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劍將目光轉移,那個急速駛來的綠影已令他厭惡至極,這一刻,他幽紫的瞳孔沉寂下來,那是一種震懾萬物,帶有毀滅氣息的可怕眼神。此時,陰尸王已經臨近,幽紅的眼珠盯住承影劍,正要撕咬過去,霍然間,一只手按住了它整個面目。頓時,陰尸王感覺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噬力封鎖了它的全身,它竟然無法動彈分毫,一團團渾濁的穢氣開始從它身上流溢而出,全數被眼前的詭異之手吸入。
它的心中,一股寒意涌出,這是面臨毀滅的感覺。如此情形下,即使陰尸王這等陰邪之物,也面生恐懼,它提起全身的氣力張開口,發出了絕望的嘶吼抑或是滅亡前的悲鳴。
當最后一股濁氣被承影劍納入體內,陰尸王已經不復存在,地面上散落下了一堆塵灰,既然,隨風散去。
承影劍的神色一陣恍惚,強行吞噬陰尸王,讓他自身亦受到了重創,尤其是竄入體內的至陰之氣,腐蝕力極為強烈,短時間內無法清除。終于,他禁不住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了竹汶麟的身旁,一陣略顯暗淡的紫光閃過,那名黑袍銀發的男子已經失去了蹤影,地面上,一把劍呈現出來,劍身上,仍流淌著烏紫色的血液。
竹汶麟帶著一種難言的情緒,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握向了劍柄,他的心里正要說些話。突然,尸毒侵向了他的心脈,竹汶麟的表情瞬間抽搐起來,顯得痛苦至極,隱約又呈現猙獰之色。顯然,尸變就快到來了。
“哇嗚!”與此同時,院子的四面響起了陣陣怪叫聲,隨后一具具行尸瘋涌進來,它們用貪婪而又嗜血的目光盯向院內眾人。陰尸王雖然被消滅,但前夕被它咬過的鎮上居民,體內已經生出陰尸蠱,變作了鬼尸。
“柳柳大哥將我們將我們全部除掉吧不能遺害人間”在意識模糊前,竹汶麟擠出生平最后一絲氣力說道,隨即合上了雙眼。
然而這一刻,誰都不曾注意,一滴血液從竹汶麟嘴角溢出,隨后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嗖”的一聲射向天際。
它,紅得通透,似乎要撕裂整片天穹!
天空,依舊黑云密布,沉沉的一片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地面上,冷風瑟瑟,柳非凡的心沉寂下來,他望著四周如浪潮般涌來的鬼尸,手中的伏魔劍泛起了攝人心魂的銀光。他知道,這是一場已沒了對錯,但必須要做出抉擇的殺戮。
當悲劇即將上演,卻在這時,一陣磅礴的轟鳴聲響起,隨后整個天地晃動起來,烏黑的云天突然從中部裂開了一道口子,里面漸漸呈現出,一個幽邃的世界。
那片世界,分不清光線的明暗,唯有一片翻騰的血海,紅得驚心動魄。一束光陰從里面投射出來,籠罩了整個七福鎮。一刻間,鬼尸們全都停在了原地,在奇異光華的洗禮下,一縷縷渾濁的青煙自尸身冒出,隨后消逝無蹤,鎮民們臉上的兇戾之氣開始消退,眼眸逐漸清晰起來。
柳非凡抬頭仰望,表情并沒有松弛,他用心盯著頭頂那片降臨人間的詭秘世界,突然驚呼道:“那竟是,竟是真妖界!”
