br> 虞夢穎已經羞的抱起了自個兒的頭。</br> “好。”庚景起身，“我晚點再過來。”</br> 庚景走后，虞夢穎才起身去沐浴更衣。</br> 脖子上淺粉色的痕跡，很是明顯，虞夢穎讓丫鬟找了件領子高點的衣裳，想遮住，可挑了幾件，脖子稍微一抬，還是能看得到。</br> 虞夢穎怨庚景。</br> 哪里不好留，偏留在了這兒。</br> 她怎么見人。</br> 正著急，丫鬟進來說，“皇后來了。”</br> 星煙在小院子里吃了一上午的核桃，聽彩籬和杏枝兩個丫頭輪流給她匯報婚事的進展，新娘子什么時候到的，什么時候拜的堂，什么時候入的洞房，她都知道。</br> 過來的時候，也是掐著點過來，彩籬說二公子已經出來了，星煙才緩緩地往這邊來。</br> 今兒過后，虞夢穎就正是成了星煙的嫂嫂。</br> 星煙給虞夢穎備了禮，一套上好的羊脂玉，金鐲子，金釵，珍珠寶石，從后殿里出來的時候，薛先生還開了一句玩笑。</br> “娘娘這是搬家呢？”</br> 一點也不夸張，小姑子對自己的嫂子，是打心底里的滿意，皇上賞的那些她也用不完，后宮又沒有嬪妃，難得有她派上用場的地方。</br> 世上除了虞夢穎，星煙大概也想不出來，誰能配上自己的二哥哥。</br> 星煙進來，虞夢穎就僵著脖子對她行了禮。</br> 彩籬將沉甸甸的珠寶箱子，往虞夢穎跟前的桌上一擱，虞夢穎也嚇到了。</br> “給嫂子的。”</br> 星煙開心的很，一句嫂子咬的特別重。</br> 虞夢穎面色一紅。</br> “虧得娘娘嫁的人是皇上，不然誰經得起娘娘這么敗家。”從星煙進來，虞夢穎一直都是只給她看了半邊臉，另外一邊就是不給星煙看。</br> 她越躲，星煙越好奇。</br> “怎么了？”星煙出手突然，拉著她的手腕一拽，這便一眼就瞧見了虞夢穎另一側頸項上的幾道紅印。</br> 虞夢穎快羞死了，星煙也陷入了尷尬。</br> 過了半晌，星煙就笑了出來。</br> “沒想到哥哥也不斯文。”</br> 這話虞夢穎最有發言權。</br> “千萬別被他表面給騙了。”</br> 星煙因虞夢穎這話愣了神。</br> 以往庚景如何，星煙以為她是最了解的。</br> 可如今才知道，有些東西，除了自己最親近的人之外，誰都無法了解，星煙慶幸如今有一個這樣的人，能夠去了解哥哥。</br> 星煙聽著虞夢穎一聲一聲的數落，再去瞧她臉上的表情，一臉的幸福模樣。</br> 星煙突然就輕松了。</br> 誰都好。</br> 母親，哥哥，她，都好。</br> “謝謝你，嫂子。”虞夢穎正數落的上勁，星煙突然就說了一句，說的時候，眼里還有淚。</br> 虞夢穎沒再說了，看著星煙。</br> “哥哥遇到嫂子，是哥哥的福分，我放心了。”星煙想歡喜，可還是止不住鼻頭酸。</br> 在虞夢穎面前，星煙算的上是個哭包。</br> “娘娘放心，我向你保證，以后不欺負他，行嗎？”虞夢穎這一勸又將星煙逗笑了。</br> “別過分就行。”</br> 沒想到星煙不但不客氣，還來了勁。</br> 虞夢穎嘖了一聲，“娘娘這護短的性子，真是沒改。”</br> 星煙從袖筒里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如今你是我嫂子了，往后就是一家人，我也護你。”</br> “這是？”</br> 先前已經送了她一箱子金銀珠寶，虞夢穎不知，這回又是什么。</br> 當初星煙去宮里時，蔣氏給了她一瓶藥。</br> 今兒是庚景和虞夢穎的大婚，蔣氏同樣也備了一瓶，可這東西蔣氏不好出面給，便交給了星煙，讓她帶給虞夢穎。</br> “母親給的。”</br> 星煙也沒多說，將瓶子塞到了虞夢穎的手里。</br> 虞夢穎大概猜出了是什么。</br> 面色辣紅，瞬間將瓶子藏在了袖筒子里。</br> 洞房花燭夜，恐怕今兒晚上才是大頭。</br> 虞夢穎想起庚景說的，晚點過來，心里就發虛。</br> “沐浴更衣完就用上。”星煙囑咐了一句，便起身，“今兒是嫂子和哥哥的新婚日子，我就不打擾了。”</br> 虞夢穎將星煙送到門口所到，“等些日子，我進宮去看娘娘，兩位小皇子可真是讓人掛念。”</br> “還是等你新婚過來再來。”不提那倆孩子還好，一提星煙就呆不住了。</br> 今兒過來，兩個那娃一個都沒有帶，皇上說好不容易出來，難得清靜一回，再帶上，豈不能白出來了一趟。