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飛逝而過,北京城的冬天已近尾聲。</br> 氣溫也從持續的了一個多月的零下重新轉入零上,A大校園里冰封的希臘風水塘化了冰,有風沿水塘吹過,打到行人臉上泠泠的冷。</br> 校慶的最后一項重大活動,正是在這樣的日子里拉開最后的帷幕。</br> ——一場空前盛大的晚宴。</br> 由于校內在校學生數量眾多,學校特此開放了每個學院的禮堂,個別學院的劇場,連校內的體育館,都被征為晚宴場地。</br> 不過,最最主要的場地還要屬校東區的大禮堂。這里場地大,足足占了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br> 不僅如此,這里去年才剛剛裝修過,裝潢最新,也最考究。</br> 理所當然被選為晚宴最主要的會場。</br> 不過即便這里場地非常大,能夠容納的人數還是有限,所以也是校內所有晚宴會場,唯一設有準入門檻的。</br> 本次校慶義務志愿者、每系別年段前30、校內學生組織成員有優先入場券。</br> 霍音是被顧姝彤拉著,一路從北門外的酒店直奔晚宴主會場大禮堂的。</br> 大禮堂重新裝修后,她還是第一次來這里。</br> 即使是早聽說過這里新的裝潢風格,真正進門的時候,霍音還是不免有些驚訝。</br> 大禮堂整棟三層樓內部被設計成中空的形制,一樓的天花板正是頂層的天花板,二樓三樓設計成環形圍欄,可俯視一樓情形。</br> 很像大型劇場,或者時髦的商場。</br> 禮堂內部整體呈西式復古風格,一走進門入目的石灰雕花,和特意放置的錦簇花團,像是無意闖入了中世紀古堡。</br> 會場是專有志愿者精心布置,場中放置了長桌、吧臺,上置各色菜肴,甚至酒品,早來的同學已經三五成群圍坐一起,歡聲笑語,熱聊不絕。</br> 今天的晚宴沒有主題,沒有流程。</br> 可以當成一場校方出資的同學集會。</br> ……</br> 大禮堂雕花窗臺邊的長桌周圍,坐了A大最聲名在外一伙二世祖。</br> 他們各自面前放了個玻璃酒杯,抿著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br> 眼見身邊淡漠的人威士忌當水似的一口喝了小半杯,隨手把杯子撂在面前。</br> 昨天一整天沒逮著這人,發微信又不搭理,江子安這回終于找到機會開口:</br> “讓哥,不是你跟霍妹妹到底咋回事啊,跟哥們說說唄?”</br> 程嘉讓撂下酒杯,長指在杯壁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聞言,不動聲色地掀眼看過去,未置可否。</br> 只撂下一聲。</br> “管呢。”</br> “不是,你這樣對得起嫂子嗎。”</br> 程嘉讓揚眉。</br> “?”</br> “讓哥啊讓哥,就算你放蕩不羈愛自由,咱也不能辜負人小姑娘,而且不說嫂子,人霍妹妹,剛被林珩那小子渣了,你這又來渣人家,”</br> 江子安湊過去,煞有介事,</br> “是不是不太厚道。”</br> “……”</br> 程嘉讓咬著腮肉看了他好幾眼,頓了一下,從桌上的干果盤里抓了個沒開的核桃就往江子安懷里扔。</br> 江子安在胸前接住核桃:</br> “干嘛?忠言逆耳,想暴力讓我閉嘴?”</br> “操。”</br> 程嘉讓往身后的椅背上閑閑一倚,長腿交疊,微蜷的食指慢條斯理地點了點自己太陽穴上邊,</br> “腦子是個好東西。”</br> “不是,”</br> 江子安被他搞懵,</br> “什么意思啊?”</br> “沒什么意思,就是作為朋友,覺得以后交朋友需要設置點兒智商準入門檻。”</br> “我操。程嘉讓你這張嘴是真的缺德。”</br> “過獎。”</br> 程嘉讓說完這句,懶得再跟江子安扯淡,漫不經心地偏頭,閑閑睨著門口的方向。</br> 兩分鐘后。</br> 身邊的人猛一拍腦袋,再度開口。</br> “臥槽,讓哥你不會這么神速,嫂子其實就是霍妹妹吧?”</br> 聞言。</br> 程嘉讓不疾不徐地撇過去,懶得應聲。</br> “我靠你這也太騷了,她跟林珩才分手幾天啊你就給搞過來。”