紀茗纖聽后眼中閃過驚異之色,但隨即,面目又涌出了幾分欣喜,她連忙低下頭,望向躺在地上的竹汶麟,叫喚道:“竹公子。”
“咳咳。”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傳出,竹汶麟緩緩睜開雙眼。剛才合眼的一剎那,他已記不清在黑暗中經歷過什么,如今的他,心里只有一個感想,活著的感覺,真好。視線中,一張清麗無雙的面容映入眼簾,竹汶麟不由開口喚道:“茗纖。”
紀茗纖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道:“竹公子,你終于醒了。”
望著伊人略顯憔悴的面容,竹汶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他緩緩抬起一支手,想要撫摸那張絕美無暇的臉龐。
正在這時,又一陣轟鳴之聲響起。
竹汶麟一驚,定了定神,將目光轉向天際,這才發現天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口子,一片幽紅的光景映入他的瞳孔,觸目驚心。
此時,射入七福鎮的天煞之氣漸漸消散,降臨的真妖界忽然呈現出了回縮之勢,云天開始收攏,很快合成了一條淺淺的縫隙。眼看驚現人間的真妖界,又要離奇的自世間消失,卻在這時,一個威武但并不友善的聲音從云縫里傳來:無知凡人,膽敢私開真妖界之門,汝等罪過,定當誅滅!
聲音落下,天再度裂開一個大口,一道赤黑色的流光從那片幽紅世界中射出,以極快的速度墜向七福鎮,這是一股不屬于塵世的力量,充斥著毀滅氣息。若讓它接觸到七福鎮,滅亡,只在一瞬之間。
這一刻,半空中,不知何處飄閃過來一片綠葉,葉片第一時間綻放出一圈炫耀的光彩,擴散開來,呈現為一個半球形將整個鎮子罩住。
“轟!”狂暴的赤黑流光撞向了淡金色的光罩,發出一聲滔天巨響,地面為之一震。隨后兩股能量同時消失,空中,那片綠葉的色澤暗淡了下來,它飄落到地上,化身成了一個中年人。
中年人盤腿坐立,雙目閉合,他面如枯槁,顯然為了擋下剛才一擊,已竭力而為。
“區區地仙,也敢插手真妖界的事。那好,你就隨同他們一起滅亡吧!”這時,云縫中那個沉冷的聲音再次傳出,隨后,又一團赤黑色的焰流從天而降。柳非凡見狀,連忙掐上數道手印,霍然間,唯見無數道銀色的劍光向著蒼穹激射而去,但皆如飛蛾撲火,那團焰流并不見削損,以不可阻擋的趨勢向七福鎮墜來。
當灼熱的氣息頻臨大地,整個七福鎮難逃毀滅的命運時。躺落在地面的承影劍驟然間散射出一陣深紫光芒,承影劍的本來形體,銀發紫瞳的神秘男子又一次現身。
他面露峻厲,伸展雙臂,竟然把即將砸落地面的焰流舉了起來,一縷縷血液不停從承影劍嘴角溢出,這一刻,他仰天長嘯,無匹的氣勢爆發出來,他生生托住焰流遁向了空中,既而猛然一推。
“轟隆”一聲巨響!狂暴的能量反攻進了幽紅的真妖界,整個蒼穹為之撼動。隨后,那片魔域一片寂然。
風聲蕭蕭,承影劍傲立在天地間,一雙深紫的瞳仁注視著血色的天空,帶著一如既往的羈傲
一刻后,云縫中,那個威武的聲音響起,意外的是,沒有半點憤怒,而是多了一份恭敬:“原來是冕下達人,剛才還請恕罪。”
聲音落下,天空發出了低沉的轟鳴聲,裂開的云層逐步合攏,真妖界,最終在人間消失。一束薄光穿透云層,從東方射落大地,太陽開始展露出來。
和煦陽光的照映下,承影劍的面目卻已是死灰一片,接連兩次變幻成人形讓他元氣大損,剛才又強行接下魔使者的真紅魔焰,更迫使他體內氣機混亂不堪。然而此時的承影劍,強忍住身體創傷,并不愿修養生息。他異常專注盯著面前的一片云天,剛才真妖界出現時,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那片幽紅的世界,他的內心除了怒意,也涌出了一份久違的憧憬。
這時,承影劍忽然張開口,自顧問道:“我,究竟是誰?”聲落,承影劍雙眼一閉,身上泛起了一陣暗淡的光華,銀發男子的身形隨即消失,半空中,唯見一把忽明忽暗的劍跌落了下來。
地面上,竹汶麟提起全身氣力,支撐起身子,他跑上前,將承影劍接入手中。剛才的一幕,讓竹汶麟自知,承影劍身負的謎太過不同尋常,如果哪天解開時,即使他們會處在對立面,但在竹汶麟心中,承影劍是永遠的朋友。
紀茗纖默默站在后方,望著竹汶麟的背影,似乎讀懂了他的情感。茗纖不由在口中默念了聲:“竹公子。”
“姑娘。”正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紀茗纖回過神來,將目光轉向了不遠處閉目坐立的中年人,她已認為中年人正是當日在七福廟細心開導她的七福前輩。紀茗纖走上前,關切問道:“前輩,你可好?”
