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美人宛若被一道白光擊中,他一秒放下了棉被，展平挽起的袖口，摘掉防塵口罩,施施然踱步到了玩具間門口。</br> “篤篤篤?！迸崛萆炷_踢了踢紙箱子。</br> 紙箱子是張姨新買的烤箱的包裝盒，說要給蹲蹲做烘焙,原先張伯俞伯做飯,鐘愛各種小炒,蛋糕點心是沒有的。</br> 裴蹲蹲仗著自己“受傷”，可把張姨心疼壞了,加上幾分愧疚，當即許諾給他一個芒果蛋糕。</br> 芒果蛋糕早就吃嘴里了,腦門的“護身符”卻舍不得卸掉,靠著它騙吃騙喝還不會挨打。</br> “出來?！?lt;/br> 瓦楞箱沉默了兩秒，裴蹲蹲趴在地上,悄悄抬起一條縫,把箱楞頂在腦袋上,露出一張小臉：“爸爸?！?lt;/br> 有了保護殼，爸爸打不著屁股。</br> 裴容揣著手：“爸爸要開車兜風了，有沒有小朋友要跟上的？”</br> 裴格頓時掀了紙箱，跑到門口拿了外出的小黃帽戴上，拎上奶瓶，“爸爸，我準備好了?！?lt;/br> 裴容看著小崽子剛換的衣服又變成了擦地墩布,閉了閉眼,自我安慰：沒事的,很快就輪不到他洗了。</br> 他囑咐張姨等橘子全勝之后進去搞衛生,獎勵橘子一條小魚。</br> 然后拿了車鑰匙,把裴蹲蹲放在兒童安全座椅上，開車出發。</br> 裴容經常這樣帶兒子兜風，專注看路上行車與風景的小兔崽子會比較安靜，直到有一天裴格看見別人家的爸爸騎小電驢帶娃，小孩子可以站在腳踏上迎面吹風，舒適得一批。</br> 當時剛剛回國，裴容一覺醒來在院子里看見了一輛嶄新電驢，一問，是裴格網購的。</br> 他立刻想起白天小崽子問他“那種車車叫什么”，他回答是電驢后，小崽子就不問了，原來是等著晚上給江焱打電話用壓歲錢訂購呢。</br> 美名其曰：給爸爸的禮物。</br> 裴容十分感動，帶上他圍著別墅溜了一圈，鎖進車庫，拒絕把車開進鬧市的請求。</br> “爸爸以前是大明星，被人認出來以后就要去上班了，可能幾天都見不到你?！?lt;/br> “那還是坐四輪叭?！?lt;/br> 裴格喝奶的時候特別專注，這時候他一點心神都分不出給別人，認真喝奶的樣子最像他霸總爹工作的狀態。</br> 裴容從后視鏡里看見，很容易想起陸擒當初在他劇組辦公的樣子。很認真，很有魄力。</br> 裴蹲蹲一輪奶喝畢，暫時放下奶瓶，臉蛋貼著窗玻璃看四周。</br> 這里的房子跟他家差不多，但是他們那兒只有爸爸的房子最漂亮。而這里，漂亮房子一棟又一棟。</br> 裴容從鄉下大別墅開進都市富豪區，就停在陸擒小區外面。</br> 他今天帶崽踩點，想看看哪條路線適合悄無聲息把裴蹲蹲放在狗男人門口，而自己不被發現。</br> 其實這不算一時沖動。</br> 如果裴蹲蹲只是養老鼠……好吧，養老鼠也不能忍，但不至于把裴蹲蹲送到陸擒那里。</br> 客觀因素占據九成——他可能有一段時間沒空，上有老下有小，兩頭顧本就是一大難題。</br> 相當一部分人選擇了優先照顧后代，或者說精力分配不均等。</br> 但裴容不這樣想，趙姨像母親一樣照顧了他和蹲蹲兩年，自己也應該用同等的毫無保留的精力去給她養老送終。</br> 裴蹲蹲不喜歡醫院的環境，裴容也不想讓一個天天上躥下跳的狗崽子，帶到療養院當一個安靜乖巧的不影響其他老人休息的好孩子。</br> 裴容相信裴蹲蹲可以辦到，但是他不忍心。