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br> 贏紹也看著她，臉色太過于漠然。</br> 星煙從他的表情里瞧出了他的心思。</br> ——不關他事。</br> 屋外的熱鬧聲越傳越清晰，星煙不得不出去。</br> 昭陽殿的周貴妃，</br> 鳳陽殿的魏貴妃。</br> 星煙略微一想，便覺頭痛，</br> 屋里那人的存在更讓她頭痛。</br> 星煙存了小心思，若是能敷衍過去，大伙兒不知道皇上在她這里，那是最好的結果，以免她成為眾矢之的。</br> 星煙打定了主意，今日不管外面的人如何刁難，她都選擇息事寧人。</br> 等星煙出來，屋里已經坐了一屋子的人，兩位貴妃居上位，下邊兒跟了一堆的貴人。</br> 后宮里的嬪妃很簡單，除了兩位貴妃，還有星煙這個淑妃以外，其余的一概都是貴人，星煙起初也沒想明白，后來采籬告訴她，</br> “大抵是皇上鐘情于貴人這個名字。”</br> 星煙也就沒覺得奇怪。</br> 帝王的心，誰摸的準。</br> 星煙出來臉色還余有蒼白，周貴妃最先出聲，“聽說淑妃昨夜遇了劫，可有傷著哪里了？”</br> 周貴妃今日一身尖晶玉紅，怎么看不都像是來探望人，她是來看笑話的，此時見星煙完好無損地出來，臉上的失望沒能藏住，全掛在了臉上。</br> 昨日大半晚上，她就聽說了這事，她簡直愛死了庚瑗青的狠毒，初時聽到消息，她盼著能聽到星煙被那吳嬤嬤給捅死了。</br> 后來聽說被庚景救了，氣兒就焉了一半，適才又盼著她受傷，最好是傷著了臉，毀了她一張狐貍精相。</br> 如今都落了空。</br> 周貴妃對庚瑗青很失望。</br> 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倒是自己高看了她。</br> 星煙按規矩行了禮，態度溫和，“多謝貴妃娘娘掛記，臣妾無礙。”</br> 以往出去，星煙一雙眼睛從不敢亂瞟，周貴妃長的如何，她并沒有細看，如今送上門來，那張臉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br> 星煙只能看。</br> 端端正正，也是個美人胚子。</br> 眉梢上翹，有些像與蘇氏的面相。</br> 星煙最怕與這等人打交道。</br> 沒一處省心。</br> 動不動就要人命。</br> 回回都是死里逃生，經過昨夜那一出，她更是厭倦了這些陰溝里的打打殺殺。</br> 星煙又默念，能不得罪她，就盡量不得罪她。</br> 該謙卑的態度都使了出來。</br> 誰知周貴妃不饒人。</br> “這庚瑗青身邊的嬤嬤怎有這么大的膽子，也不知和庚淑妃結了多大的冤仇，連自個兒的命都不要了，本宮瞧著庚淑妃也不像是個招惹是非的人，怎的這般糟了人算計。”</br> 星煙沒接話。</br> “庚淑妃同庚淑儀好歹也是姐妹，倒是互相容不得了。”</br> 周貴妃想挑事，旁人也擋不住。</br> 就差明著說，庚瑗青如今這般遭遇，就是星煙暗中使勁給害的。</br> 星煙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嘴邊依舊抿著笑。</br> 她不勉強了，橫豎她也管不住，便由著她鬧。</br> 一堆的貴人沒人敢說話。</br> 最終魏貴妃開口了。</br> “個人有個人的造化，庚淑儀如此怨不得旁人，那都怪她自己作孽，妹妹昨兒受了驚嚇，貴妃可就別為難她了，讓她歇會兒。”</br> 星煙對魏貴妃的印象更為淡薄，那日在御花園里遠遠瞥見一眼，也沒記住，如今一瞧，倒是與星煙想象中的一樣，面相是個溫吞的。</br> 眉目沉穩，端莊大氣，星煙曾聽姨娘說魏家的這位貴妃并非本家，本家里找不出來適合的，魏家為了在朝中多一股勢力，硬是從宗族里調出來的這么一位。</br> 目的當然也是皇后。</br> 比起周貴妃的張牙舞爪，性子囂張，魏貴妃確實更加平易近人，但細細一品剛才魏貴妃那話，卻是將周貴妃適才沒挑明的話，全都給挑明了。</br> 星煙度日如年。</br> 她很不喜歡三五成群的女人，更何況屋里還有個聽墻根的。</br> 周貴妃回頭還想再興風作浪，魏貴妃又說道，“今兒大伙兒不是都來探望庚淑妃的嗎？可別壞了初衷。”