七福一臉平靜之色,道:“好與不好,不在于表面,而是源自內心。此時的我,算是即將安息吧。”
紀茗纖微微一驚,道:“前輩乃是仙靈之體,難道也要下到地府,經歷輪回之苦?”
“原本百年前的我,就已是一縷孤魂,因為受到民眾的心念之聲,才得以修成正果。長久以來,我一心庇佑七福鎮,以致于這里風調雨順,多福少災,鎮外那片養尸土也便是在我的靈氣滋育下而成形的,卻不知成了一條引線,差點讓七福鎮遭受滅頂災禍。原來福與禍,是如此的相近。悠悠塵世,自有定數,七福鎮的興衰,只能靠鎮民自己,所以我,是時候離開了。”
紀茗纖聽后,勸說道:“前輩不必自責,如今鎮上的‘尸亂’問題已經解決,一切很快就會好轉起來。”
“姑娘有所不知,我甘愿放棄仙靈體魄,并不是看不開這點”七福的聲音多了幾分感嘆,道:“只是我活了這么久,見多了世間的悲歡離合,自以為明白了許多事理,看破了許多東西,也便覺得索然無味起來。原來塵世,就是一個大圈,世人成天想去到圈外的世界,但當跳出這個大圈時,雖然能夠俯視圈內,將是非看得明明白白。可回過頭,望向圈外茫茫無際的四周,已找不到一份存在下去的趣意。滿天神佛,日日對著空空的云海,他們的處境,也不過如此。所以輪回并非苦海,于我而言,算是一份解脫吧。”
“前輩的這番道理,晚輩受教了。”此時,柳非凡走上前說道。隨后,他的面目露出幾分感激,再道:“前夕在樹林里,我被心魔所困,多謝前輩現身指點迷津。”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心魔’之道,亦屬本道,豈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明?年青人,將來的你定有一番作為,不過現在,你要走的路還很長。”聲音落下,七福的身上泛出了一層光華,漸漸將他的身形掩沒,隨后一聲清脆鳴響傳出,光華凝聚成了一個圓潤的靈珠,飛落到了紀茗纖的掌心上。
“姑娘,你我相遇也算是緣分一場,這顆福靈珠,為我生平仙靈之力聚成,在走之前,我將它贈予你,雖然不及你體內所懷之物,但在關鍵時刻,卻有扭轉乾坤之效。我的塵緣已盡,下一世若能遇到姑娘這樣的女子,那便是我的福氣了,哈哈。”七福的聲音在紀茗纖耳邊響蕩,帶有一份獨特的豪邁和不羈。
紀茗纖望著手中的靈珠,道:“多謝前輩,一路走好。”
聲音落下,一縷青魂從福靈珠里飄了出來,隨后,在虛空中散去。
七福鎮外,一座高聳的山峰上。
兩抹銷魂的倩影望著鎮子那方,雖然距離遙遠,但對于她們來說,那邊的情形卻是一覽無余。
站在前方的是一名紅衣女子,其容貌可謂傾倒眾生,美麗不顯妖嬈,端莊卻不失韻味,渾身透散出清靈之氣,若不知情者,還以為是懵懂的天仙,誤落凡塵。卻不知,這名女子乃是異教瑟水蠻宗主:花月仙子。
此時,花月仙子開口說道:“蝶兒,當日在落雁谷降伏金鬃老妖的,可是那個中了尸毒的男人?”
