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擒帶崽開會后,父愛的濃度簡直爆表。</br> 他原先想著，要是蹲蹲不配合，就暫停會議,讓高秘書主持，自己抱崽去天臺走廊轉轉,也想好了蹲蹲會在有人發言時出聲打斷,超過三次他就抱蹲蹲去辦公室開視頻會議。</br> 然而,這些意外情況都沒有，蹲蹲就坐在兒童高腳座椅上,和大人保持一個高度，安靜地看圖冊。每當陸擒發言時,就拿那對漂亮會說話的眼睛瞅他,還會跟著鼓掌湊熱鬧。</br> 陸總從一堆掌聲中辨認出那軟綿綿的拍手聲，轉頭一看,小崽子宛若天生適合開會,不怯場不鬧騰,擠在一堆大人中央尤為小只，別人桌上放著茶水，他桌上一個奶瓶。</br> 見他看過來，小崽子眨巴了下眼睛。</br> 裴容一定沒有在小崽子面前說過他的壞話，還替他樹立了父親的形象，否則蹲蹲不會這樣。</br> 陸擒心頭微動，他其實在裴容心里沒有那么十惡不赦吧？</br> 蔣女士說要給陸擒帶孫子,無奈陸擒開會都要親力親為,她在辦公室等到會議結束,蹲蹲一回來就問他想吃什么。</br> 裴蹲蹲：“可以吃陸爸爸做的飯吧？”</br> 世界上能唯一與泡面匹敵的,就是陸爸爸做的小丸子。</br> 如果小丸子能加在泡面里就更好了。</br> 陸總為雙向奔赴的父子情感動,當天結束一星期的加班，提前半小時下班，免得趕不上崽子的飯點。</br> 蔣女士愕然：“中午的兒童餐是你做的？”</br> 桌上一盤盤那么精致，她以為請專門廚師做的。</br> 看來在養崽這個事情上，陸擒已經無可指摘，她不用擔心父子二人把日子過得亂七八糟。</br> 陸擒：“是。您晚上要一塊吃飯嗎？”</br> 蔣女士點頭。</br> 陸擒正欲抱崽去停車場，裴蹲蹲忍不住道：“爸爸，你抱橘子好不好？橘子走不動了。”</br> 蹲蹲可以自己走路，孩子已經一天沒下地了。</br> 陸擒把兒子放到地上：“這么遠，你走得動嗎？”</br> 裴蹲蹲把橘子薅過來塞到陸擒懷里：“我走得動。”</br> “蹲蹲走路真穩，真厲害。”蔣女士跟在后面夸獎，她注意到蹲蹲手里的奶瓶底兒都花了，磕了好幾個角，“怎么沒有給他換一個奶瓶？”</br> 是不是原來生活條件比較拮據？</br> 陸擒道：“他喜歡這個，消毒好就能用，新的不一定比舊的好。”</br> 他發現蹲蹲還挺長情的，什么都喜歡舊的，裴容買的他都不扔。</br> 裴容有這么長情就好了。</br> 陸擒酸酸地想，要是裴容給他買東西，哪怕是地攤貨，他也會喜歡的，天天穿去開會沒問題。</br> 走到公司門口，高秘書把安裝了兒童安全座椅的車子開來，他名下所有車除了一臺賓利，都緊急安裝了安全座椅。</br> 裴蹲蹲乖乖爬上去，還會自己系安全帶。</br> 陸擒果斷決定自己開車。</br> 蔣女士坐在兒童座椅旁，跟陸擒商量：“我也想辦個周歲宴，把蹲蹲介紹給大家認識。”</br> 陸擒：“蹲蹲有20個月了。”</br> 蔣女士：“二十月宴也可以！”</br> 聽起來就不同凡響必成大器。</br> 蹲蹲這么可愛，一定要介紹給所有人認識，以往只有蔣女士羨慕別人的份，今天起全世界都來羨慕她。</br> 沒有人比她的蹲蹲更禮貌更聰明更漂亮。</br> 陸擒雙手打著方向盤，不假思索道：“等蹲蹲兩歲辦吧。”</br> 蔣女士反應了一下，才從上頭的狀態冷靜下來，她兒子還沒追到蹲蹲另一個爸爸，這邊就辦宴會不合適，好像他們陸家只重視孫子一樣。</br> 但是……蔣女士看看崽子，再看看陸擒，小天使蹲蹲都能被送回來，陸擒真的有戲嗎？</br> 父子倆捆綁銷售附贈股份，還得求著裴容買。</br> 擱古代，還能讓陸建業備上厚禮上門提親，多條門路。</br> 陸總在后視鏡里看見老母親嫌棄的目光，心頭一梗。</br> 四個月，裴容就算狡兔三窟都讓他給刨了！</br> 他已經查到裴容最近登了一次微博，還拿了裴蹲蹲的手表型號去廠商查購買記錄。</br> 蔣女士不無擔憂：“我怕你到時候邀請函都不知道往哪發。”