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和孫家是世交,兩家集團互為戰略依靠,孫董事長的小孫女近日留學歸來,兩邊設了一桌家宴,邀請了陸家父母和陸擒一起吃個簡單的晚飯。</br> 一桌人不到十個,除了關心兩句孫小姐的未來規劃,總體上不用應酬,屬于輕松的晚飯。</br> 陸擒被安排坐在孫瑟旁邊的位置,對他來說,孫瑟是兒時的玩伴、將來的合作對象。</br> “瑟瑟剛回國,對國內這一套管理體系還不夠熟悉,陸擒,能不能先放在你身邊學習一陣?你們都是年輕人,理念更相似,有些事兒我跟瑟瑟講起來,她老覺得我不夠先進,嘿,洋墨水喝完講話一套一套的。”</br> “學習”只是一個好聽的詞匯,實際上就是讓孫小姐在陸氏集團鍍一層金,再理所當然地跳槽自家產業,說起來似乎會比空降去當大小姐更體面。</br> 陸擒允下了,心里想的卻是,支使一個年輕點的秘書去帶孫瑟,然后能不能把裴容弄進來給他當秘書?</br> 孫世叔的話給了他一點啟發,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把裴容從娛樂圈手把手帶進陸氏任職?</br> 比起教什么孫瑟,陸擒對教裴容充滿興趣。</br> 當然,他知道裴容的學習態度比較差勁,獎勵機制都不生效。</br> 咳……懲罰機制說不定有奇效。</br> 晚飯結束,陸家從孫家告辭,親自開車送父母回去,今晚也住在父母家。</br> 蔣女士夸了一會兒孫瑟越長大越好看,見陸擒只是開車不接話,話鋒一轉:“瑟瑟這顏值,進娛樂圈也不差,不過現在娛樂圈男孩子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br> 蔣女士抬手戳了戳陸建業,“老陸,是不是一個叫裴容的明星啊?是我見過長得最俊的。”</br> 陸建業:“你以前不是說你兒子最俊?”</br> 蔣女士哈哈笑道:“不一樣的俊。”</br> 陸建業突然道:“明天的午餐會,我也會出席。”</br> 陸擒一愣,道:“好。”</br> 明天是周一,所謂的午餐會其實就是公司高層一起吃個午飯,討論一些不太適合拿在正式會議上談的問題,這個問題可能很無厘頭,比如決定下一季度的食堂菜單,主要拿來增進總裁和高層之間的交流。</br> 明天的議題陸擒已經想好了,就是那部商戰劇,既然決定出借一個辦公樓層,還要裴容出演,那就不能再是一個普通弱智商戰劇。</br> 陸氏有這么多精英,每人修改一兩處,劇情就立刻翔實起來。</br> 劇本要改,改成以陸氏為正方背景的商戰劇,而裴容就是陸氏的代表人物。</br> 現今有不少公司會采用直接將自身植入影視劇背景的方式來擴大知名度,成功的例子不少,但對于陸氏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顯然沒有必要,畢竟陸氏底下的子公司拆出來的代言,娛樂圈明星就能搶破頭。</br> 陸擒設想了一下,裴容出現在片頭曲第一個主演名單上,陸氏集團出現在片尾最后的唯一投資方上,一頭一尾,聯系多么緊密。</br> 這部劇會將裴容與陸氏的形象綁定,因為藝人具有不確定因素,將來爆出黑料會給集團造成負面影響,所以陸擒需要說服其他高層。</br> 陸擒想,所有不確定因素源于本身實力不夠強悍,有他在,裴容的形象不會有任何問題。</br> 到家之后,陸擒給裴容打了個電話:“睡了沒?”</br> 裴容慢吞吞接起:“準備睡了。”