</br> 周貴妃那樣的暴脾氣，與魏貴妃過招，回回砸在一團棉花上，兩人一直分不出來勝負，周貴妃憤憤地揚了兩下絹帕，氣不過，對著魏貴妃就直接開了火。</br> “這宮里就屬你魏貴妃最會做人，也不怕悶久了傷身。”</br> 魏貴妃不搭理她。</br> 幾位貴人瞧著□□味兒，個個都長了眼睛，不管是來瞧熱鬧的還是真心來看望的，都不想惹出一身騷，想著趕緊離去。</br> 幾人將手里的禮品一一送到星煙面前，說幾句吉祥話，也算是走了過場，往后不給旁人留下話柄。</br> “庚淑妃如今正得圣寵，前兒升了位份，賞賜多的是，有什么可稀罕的，你們這些東西前腳送來，后腳說不定就被扔了。”</br> 周貴妃輕飄飄地一句話，瞬間讓場面尷尬。</br> 眾人雖知道她是故意與庚淑妃為難，可也順著她的話往里想了，幾位貴人原本能拿出手的東西就不多，千挑萬選出來的，確實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淑妃的眼。</br> 自卑心人人都有。</br> 正遞禮盒的貴人，手往袖筒里縮了縮。</br> “貴妃娘娘這話不妥，人情大過于禮情，貴人們能來芳華殿，娘娘心里感激。”杏枝沒忍住，從星煙身后出來，笑容滿面地主動去接過了貴人手里的盒子。</br> ——殊不知，杏枝正好撞到了周貴妃的心坎上。</br> 周貴妃緩緩地走到她跟前，那雙愛挑是非的眼睛，剜在杏枝臉上，毒辣狠絕。</br> 比起侯府的蘇氏，周貴妃的囂張更甚。</br> “本宮說話，有你插嘴的份？”</br> 周貴妃這招在后宮中用爛了，屢試不爽，不少人吃過虧，狐貍精她動不了手，一個丫鬟，她還是有資格教訓。</br> 周貴妃那一巴掌用的力氣不小，對星煙的恨都使在了那上面。</br> 誰知，巴掌落下去，沒落到杏枝臉上，而是落在了星煙的臉上，周貴妃一出手，星煙及時地將杏枝拉開，周貴妃的巴掌完全可以收回去，可她沒收。</br> 清脆的一聲響，聲音大的驚人。</br> 打完了，周貴妃瞧著星煙紅腫的半邊臉，“哎喲”了一聲，“妹妹怎的湊上來了，這，可怨不得本宮。”</br> 旁邊杏枝哭著叫了聲“娘娘。”</br> 星煙也哭了，忍不住哭出了聲，滿臉淚珠楚楚可憐，看著周貴妃的眼里有幾分怨憤。</br> 她自來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臉。</br> 星煙突然不想息事寧人了。</br> 而周貴妃看著星煙此時的表情，心情舒暢無比。</br> 轉身從丫頭手里拿了一瓷瓶備好的藥膏，原本她就是來送藥的，如今終于用上了。</br> “妹妹要往本宮巴掌下鉆，本宮攔也攔不住，這盒金瘡藥就當是給妹妹送的禮了，妹妹多涂幾回，過個十天半月，也就沒事了。”</br> 周貴妃遞過去，星煙沒接。</br> 周貴妃便松了手。</br> 瓷瓶掉在了地上，碎成了渣，藥膏糊了一地。</br> “怎的？妹妹嫌棄？”周貴妃質問。</br> 星煙不說話，往后退了兩步，哭的一雙眼睛紅腫。</br> “周貴妃適可而止吧。”魏貴妃終于出面。“你就不怕太后，皇上知道了你今日的所作所為？”</br> “本宮怎么了？今兒就算皇上來了，本宮也是站理。”周貴妃摸著自己的手掌心，她也痛。</br> 不過一個侯府的庶女，她還能怎么樣，庚瑗青都被她弄去了冷宮，還愁收拾不了她。</br> 周貴妃臉上還掛著得意，一抬頭，卻撞上了一張似笑非笑的臉。</br> 芳華殿內瞬間安靜。</br> 周貴妃一張臉眼見地褪了顏色，腦子里空白，只有一個念頭。</br> 皇上為什么在這？</br> 周貴妃朝著劉嬤嬤看去，劉嬤嬤的臉色比她更白。</br> 皇上什么時候來的，她也不知道，庚淑妃一到晚上屋里就只留著杏枝和采籬，昨兒庚淑妃遭劫，她趕著去同周貴妃稟報，倒是錯過了皇上。</br> 今兒早上她還沒來得及進屋伺候，大伙兒都來了，她是真的不知，并非有意不報啊。</br> 這會子說什么都沒用了。</br> 門前的贏紹拍了拍褶皺的衣擺，走到眾人跟前，直接將星煙的半邊紅腫的臉抬起來，瞧了一番，放下。</br> “誰打的？”</br> 贏紹回頭問，眼眸里的光芒寡淡，唇邊的一道笑容讓人不寒而栗。</br> 屋內一片安靜，眾人低著頭，沒人吱聲。