</br> 裴格懂事的時候是真懂事，所以他搞事的時候，裴容氣得要命卻也沒有打過他。</br> 一個搞完事就滑跪的崽兒，還保證下次不會，能怎么辦。</br> 下次不會=下次搞新的。</br> 裴容怎么可能想得到各種刷新認知的事情，提前讓小崽崽保證不去干。</br> 這樣的崽兒，交給誰他都不放心，一是擔心對方忍無可忍，二是擔心對方忍無可忍裴格被揍，三是怕對方不能及時處理裴格的各種騷操作，導致蹲蹲受傷。</br> 或許江焱可以，但他是醫生，忙起來顧不上。</br> 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讓裴容放心交付裴蹲蹲，那就是另一個跌破他下限的人。</br> 一個可以自力更生雨中拼床的男人。</br> 裴蹲蹲就是陽痿陸總的福報！</br> 裴容出國的時候，帶走了陸擒送他的表，打算留給裴蹲蹲，他從不否認陸擒的父親席位。</br> 莊園接觸過后，裴容承認自己有些心軟。</br> 嗐，都“陽痿”了，就讓他見見小崽子吧。</br> 父子倆一脈相承，互相禍害，咸魚一定要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別賠了崽子又折身子，被陸擒逮住了，工作量不比養崽低。</br> 裴容繞小區一圈，確定了從小區進去行不通，沒有通行證，他又開車去陸氏大樓看看情況。</br> “蹲蹲想住這里嗎？”</br> 裴格：“爸爸住哪里，我就住哪里。”</br> 裴容開了一早上車，把車停在陸氏對面的樹蔭下，擰開一瓶礦泉水：“裴格，爸爸要你去完成一件任務。”</br> 裴蹲蹲眼睛一亮，還沒聽就答應：“蹲蹲可以！”</br> 裴容換上溫柔的語氣：“趙奶奶生病了，爸爸要在醫院照顧她。”</br> 裴蹲蹲鼻子一酸，難過地問：“奶奶很嚴重嗎？”</br> 裴容：“爸爸要像小時候照顧你一樣照顧趙奶奶，蹲蹲愿意把爸爸的時間分給奶奶一些嗎？”</br> 裴蹲蹲癟了癟嘴，眼里頓時蒙上了水光，眼圈紅通通：“可以……但是，要把爸爸分走多久？”</br> 裴容：“等趙奶奶身體好了爸爸就有空了。你喜歡爸爸嗎？”</br> 裴格重重點頭，順便甩出了幾滴眼淚，他伸手抹了一下，努力地不哭出來。</br> 裴蹲蹲很少哭，裴容幾乎要不忍心了：“那你想再要一個爸爸嗎？我照顧奶奶的時候，你去認識一下另一個爸爸。”</br> 裴格一愣，都忘記哭了：“還能有兩個爸爸？長得跟爸爸一樣嗎？”</br> 裴容笑道：“因為蹲蹲愿意把爸爸分給奶奶一段時間，所以觀音菩薩獎勵他有兩個爸爸?！?lt;/br> “長得不一樣，但是跟爸爸一樣愛你?！?lt;/br> 裴蹲蹲下意識道：“他也不會揍我嗎？”</br> 裴容：“……”</br> 沒救了，你哪怕問問他給不給你吃冰淇淋呢。</br> “他要是揍你，你告訴爸爸，我揍他?！迸崛輶伋稣T惑，“如果你能呆在他身邊20天不找爸爸，我們就能解套十萬根冰淇淋?！?lt;/br> 裴蹲蹲眨了眨眼睛，思維靈活：“我可以幫爸爸賺錢？”</br> 那他愿意成為打工崽！他也要養爸爸！給爸爸買飛機！</br> 裴容：“……嗯?！比绻懣傇敢饨o你一點撫養費。</br> 裴容絞盡腦汁推銷：“你的陸爸爸會做飯，特別好吃。他會釣魚，會騎馬?！?lt;/br> “如果你從陸爸爸那里學到了真功夫，爸爸答應你讓你跟王奶奶家的大鵝一決勝負?！?lt;/br> “蹲蹲可以！”