“是的,月母。”站在后方的女子回答道,她穿著淡紫色的衣裳,輕紗蒙面,從身姿上看,亦屬絕世佳人。
“你可知道,他手中那把劍的來歷?”
“蝶兒不知。”畫蝶恭敬答道:“不過那把劍本身蘊含奇力,又能變化成人形護主,絕對是世間至寶。”
“世間至寶?”花月仙子聽后念了一聲,忽然發出一聲輕笑,道:“這個名頭,恐怕配不上他。”
畫蝶奇道:“難道月母知道它的來歷?”
“他?我豈能忘記。曾今的他,在修真界不知有過多少驚世之舉,那個名號,你們這些后生不是時常在口中念起嗎?”
聽完,畫蝶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問道:“月母,你的意思是說,他就是義琊?”
“能夠使出‘天噬’,連陰尸王這等異物都能吸噬干凈的人,除了他,還會有誰?”
畫蝶聽后身子一震,道:“他真如傳聞所言,當年差點毀了整個鎖魂淵么?”
“義琊向來孤傲,當年為了救出眾妖,他的確支身前往過青城山。若不是宗元那個老家伙仗著青城山位處膻中地脈,以七星龍淵劍引來天地浩然正氣發動五行太玄陣。莫說是鎖魂淵,即使整個青城山也會在那一戰中滅亡。”說到這,花月仙子停頓下來,美眸忽閃出一分疑色,道:“但為何如今的義琊變成了一把劍?”
聲音剛落,兩人的身后忽然響起一陣沙沙的怪聲。畫蝶警惕起來,連忙轉過身子,同時祭出法寶“淚魂花”,一時間,只見無數紫紅相間的花瓣從她袖口散出,圍著她的纖纖玉手來回飄繞,絢美而又流轉殺氣。
此刻,不遠處的樹林里,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確切的說,是一具女尸跳了出來。女尸的表情嗜血而又貪婪,顯然把眼前二人當作了獵物。
畫蝶看清來者的模樣后,眼中閃出一絲驚異,不由念道:“這不是幽娘么?”
花月仙子雙眸盯向女尸的脖頸處,面露嘲諷道:“幽娘這回可糗到家了,堂堂四部護法之一,竟然被鬼尸之術反蝕其身,瑟水鬼王那個老怪物若此時在場,顏面算是丟盡了。”說完,花月仙子眼中寒光一閃,她輕揮了一下衣袖,一束紅布驟然從她袖口射出,剎那間將女尸裹住。隨后,一陣爆裂聲響起,女尸還不及發出痛苦的嚎叫,便全身炸開,化作一堆煙塵消散無蹤。
這個過程中,花月仙子連眼皮都沒抖動分毫,其手段狠辣,可見一斑。此時,她轉移目光,瞟了一眼環在畫蝶手上的花瓣,問道:“你的‘淚魂花’怎么有些暗淡?”
畫蝶聽后,一時不知如何答復,眼神開始飄忽不定。
“金鬃老妖和那個男人在落雁谷爭斗時,你出手過?”
“蝶兒知罪!”畫蝶禁不止單膝跪地說道。
花月仙子面目露出一絲古怪,道:“你要明白,我們瑟水蠻屬于異教,異教中人怎么能夠起善心?況且,你幫的還是個男人!”
畫蝶道:“月母,蝶兒時刻謹記宗中戒條‘施惡于夫,恩行善女’,一時出手,并非為了那名男子。而是金鬃老妖太過可惡,在清水縣不知吸食了多少女子精元,理應誅滅。當日在落雁谷,蝶兒認準時機出手,是想將金鬃老妖一擊斃命,而并非救人。”
“救人?原來你不僅僅是幫那個男人一把,而是救了他一命!”花月仙子語氣加重說道,冷不防拂了一下衣袖,一陣冷風卷過,畫蝶的面紗被扇落下來,露出一張俏美無暇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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