</br> 多數的貴人，還是頭一回見到皇上，還沒來得及愛慕他的容顏，就被他一身凜冽氣勢嚇破了膽。</br> 沒人說話，魏貴妃就說了。</br> “回皇上，想必周貴妃也不是故意的。”</br> 周貴妃話到嘴邊，被魏貴妃堵死了路，恨的咬牙切齒，暗罵姓魏的這個賤人，從來就沒安好心。</br> 周貴妃被搶了詞兒，只能干杵著。</br> 即便是心里發虛，面上還是逞強。</br> 她不信皇上會為了一個侯府庶女而為難自己，她周家已經有三位侯爺了，如今唯一能與魏家抗衡的就是她周家。</br> 皇上要平衡勢力，就必須得靠周家，這些想法替周貴妃壯了膽，周貴妃抬起了頭。</br> 贏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br> 那笑容一點兒也愉悅不了人心，眼底如藏了一把鋒利的刀，周貴妃突然就想起當初林貴人說的話。</br> “皇上的眼睛里有殺戮。”</br> 如今周貴妃也看到了。</br> 周貴妃才開始慌亂。</br> 太后曾警告過，皇上討厭后宮有人生事。</br> 周貴妃心底慌了神，重復了魏貴妃的話，“臣妾并非是故意的。”</br> 贏紹沒有再看她，懶得看。</br> 回頭收了臉上的笑，眸子里帶了風雪，盯著星煙，平淡地說道，“打回去。”</br> 聲音平靜，話不平靜。</br> 一眾人大氣都不敢出。</br> 星煙愣住了，神色訝然。</br> 周貴妃臉色蒼白，如同墜入冰窟，她可是貴妃啊。</br> 星煙沒動。</br> “不打？那你自己打。”贏紹轉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周貴妃。</br> 周貴妃回過神，想求情，可觸碰到那雙懾人的眸子之后，后面的話盡數吞進了喉嚨。</br> 她周家的侯爺再多，也不過都是皇上封的。</br> 周貴妃抬起手，顫抖的拍在了自己臉上，不痛不癢的一巴掌，打的不只是臉，還有尊嚴，后宮嬪妃今兒都到齊了，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話。</br> 周貴妃哭了。</br> 贏紹手肘放在膝蓋上，神色沉郁，絲毫不動容，漠然地看著她，直到周貴妃將自己的臉打到如星煙那般程度，贏紹才從椅子上起身。</br> 接著又將目光移到了地上的碎瓷片上。</br> “誰扔的？”</br> 又是一聲，周貴妃攤在了地上。</br> “撿起來。”</br> 溫潤的聲音，耐心十足。</br> 周貴妃看著滿地的藥膏，還有那瓷瓶渣子，渾身都抖上了，皇上這是半點情分都沒給。</br> “你們還有事？”</br> 贏紹這回問的是其他人。</br> 沒人敢有事，周貴妃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br> “往后有冤屈，直接來找朕。”贏紹對大伙兒說。</br> 眾人卻不敢答，個個低著頭，沒人敢將皇上的話當真，上回林貴人去找了，后來死了。</br> 周貴妃離開芳華殿時神色恍惚，滿身都是藥膏和血，贏紹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面色沒有半點波動。</br> 星煙卻心底生涼，忘了臉上的疼痛，贏紹已經將她推向風口浪尖，容不得她后退半步。</br> 眾人走了，贏紹來到她面前，又細細瞧了她紅腫的半邊臉。</br> “后悔嗎？”</br> 贏紹捏住了她的下顎。</br> 星煙不敢怠慢，用盡了渾身智慧去猜他這話的意思，想八成問的是她進宮一事，星煙搖了搖頭，“不悔。”</br> 贏紹又在她臉上掃了一陣說道，“這臉恐怕暫時見不得人了，你好好休息。”</br> 剛說完，星煙冷不丁的一顆淚落下來，就掉在他的手背上。</br> 贏紹盯著她，盯的深沉，星煙卻也沒隱忍，眸子里的委屈露出來，嘴角一撅，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痛......”</br> 這回是真疼，一點兒都沒撒謊。</br> 贏紹不太確定，她這神色的意思，他又將她的下顎抬的更高了些，問“你是在同朕撒嬌？”</br> 星煙臉上的委屈更盛，眼里含著水霧，一張臉哭地梨花帶雨。