裴蹲蹲站起來，雙手抱住駕駛座的椅背，生怕爸爸聽不清他的回答。</br> 王奶奶家的大鵝可惡極了，啄了他屁股還追著他跑！</br> 裴蹲蹲一度想潛進鵝圈報仇，被裴容鎮壓了。</br> 裴格鉆到副駕，求證道：“到時候，我能不能帶上橘子一起？”</br> 裴容：“隨便吧?！?lt;/br> 反正這么提升血壓的事情，他不會去圍觀的。</br> 那是陸擒的事情了。</br> 做好了小崽子的思想工作，裴容盯著陸氏門口，思考明天怎么搞。</br> “唔！是黃毛哥哥！”</br> 一個快遞員開三輪經過，被眼尖的裴蹲蹲認出來，是聚眾斗毆的小弟之一。</br> 裴容轉頭，果然看見黃毛快遞員停在陸氏大樓前面，拿出了五六個文件袋和一大箱辦公用品。</br> 不一會兒，樓里出來兩個保安，搬走了大箱子。</br> 而保安也很臉熟，是另外兩個小弟。</br> 裴容心思一動，在微信群里問了一句。</br> 據他所知，這五人來自同一個地方，來S市逐夢電競圈，參加了一個俱樂部的青訓，由于年齡稍微大，技術實在菜，在青訓營被虐成狗。</br> 五個人去網吧上分挽尊，結果連掉大分，打了起來。</br> 裴容帶崽走后，派出所覺得他們的電競教練負有一定教育責任，聯系了教練。</br> 其實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被青訓營淘汰了。</br> 他在群里一問，汪群馬上回復：“我們想留在S市，教練給我們找了工作，老三老四老五在陸氏當后勤?！?lt;/br> 黃毛想送快遞，汪群搞游戲直播。</br> 對于沒什么學歷的社會青年來說，陸氏當后勤算是不錯了，五險一金，本部各種福利全享。</br> 裴容發了個大紅包，讓蹲蹲發語音：“哥哥！明天能不能幫蹲蹲一個忙？”</br> “裴哥，你說。”</br> 裴格：“幫我爸爸送一個快遞?！?lt;/br> 裴格扭頭看向爸爸：“什么快遞??？”</br> 他猝然瞪大眼睛，搶答：“是蹲蹲嗎？”</br> 裴容：“真聰明，晚上獎勵一口雪糕。”</br> “蹲蹲的朋友就在那里面工作，你陸爸爸在27層，讓他們帶你去找陸爸爸，你和橘子一起，你會害怕嗎？”</br> 裴格捏著手指：“不怕?！?lt;/br> 裴容打開陸擒在碼頭打窩的視頻播放。</br> 他當時活兒都被陸擒干了，鬼使神差錄了一段視頻。</br> 裴格目不轉睛地看完，意猶未盡，又看了一遍：“他好厲害！唔！大魚跳出來了！”</br> 裴蹲蹲很少夸人厲害，被他崇拜的人只有裴容一個。</br> 視頻里的陸擒一分鐘叫了好幾次裴容的名字，一下子拉近了裴格對他的親近感。</br> 他只知道，給爸爸釣魚的，一定不是壞人。</br> “我們下次釣魚也要扔這個?！迸岣褚幌伦泳涂闯鏊麄兩洗吾灢坏紧~是因為少了一個步驟。</br> 裴容：“你愿意在陸爸爸身邊待20天嗎？”</br> 裴格點頭的動作變得利落：“愿意?！?lt;/br> 裴容：“我們約法三章。無論陸爸爸怎么問你，你都不能透露家里的位置，不能當面打爸爸的電話，不能悄悄甩開陸爸爸自己回家。”</br> “咳，如果你發現你陸爸爸相親，要馬上告訴我，爸爸就去接你。”</br> 裴格疑惑：“相親是什么？”</br> 裴容不太自然道：“就是跟陌生的姐姐或者哥哥吃飯，準備談戀愛?！?lt;/br> 裴格突然神神秘秘地湊近，小聲道：“爸爸，我是不是小特工？”