</br> 陸擒:“明天穿正式一些,我讓高秘書去接你。”</br> 裴容:“不去可不可以?”</br> 陸擒:“就是跟我下屬一起吃個午飯,很輕松,不費力的。”</br> 裴容:“哦。”</br> 翌日,高秘書十點半來接裴容,看見裴容的打扮目瞪口呆:“不需要換一套衣服嗎?”</br> 裴容雙手揣兜,“要換衣服那我不去。”</br> 他穿著純棉T恤和長褲,T恤肚子上有只逼真的大老虎腦袋,凸出三厘米厚,周圍一圈毛茸茸,中間是重工刺繡,將老虎黑白額紋繡得栩栩如生。</br> 風把衣服上的老虎頭的鬢毛往后吹,乍一看威風凜凜。穿衣服的卻是個慵懶的大美人,像一朵盛放的薔薇。</br> 裴容精挑細選了這件T恤,老虎頭可以掩飾他有些微鼓的小腹,還能保溫緩沖,集多功能于一體,完美。</br> 褲子是灰色的,沒什么特殊,腳下踩著一雙虎頭拖鞋,對大了一碼的腳掌特別友好。</br> 一身的炸街時尚單品……高秘書開始感到頭疼,但他明智地不把事情攬上身,而是叫人送了一套裴容尺碼的西裝去公司備用,拉開車門:“裴先生請。”</br> 陸擒早上在開會,裴容被安排在他的辦公室等候。</br> 小秘書聲音甜甜地問他喝什么。</br> 裴容指了指桌上的茶水:“隨便來一杯吧。”</br> 小秘書解釋道:“陸總喜歡喝茶葉老梗,一般人喝不慣,需要換一樣嗎?”</br> 裴容嘀咕:“真是糙。”</br> 他想象了一下日理萬機的陸總喝茶提神必然是牛飲,克重計數的好茶他沒空品味,更青睞稱斤的粗梗,便宜但味道渾厚。</br> 小秘書:“什么?”</br> 裴容:“給我一杯白開水就行。”</br> 裴容端著白開水,站起來溜達了一下。</br> 他打算今天跟陸擒攤牌,心里想好了說辭,只需要像念臺詞一樣念出來就行,但此刻不知為何還是緊張起來。</br> 大概他隱隱知道,陸擒的反應是不可控的。</br> 一緊張,裴容便坐不住,小腿僵硬容易抽。高秘書說他可以隨便轉轉,裴容便漫無目的地逛逛。</br> 他站在茶水間的落地窗前,從高層往下看去,川流不息的車輛變得很小很小。</br> “我第一次看見陸總沒換衣服就來上班了,說明昨晚沒回家啊。”</br> “你怎么知道?”</br> “那襯衫都皺成那樣了,連熨都來不及,就是昨天那件。”</br> “聽說孫家的小姐回國了,陸總昨天還去機場接她一起吃飯……”</br> “這就是現代高效率豪門寫照嗎?”</br> “滾滾滾,你鉆陸總車底了?”</br> “沒鉆,但我看見陸總早上帶她入職了,還指定王秘書多照顧呢。”</br> “王秘深得陸總倚重,比高秘書還高一級,明年隨便去個分公司就是小總裁級別的。”</br> 茶水間兩個小職員竊竊私語總裁的八卦,各自磨了一杯咖啡又離開,完全沒發現綠植后面的裴容。</br> 裴容捏緊了水杯,穿著拖鞋,踢踢踏踏地往回走。</br> “裴容。”</br> 陸擒出聲叫住他,看見他的衣服,眉頭立刻就皺緊了:“我不是讓你穿正式一點?”</br> 裴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想,我還沒管你衣服皺巴巴的,你管我干嘛。</br> “舒服。”</br> 陸擒看了看表,高秘書連忙道:“有備用衣服。”</br> 陸擒:“去換。”</br> 裴容今天就是來擺爛的,他把手揣進了老虎兜里:“不換。”</br> 陸擒一口氣猛地哽住。</br> 兩人間的氣氛微妙地僵住了。</br> 高秘書眼觀鼻鼻觀心,嚯,他早上就察覺到裴容是故意穿這么一身,頗有些跟陸總作對的意思。