</br> “成，朕吃你這套。”</br> 贏紹很干脆。</br> 贏紹光明正大罩了星煙一回。</br> 回頭就下了一道命令，除非庚淑妃自個兒想出去，否則誰也不能踏進芳華殿半步。</br> 星煙終于能放心地在屋里養傷，杏枝和采離趕緊煮了雞蛋替她消腫，星煙乖乖地躺著。</br> 以前她就特別珍惜這張臉，如今愈發珍惜了，她還得靠這張臉，使勁兒的討好皇上，讓她替自己繼續撐腰。</br> 今日之事，她也已經成了箭靶子，周貴妃顏面掃地，之后還不知道會怎樣興風作浪。</br> 她躲不過，只能正面交鋒。</br> 杏枝一邊在她臉上滾著雞蛋，一邊自責，“都怪奴婢，害了娘娘.......”她寧愿周貴妃打的是自己。</br> 星煙一顆雞蛋塞過去直接堵了她嘴，“打你比打我更難受。”</br> 若今日挨打的是杏枝，周貴妃可就有的說了。</br> 杏枝感動的哭，碎碎直念叨，“昨夜娘娘先是遭了吳嬤嬤暗算，幸得有三少爺，若不是娘娘急中生智，香爐燃了斗篷，恐怕連三少爺都不知......”</br> 杏枝后怕，心頭打顫。</br> “今日驚魂未定，周貴妃又上門來挑事，幸得有皇上......”</br> 杏枝一句一句說的急，星煙卻愣了，“昨兒是哥哥送我回來的？”</br> “嗯，娘娘那會子正暈著呢。”</br> 星煙眉頭鎖了鎖，腦子里依稀還記得昨夜救她的那人長什么樣，“你們可見過，皇上身邊有一位功夫很厲害的侍衛？”星煙突然問。</br> 杏枝和采離均搖頭，皇上身邊的人，她們見到的就只有肖安。</br> 星煙記憶模糊，也不太肯定，只是覺得像。</br> 星煙又想起了昨兒的驚心動魄。</br> “吳嬤嬤死了？”星煙不太確定。</br> 采離接了話，“倒是便宜了她。”若是不死，在宮里行刺娘娘，這罪行得拉去凌遲。</br> 星煙想了想，還是打算再去看一次庚瑗青。</br> 了了她這些年的心愿。</br> 在屋里歇了兩日，星煙的臉蛋才恢復如初，去冷宮之前星煙好生收拾了一番。</br> 雨后的朝陽，晴朗明媚，采離，杏枝跟在星煙身后，自從那日遇了劫，兩人對星煙就是寸步不離。</br> “庚瑗青死咬著不放，說吳嬤嬤行刺與她無關。”采離憤然。</br> 奴才行兇，哪里主子不知道的道理，可惜吳嬤嬤死了，嘴里也撬不出什么來。</br> 星煙也沒糾結這些，橫豎庚瑗青已經到頭來，就差她臨門一腳。</br> 星煙再見到庚瑗青，又比在掖庭局落魄了許多。</br> 發絲凌亂，吳嬤嬤一死，也沒人照顧她，身邊就一個丫鬟，還是周貴妃的人。</br> 星煙站在門前，站了很久，庚瑗青才發現她。</br> 庚瑗青正罵丫鬟罵的起勁，說丫鬟偷吃了她的東西，誰知那丫鬟也不是個善茬。</br> “你如今是什么樣的狀況，你心里難道不清楚嗎？用得著我害你？能給了你一個白面饅頭，已經是給了你面子了，你還想要大魚大肉，你還以為你是芳華殿的庚娘娘？”</br> 丫鬟手一伸，“行，你不稀罕饅頭，你給我。”</br> 庚瑗青說不出話來，從前她有銀子，她不稀罕銀子，可自從她進了冷宮，身上就被搜刮的干干凈凈，連個發叉都不剩。</br> 如今吳嬤嬤一死，更是徹底斷了她與外頭的聯絡，她已經被餓了兩天，滴米未進。</br> 她想侯府，想家，可這里沒有一個人應她。</br> 庚瑗青退后幾步，抓著饅頭就藏在身后，生怕丫鬟再將饅頭也搶了，剛轉過身，就看到了一身明艷的星煙。</br> 星煙對著她笑了笑，笑容燦爛。</br> 庚瑗青的眼睛盯在星煙身上，手里的饅頭再也拿不穩，落在了地上，庚瑗青傻愣愣地，一雙眼睛瞪的通紅。</br> 她不該是這樣的。</br> 她該是穿著碎花衣裳，坐在板凳上替她搓衣裳的下人，奴才。</br> 可如今，跟前的人一身鵝黃清麗高雅，青絲上的裝飾早已不同往日，涂金加蘭簪三只，泥絲妝玉圓簪兩只，就插在她的頭上。</br> 高貴的刺眼戳心。</br> 而自己呢？庚瑗青下意識的將自個兒磨破的袖口藏了起來，一時臉色慘白，她是什么時候進來的？</br> 她剛才一定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落魄。</br> “姐姐。”星煙喚回了她的神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