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未希，謝而立?！?br/>     晏三合：“你們倆去陪著太太，如果她還能說話，讓她回憶一下這些年她和老爺相處的點點滴滴?！?br/>     夫妻二人的臉上，都有些不自然。
    小裴爺拼命朝謝而立遞眼色：快去啊，大哥，沒瞧出來晏三合這是在給你創造機會??！
    “晏姑娘?！?br/>     謝而立聲音寡淡，“我就不陪著了，明兒一早衙門里還有事，等下了衙再來?！?br/>     “也好。”
    晏三合從不強求任何人，“小裴爺，替我送送謝大爺?！?br/>     小裴爺真心不想答應下來。
    送是假，路上勸幾句是真。
    可怎么勸？
    謝大哥，你要大度一點啊，反正大嫂已經回來了——這話，他小裴爺可說不出口。
    裴笑這邊沉默著，晏三合卻已經走到朱未希面前：“外面雪大，走，我也送你一程?！?br/>     朱未希搖頭：“晏三合，我一個人也能走，你別送，趕緊忙你的?！?br/>     “那行，記得給太太帶句話，就說我回來了，在忙著呢，讓她無論如何也要等著我?！?br/>     晏三合：“我帶著真相去見她?！?br/>     朱未希眼眶一熱，用力點點頭，“我去了?！?br/>     她自顧自走到門檻外，打起傘，一個眼神也沒向謝而立掃過去，便走入了大雪中。
    一人一傘消失在拱門口，沒有回一下頭。
    謝而立壓著眼中的怒火，連傘也不撐了，匆匆離開。
    走出拱門邊，他沒有選朱未希走的那一邊，而是轉向另一邊離開。
    小裴爺見狀，沖出去，這邊瞧瞧，那邊瞧瞧。
    這算是分道揚鑣的意思嗎？
    “就姓謝的別扭樣，哪里能跟庚宋升比?！?br/>     李不言人淡淡地挑了一下眉：“和離吧，還痛快點?！?br/>     “別發牢騷。”
    晏三合：“陪我去趟戒臺寺?！?br/>     李不言大感詫異，“大雪天的，去戒臺寺干什么？”
    晏三合輕聲道：“去看看桂花。”
    ……
    戒臺寺就在內城里。
    裴笑太熟悉了。
    從前他帶著和尚們常常勾欄聽曲，其中就有戒臺寺的住持。
    雪大了，四人打傘走出朱府。
    黃芪收起傘，一怔，“爺，快看，是三爺?！?br/>     是三爺。
    一手打傘，一手扶著馬車，右腳虛虛點著地，雙眸黑漆漆的，看著晏三合。
    裴笑見他連眼風都不給自己一個，氣得賞了黃芪一記毛栗子。
    “自家爺不看，看什么三爺?！?br/>     黃芪被打懵了，“三爺不能看嗎？”
    裴笑：“不能看?！?br/>     黃芪：“為啥啊，爺和三爺不是好兄弟嗎？”
    “好兄弟？”
    裴笑冷笑一聲：“無話不說的才是好兄弟，暗戳戳干這個，干那個的，都是壞種?！?br/>     “李不言，讓這個潑婦閉嘴。”
    “好！”
    李不言手下意識去摸腰，這才想起來腰上的軟劍斷在東臺的半山腰。
    “小裴爺，你自覺點啊?！?br/>     小裴爺：“……”他又當了一回潑婦？
    晏三合走到謝知非的傘下，抬頭：“你怎么又回來了？”
    “事情都已經安排下去，太孫那頭，錦衣衛那頭也在幫著一起找，朱青和丁一兩個人都盯著?！?br/>     謝知非凝眉看著她：“我沒什么事，在朱府門口看看雪景?！?br/>     就扯吧！
    “景怎么樣？”晏三合問。
    “景一般?！?br/>     謝知非目光一深：“人不錯?！?br/>     久違的甜嘴又回來了！
    晏三合：“戒臺寺的景不錯，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謝知非：“要?。　?br/>     晏三合：“能爬上馬車嗎？”
    謝知非：“需要你扶一把?！?br/>     晏三合拍拍肩，“來，扶這兒。”