</br> 沒生下來的時候天天念叨，</br> 生完就不稀罕了。</br> 星煙走后不久，外面又來了一個丫鬟，是庚媛嫣身邊的丫鬟來，“今兒是虞姑娘大婚，大姐給虞姑娘備了一份禮。”</br> 虞夢穎自從在揚州一別，就再也沒有見過庚媛嫣。</br> 揚州的那場戰亂，讓倆人之間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br> 庚媛嫣挾持虞夢穎在先不假，但后來在戰亂中的那場水災中，庚媛嫣救了虞夢穎也不假。</br> 幾日的逃荒，兩人都跟仇人一樣的相處。</br> 卻沒想到處到了最后，兩人的心里都有了變化。</br> 虞夢穎知道是庚媛嫣給蔣家人稍了信，她才得以撿回一命。</br> 虞夢穎剛開始不理解，她罵了庚媛嫣，將她這輩子做過的所有蠢事，都拿出來了去刺激她，到后來，她為何又要救自己。</br> 直到后來聽說了庚媛嫣回到了庚府，將自己關進了院子里，再也不出來見人時，虞夢穎便理解了她的行為。</br> 因為在那一刻，虞夢穎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在痛，在替庚媛嫣心疼。</br> 鄙視她的愚蠢，</br> 卻也心疼她的愚蠢。</br> 沒人哪個女人愿意走到這一步，誰從一開始不是向往著自己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br> 庚媛嫣錯在愛錯了人。</br> 用錯了方式。</br> 庚媛嫣送了虞夢穎一串佛珠，丫鬟說，保佑庚媛嫣能一輩子幸福。</br> 丫鬟剛走了兩步，虞夢穎叫住了她，給了她一捧喜糖。“替我向你們小姐說聲謝謝，禮我就收下了。”</br> 丫鬟將糖帶回去給了庚媛嫣。</br> 庚媛嫣含了一顆進嘴。</br> 含著含著，眼里就有了淚。</br> 外面的熱鬧，庚媛嫣在屋子里都聽的見。</br> 只不過她已經沒臉再出去，呆在這屋里最好不過，不出去讓人嘲笑，也不會給庚侯府丟臉。</br> 執著了七年，明白過來，不也就幾日的功夫。</br> 從揚州回來之后，庚媛嫣便跪在了老夫人和庚侯府的面前，沒替自己申辯一句。</br> 庚老夫人和庚侯爺也沒有為難她。</br> 能有勇氣回來跪在他們面前，他們已經別無他求。</br> 家族名聲沒了，拆了東墻補西墻，能補回來，可她后半輩子的幸福，誰都幫不上忙，只能她自己去承擔。</br> 庚媛嫣也愿意承擔。</br> 回到庚家之后，庚媛嫣便沒有出來見過人，后來庚老夫人聽說她念起了佛，就將自己屋里的幾本佛經都給了她，廟會朝拜時，也會帶上她一道去廟里祈福。</br> “你這輩子要是能有個好歸宿，我也就什么都不愁了。”庚老夫人嘆氣。</br> 庚媛嫣寬慰道，“如今這歸宿就挺好的。”</br> 沒再癡迷不悟下去，沒將自己逼到一無所有，她如今所活的每一天，想是在替自己而活。</br> 每個月庚媛嫣都會去看一次蘇氏，起初蘇氏被蘇家扔在莊子里不管，還是庚老夫人不忍心，暗地里讓人顧著她的死活。</br> 畢竟那是世子的親娘。</br> 等到世子回來，庚老夫人便沒再插手，只在庚媛嫣每回去看蘇氏的時候，讓身邊的老嬤嬤準備了好些東西，都讓她帶上。</br> 蘇氏的日子實則過的不差。</br> 庚幕替她請了三個丫鬟，將莊子里里外外都打理的很好。</br> 且也不是她一人住。</br> 皇帝遣散后宮時，庚媛清也一道被遣散回了庚府，蘇氏去求了庚老夫人，想將庚媛清接到她身邊，暫時住一段時間。</br> 庚老夫人同意了，</br> 這一住就是一年。</br> 庚媛清雖還是神智不清，但比在宮中過的開心，蘇氏也過的開心。</br> 放下了心中的嫉妒和不甘，到頭來卻活的很輕松。</br> 放過了別人也放過了自己。</br> 大年初一的那晚，庚家的年夜飯吃飯，庚老夫人就讓庚幕和庚媛嫣去了蘇氏身邊。</br> 也算是一家團了圓。</br> “抱歉。”</br> 庚幕曾經打過庚媛嫣一巴掌。</br> “兄長如父，該說抱歉的是妹妹，是妹妹錯了。”庚媛嫣垂目，很慚愧。</br> 庚幕沒再說什么。</br> 再大的痛苦，時日一久，都能帶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