</br> 這句的聲音有些大,周圍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程嘉讓濃重的眉頭稍斂,</br> “別幾把瞎說,八字沒一撇。”</br> “臥槽。”</br> “你又一驚一乍什么呢。”</br> “來了。”</br> “什么?”</br> “你兄弟前女友兼你未來對象來了。”</br> “……”</br> 程嘉讓看過去之前,沒忘了先給江子安腦袋上來個爆栗。</br> 他偏頭,順著江子安指著的,進門的方向抬眼望。</br> 剛剛進門的年輕姑娘穿了一條水紅色小洋裙,黑發松松垮垮地攏起,半隱半現著玉白的頸項。</br> 正站在門口,略帶茫然地緩慢張望。</br> 甫一進門。</br> 數不清赤/裸/裸的目光就齊齊落到她身上。</br> 程嘉讓皺著眉扯扯衣領,正欲起身,卻有人先他一步快步過去。</br> ……</br> 霍音被顧姝彤拉著進到大禮堂里,站在門邊望著禮堂里各自三五成群的人,不自覺帶了點兒茫然。</br> 她眼神無意掃過被玫紅色郁金香圍繞的窗邊長桌,一眼就看到斜倚座椅,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看過來的程嘉讓。</br> 自從……自從前天晚上他攬著她從操場的舞臺走到后臺,她落荒而逃,昨天和今天白天又是直播采訪徐教授,又是陪顧師姐看房子。</br> 算起來,她已經有兩天沒有見過他。</br> 瑩潤的唇微張,尚未出聲,被其他人打斷了思緒。</br> 有人伸手在她眼前擺了擺,霍音順著看過去,正好看見江子安。</br> “霍妹妹,我們那邊兒正空著,一起過來玩會兒吧?”</br> 江子安指指窗邊的長桌,</br> “有讓哥有岑月,都熟人,來吧?”</br> 霍音下意識看向身邊的顧姝彤,師姐跟醫學院的人并不熟。</br> 況且,程嘉讓是程霖的堂弟,這樣會不會……</br> 未料她這心里思緒還沒過過一遭,眼前的江子安已經搶先一步開口:</br> “來呀,愣著干啥,這你師姐,我見過的。來來來一起,咱們這兒最歡迎美女了。”</br> 禮堂門口距離布滿玫紅色郁金香的那個窗邊本就不遠,江子安邊說話邊拉著她們兩個就往窗邊走。</br> 盛情難卻,這么推推搡搡,沒兩步就到了桌前。</br> 眼前這位實在是霍音這輩子見過最自來熟的社交牛逼癥人士,不僅熱情地邀請她們過去,剛一站穩腳,他又開始熱情地把她們介紹給桌邊圍坐的其他人。</br> “來來來,給大家介紹一下哈,這是新傳學院的學姐……”</br> “顧姝彤。”</br> 對對對,顧學姐,這位大家應該比較熟悉了,新傳學院的系花霍妹妹,也是……”</br> “咳。”</br> 霍音被程嘉讓的低咳吸引過去目光。</br> 看著他的眼神落到江子安快要碰到她右手手腕的那只手上,又不緊不慢地上移,與江子安對視。</br> 后者很快悻悻收回手。</br> 霍音還在來來回回看著他們倆,倏然間左邊手腕一緊,被身后的力道一拉,連連倒退兩步。</br> 撞到椅背的棱角之前,被男人灼燙的大手隔著輕薄的洋裙穩穩扶住后腰,鈍鈍停住。</br> 霍音耳根猛地一熱,無措之際,程嘉讓已經放開扶在她腰上的手,順勢拉過旁邊的椅子。</br> 很低聲地從旁提醒:</br> “你坐這兒。”</br> 霍音沒什么章法地移開眼,很不幸撞上顧師姐曖昧的笑眼。</br> 只能更為尷尬地干笑兩聲。</br> 這長桌雖長,卻也約莫只能容十來出頭的人,霍音和顧姝彤落座以后,長桌周邊便約莫滿了員。</br> 江子安實在是一流氣氛組,眾人正一時相對無言,他已經兀自開口:</br> “干坐著太無聊了,今天既然來了,咱喝酒玩游戲吧?”</br> 說完,竟然還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撲克牌:</br> “真心話大冒險,怎么樣,看哪個倒霉蛋抽到大小王。”</br> 眾人自然沒什么意見。</br> 不過游戲開始之前,有人遠遠開口:</br> “真心話大冒險。”</br> “方不方便帶我一個。”</br> 在場眾人掃眼過去,面色都有些微妙。</br> 長桌邊不遠處站著的人。</br> 他們都熟悉得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