    “算了，舍不得?！?br/>     謝知非手撐著馬車，單腳跳了幾下，跳到馬車前，一點一點先把傷腿抬上去。
    狗日的，竟然傷成這樣。
    小裴爺又覺得心疼了，抬手照著黃芪又是一記毛栗子。
    “沒瞧見三爺不方便，還不趕緊去扶著。”
    黃芪：“……”
    李不言扭頭看著小裴爺，噗嗤一笑。
    小裴爺納悶：“你笑什么？”
    李不言：“笑潑婦有點可愛。”
    小裴爺：“……”
    ……
    馬車迅速啟動，可惜沒走多遠，就被人攔下來。
    攔的人是錦衣衛。
    謝知非撩起車簾，把腰牌遞過去，又順勢遞上一張銀票，錦衣衛二話不說就放了行。
    “最近四九城查得嚴，尤其是子時過后，幾乎是逢車必檢，逢人必問?！?br/>     晏三合一聽不好：“朱府三位爺……”
    “不用擔心。”
    謝知非：“欽天監有自己的腰牌，他們辦的差事又很特殊，錦衣衛一般不敢攔著?！?br/>     晏三合：“碰到你大哥了嗎？”
    謝知非一愣，“我大哥走了？”
    “嗯?！?br/>     謝知非微微尷尬，但也只是一瞬間，“回去也好，總要給他時間緩一緩?！?br/>     晏三合看著謝知非，謝知非苦笑：“我們都不是他?！?br/>     他聽到庚宋升和朱未希的故事后，會怎么想？
    他得知岳父的為人后，會怎么想？
    我們都是漩渦外的人，嘴一張，話說得輕飄飄。
    他在漩渦里，滋味都得他自個嘗著。
    “不聊他?！?br/>     謝知非轉移話題：“戒臺寺的桂花和朱旋久的心魔有什么關系？”
    他這么一問，馬車里余下兩人的耳朵都悄悄支了起來。
    “暫時還沒弄明白是什么關系?！?br/>     晏三合：“朱未希的院子外頭有一片桂花，朱旋久重病又讓朱未希去了一趟戒臺寺，我想這應該是個很重要的線索?！?br/>     謝知非“哦”了一聲，緩緩又道：
    “他既然討厭毛氏，會不會心里另有喜歡的人？如果有，我猜想桂花會不會和他喜歡的人有關，否則他不會在病中還惦記著?！?br/>     晏三合看著謝知非，眼里微微驚訝。
    “怎么？”
    謝知非：“和你想一處去了？”
    晏三合：“是！”
    謝知非：“那個人多多少少還應該和我大嫂有關，否則他不會讓大嫂去的?！?br/>     晏三合：“是！”
    謝知非：“找出那個人，就能知道他為什么偏愛大嫂，厭惡毛氏。也大概能明白他為什么要拆散大嫂和庚宋升?！?br/>     晏三合幾乎要無言以對了，和她心里設想的一模一樣。
    李不言聽愣了，“喲”一聲，“三爺突然變聰明了？”
    “去不了五臺山，就只能天天在家里一個人瞎琢磨?！?br/>     謝知非抬頭看了眼李不言，目光又落回到晏三合身上。
    “省得被人嫌棄，杵在那兒就只能當根木頭?！?br/>     這話，小裴爺聽不懂。
    但不懂，他就問。
    “誰把你當木頭了？”
    晏三合看著謝知非眼中自己的影子：“你！”
    小裴爺委屈：“我什么時候把他當木頭？”
    晏三合：“進城的時候?！?br/>     小裴爺：“……”有嗎？
    謝知非拖著調子，“晏三合，原來你都明白啊？”
    “都明白。”
    晏三合挪開視線，“小裴爺是故意把你當木頭的?！?br/>     謝知非：“為什么？”
    晏三合：“誰讓你不給他糖吃？”
    謝知非：“那你呢？”
    晏三合：“我也是故意的。”
    謝知非了：“為什么？”
    晏三合：“誰讓你只給我糖吃?！?br/>     謝知非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邊上。
    小裴爺扭頭去看李不言：你聽得懂嗎？
    李不言丟給他一記“你是傻子嗎”的眼神。
    他們打情罵俏的話，我們聽懂它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