而陸總今天要通過午餐會把裴容介紹給,包括他父親在內公司高層。其他人質疑裴容能不能很好地表現出商業精英的形象,陸總立了保證,結果裴容給他來這一出。</br> 這可不敢摻和呀。</br> 陸擒把裴容拉到休息室里,西裝扔到床上:“很多人看著,換套正式的好不好。”</br> 裴容坐在床邊,仰頭看著他:“不是只吃個午餐嗎?至于這么正式?”</br> 他揣在老虎兜里的雙手捂住了小腹,換衣服是不可能的,他抬起腳:“虎頭鞋不可愛嗎?”</br> 陸擒:“……”</br> 好生氣,可是他穿虎頭鞋誒。</br> 陸擒的計劃被完全打亂,額頭的青筋跳了跳,黑著臉帶著裴容參加午餐會。</br> 陸總沒開口,沒有人討論“裴容和陸氏的適配度”,大家和諧地用餐,互相關心家長里短,討論食堂夏季應該換成什么菜單比較合適。</br> 裴容在陸擒幽深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吃著一份海鮮燴面。</br> 陸董事長將餐盤放入回收處,擦擦手,對一旁的兒子道:“我不太贊同你的提議,因為你掌控不了他。當然,你一意孤行,也沒人阻止你。”</br> 被自己父親否定了一件和裴容有關的很重要的事,感覺非常糟糕,陸擒薄唇抿成一條線,下顎線鋒利了幾分。</br> 等其他人都吃完,離開高層專屬食堂,回到各自辦公室,裴容擦了擦嘴,站起來將碗碟收拾了一下,放進回收處。</br> 陸擒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煩躁,對裴容道:“去休息室睡午覺吧。”</br> 裴容不是商業精英,那就改成親民的,加個班的事兒。</br> 裴容:“下午還有事?”</br> 陸擒:“那部商戰劇的影視合同,下午在法律部簽。”</br> 這么快?明明之前還只是在飛機上提一嘴!這就是陸擒的行動力嗎?</br> 裴容張了張口,剛要說什么,陸擒捏住他的下巴,把他壓在休息室門板上急切地親他的臉頰和額頭。</br> 裴容的皮膚本來就好,令人愛不釋手。懷孕之后他的皮膚變得更好了,像飽滿的奶皮,忍不住去舔破。</br> 他嘴唇紅潤,頭發烏黑,娛樂圈的虛假包裝離他越來越遠,留下一個返璞歸真的大美人,看一眼稀罕一眼。</br> 裴容被迫仰著下巴,輕輕地嗅了嗅陸擒襯衫衣領洗衣液的味道,垂下眼眸,慢慢放松了擋在身前的手。</br> 良久,陸擒放開他,快速道:“睡到兩點我讓秘書叫你。”</br> 今天的午餐會對陸擒是比股東大會更重要的場合,早上已經很糟糕了,下午不能更糟糕,他今天預計的兩件事一定要完成一件。</br> “陸擒。”</br> “晚上下班再說。”</br> 裴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沒想到,陸擒還拒絕溝通了。</br> 他該說陸擒是個直覺兇猛的野獸嗎?</br> 不就是一部劇嗎,為什么一定要讓他拍?</br> 其實事先溝通一下會更好一些。</br> 裴容躺了一會兒,預計自己的定時微博時間快到了,便悄悄離開陸氏。</br> 他不想跟陸擒起肢體上的沖突,等陸擒看見退圈微博時,就知道合同簽不成了,恐怕會暴怒,連同早上的事一塊找他算賬。</br> 這可不是他給陸擒發切蘿卜表情包的小事,他在公司里挑戰了陸擒的權威。</br> 大明星裴容“退圈環球旅行”的頭條爆炸時,總裁辦的人都聽見了一聲巨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