</br> 他最近看了一部動畫片，覺得自己很符合。</br> 超酷。</br> 裴容：“……對，特工寶寶一歲半。”</br> 裴格立刻要求，他要有一件繡著特工勛章的衣服。</br> “好?！?lt;/br> 裴容開車回去，路上又囑咐了兒子很多很多。</br> 一遍遍展示電話手表的各種功能，遇到意外要怎么解決，怎么背著陸擒聯系他……</br> 特工寶寶聽得精神奕奕，恨不得馬搞事！</br> 別墅因為全面消毒，消毒液沒揮發干凈前是不能住了，他們晚上又借住了一次江家父母的房子。</br> 因為裴蹲蹲養老鼠，他的舊衣服和玩具全部要消毒暴曬，裴容干脆就不給他帶上了，陸總要是真心喜歡蹲蹲，估計會馬上帶兒子買買買。</br> 裴容從來沒有跟裴蹲蹲分開這么久，有點惆悵：“小特工有什么需要帶上的嗎？”</br> 裴蹲蹲靈光一閃：“解藥！”</br> 裴容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聽，什么解藥？說得跟玩命兒一樣！</br> 裴蹲蹲摸出一瓶玻璃罐子，趁裴容不注意塞進了包里。</br> 裴容把罐子搜出來：“這是什么？”</br> 怎么像……一堆草？</br> 艸！</br> 裴蹲蹲獻寶道：“等我收集了一百種草葉子，合在一起就可以解毒了?！?lt;/br> “不能直接吃，我和小羊不一樣，我知道的。”</br> 裴容幽幽道：“你收集了多少？”</br> 裴蹲蹲伸出手指頭數了三遍：“三十七種?！?lt;/br> 小兔崽子！悄摸地！</br> 三十七種！</br> 裴大美人的離別情緒瞬間消失。</br> 裴蹲蹲：“等我有一百種了，讓爸爸先吃。”</br> 真孝順，讓陸擒先吃吧。</br> 裴容沒收了玻璃罐：“光收集不夠，你還要學習一門叫醫學的課。你去當小特工，爸爸幫你收集。等你十八歲，學會制藥原理了，你再來爸爸這里拿走罐子?！?lt;/br> 懵逼的裴蹲蹲思考了一會兒，好吧，等他再長大一點就能聽懂了。</br> 等裴格睡下，裴大美人挑燈給他的外套繡了歪歪扭扭的特工兩個字。</br> 翌日，裴格穿上內側繡著勛章的酷炫牛仔外套，戴著鹿角帽子，抱上橘子，整裝待發。</br> 裴容：“可以出發了嗎？”</br> 裴格：“等等江叔叔?！?lt;/br> 不一會兒，江焱帶著醫療箱過來，幫裴格把幾乎要消失的腫包，認認真真打了個紗布補丁，并在紗布上滲了一點紅藥水，弄得跟真的一樣。</br> 裴容蹙眉：“不是消腫了嗎？怎么還要擦藥水?”</br> 江焱：“是的，但這是我們裴哥的要求?！?lt;/br> 裴容：“……他是真怕挨揍啊?！?lt;/br> 賣慘這門課，算是讓裴蹲蹲琢磨透了。</br> 想到小崽子這一年犯了多少事，賣了多少慘，裴容深吸一口氣。</br> 啊，都過去了。</br> 裴容搞了一臺打印機的包裝盒，恰好能把蹲蹲和橘子裝進去。</br> 他往紙箱里墊了一個枕頭，放進后備箱。</br> 江焱：“想清楚了？”</br> 裴容：“嗯?！?lt;/br> 江焱：“那行，等我大侄子變成陸氏太子，我跟著吃香喝辣?！?lt;/br> 裴容：“這么樂觀，說不定七天無理由退貨也有可能?！?lt;/br> 江醫生挑了下眉，笑而不語。</br> 裴容要呆在療養院，距離S市中心有一定距離，為此，江焱申請了提前上班。</br> 他師兄的醫院距離陸氏大樓只要十分鐘。</br> 如果裴蹲蹲有需要，他能馬上趕過去。</br> 上午十點。</br> 裴容開車來到陸氏大樓下，把裴蹲蹲和貓放在了打印機的快遞箱里。</br> 裴格坐在枕頭上靠著箱壁，距離邊緣還有一截。</br> 橘子盤在他腿邊，安靜地舔毛。</br> 裴容穿著黃毛提供的快遞制服，打開和裴蹲蹲的視頻通話，吃力地抱起幾十斤的箱子，勾起嘴角道：“裴格，行動開始了?！?lt;/br> 答應他，不要被差評退貨好么。</br> 裴蹲蹲把奶瓶的吸管塞進嘴里，點頭，唔唔唔！</br> 有了兩個保安內應，進大門很容易，每次快遞都是他倆負責接收的。因此裴容抱著未封口的箱子進去時，沒有引起任何懷疑。</br> 他停在總裁專用電梯前，帽檐下的眉眼沉靜得像水墨丹青描摹，不多猶豫，拇指按上了指紋解鎖。</br> 要是、要是他的指紋錄入被刪除了，那就……出師未捷，打道回府，以后也不來了。</br> 高級電梯反應很快，沒有給裴容緊張或者反悔的時間，他的指腹一貼上去，電梯廂門立刻往兩側滑開。</br> 行云流水般，恰如過去兩年無聲飛走的光陰。</br> 像某種不可言說的緘默誓言。</br> 干凈光潔的電梯轎廂，有股淡而清新的梔子香味。</br> 裴容突然覺得有些臉熱，他按下27層，把箱子放進去，打開，捏了一下裴蹲蹲的臉蛋，彎起眼睛：“兒子，記住我們的任務，爸爸等你?！?lt;/br> 他必須這樣鼓勵裴格，按照小崽子喜好搞事的性格，能堅持一陣時間不鬧著回家。</br> 就像養老鼠這件事，從發現老鼠窩一鍋端到玩具間，每天偷偷運糧喂老鼠，關上門給橘子玩……</br> 可能是遺傳了陸擒做生意的作風，前期不聲不響，時機到了一口咬斷脖子。裴蹲蹲天生能沉得住氣靜悄悄作妖，然后給老父親致命一擊。</br> 裴蹲蹲咬著吸管，總結自己的快線任務：發現陸爸爸相親，然后打報告，回家。</br> 慢線任務：呆滿20天，股票上漲，回家。</br> 希望陸爸爸快點相親。</br> 電梯合上，裴容一邊往外走，一邊給高秘書打電話。</br> 27層。</br> 高秘書為了自己能夠穩穩地回總部，沒敢提裴容的股票，這是陸擒的雷池，敢提出來，要么升職要么開除，他不敢賭。</br> 他到底是靠工作能力吃飯，而不是拉皮條。</br> 裴容離開之后，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的任務就結束了。</br> 裴容的股票血虧之后就沒有其他動靜，高秘書拿不準主意了。</br> 這一波下調股價對公司而言是正常的商業波動，只能說裴先生買的不巧。</br> 想到自己曾說了“買陸氏永遠不虧”，要是裴先生誤會了投資方式，高衾還是有些心虛。</br> 他現在工作走上正軌，如果跟陸總提一句，應該沒事吧？</br> 陸擒頭也不抬，打開一個新的文件，“有話要說？”</br> “沒有?！?lt;/br> 高衾回神，退了出去，突然，口袋里手機一震，</br> 是個陌生號碼，高衾按了接聽。</br> “高秘書，現在立刻到電梯口等一個給陸擒的箱子?！?lt;/br> 竟然是裴容的聲音，聽起來對方還很愉悅。</br> 下一秒，他聽到了電梯到達樓層，打開的提示音。</br> 高秘書的腦海里一瞬間閃過了玫瑰花之類的驚喜。</br> 等看清箱子里裝的是什么，頓時愣在原地，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