</br> 陸擒咬牙：“大不了陸氏發公函微博@他。”</br> 蔣女士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于是又積極籌劃起生日宴：“你說我去弄一批蹲蹲出生年份的酒怎么樣？以后一年讓我們蹲蹲開一瓶敬謝來賓，開到100歲，長命百歲，越喝越香醇。”</br> “蹲蹲是前年冬天出生，那裴容懷他那一年陽光很好，我有個認識的酒莊釀造了一批次頂級紅酒。”</br> 陸擒倏地想起他在格林莊園喝到的兩瓶紅酒，瓶身上的葡萄采摘年份也是前年。</br> 原來前年的陽光真的很好，只是裴容不在，他不關心天氣和蔬果。</br> 那兩瓶假酒……</br> 陸擒阻止了他媽：“主意不錯，我來辦吧。”</br> 等他追到裴容，他就去格林莊園買100瓶紅酒。</br> 現在還不能買，假酒害人，會讓他想起不真實的夢境。他必須和裴容重逢的時候保持絕對克制的欲望，讓裴容知道，他這三年也是有長進的，不會再被欲望支配頭腦發暈。</br> “酒？”趴著窗戶看的裴蹲蹲轉過頭來，頭頂的呆毛被駕駛座窗縫吹來的威風撩起，顯得他眼睛更清澈湛藍。</br> 他有偷偷看見爸爸藏了一箱紅酒，但是回國之后就不見了。</br> 蔣女士笑道：“蹲蹲還小，不能喝酒，對身體不好，等蹲蹲十八歲了再喝。我們蹲蹲喝飲料干杯。”</br> 裴蹲蹲抿了抿小嘴：“好哦。”</br> 酒他其實嘗過一手指的，不好喝，他喜歡喝奶。</br> 蔣女士欣慰的同時又有點愧疚，陸家缺席了小孩子不講理哭鬧的日子，直接擁有一個能聽懂道理的寶貝，太慚愧了。</br> 為了補償蹲蹲，陸擒回家立刻做了紅酒燉牛腩，蹲蹲表示想看過程，于是陸總解鎖了背著崽子炒菜的成就。</br> 他紅酒倒得不多，酒精揮發后，葡萄的香氣滲進牛腩，和土豆胡蘿卜燉到軟爛。</br> 裴蹲蹲食指大動，一口肉末蔬菜粥一口牛腩，香噴噴。</br> 爸爸從來不騙他，說陸爸爸做飯好吃，就是好吃，要是爸爸也能吃到就好了。</br> 臨近夜晚，蹲蹲想爸爸了。</br> 和奶奶一起看完動畫片，裴蹲蹲就時不時看向手表。</br> 蔣女士要回家收拾東西，準備明天搬來一起住，對陸擒道：“要哄一哄蹲蹲了，再懂事的孩子，睡前都會哭著要裴容的，換個床不知道能不能睡著。”</br> 說著說著，她眼眶一紅，抱了一下蹲蹲。</br> 陸擒送完母親出門，回來蹲在沙發前，和蹲蹲平視：“我們洗澡完，到臥室里跟裴容爸爸打視頻，我去書房，不打擾你們，好不好？”</br> 陸擒估摸裴容應該能在視頻里就把蹲蹲哄睡著。</br> 發愁找不到獨處時間的裴格眼睛一亮，抱住了陸擒的脖子：“我喜歡你，陸爸爸。”</br> 陸擒：“那打個商量，把陸字去掉。”</br> 裴格：“好的，爸爸。”</br> 裴蹲蹲歸心似箭，被洗了個快速澡，澡盆里的小黃鴨也不玩了，擦干凈換上純棉睡衣，被陸擒放進被窩里，就準備打電話。</br> 陸擒：“爸爸在隔壁第三間書房里，有事情喊一聲爸爸就聽見了。”</br> 蹲蹲輸入密碼，點擊第一聯系人通話，頭也不抬：“嗯嗯！”</br> 陸擒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關門的剎那聽見裴容一聲混著電流的“蹲蹲”傳來，差點破門而入。</br> 橘子的窩就在床邊，盯著門邊的動靜，警惕地豎起耳朵。</br> 心酸，真是心酸。</br> 快三年沒聽見老婆聲音了。</br> 裴蹲蹲高興而大聲道：“爸爸！”</br> 陸擒幾乎想裝傻應一聲，然后進去看看裴容，靠著極為強悍的意志力，一步一步挪到了書房加班。</br> 克制，忍耐。</br> 這都忍不了，看見真人站在面前還了得？到時候忍不住一個餓虎撲食，豈不是又回到三年前把裴容嚇走？</br> 電話手表顯示頻不大，不過裴蹲蹲能聽見裴容的聲音就高興了，證明爸爸在陪他就行。</br> 他絮絮叨叨說著今天的事，腦袋在枕頭上拱來拱去，渾身沒一處安分。</br> 裴容微笑地聽著，偶爾鼓勵，道：“小特工真是厲害！”</br> 裴蹲蹲聽到想聽的，驕傲地翹起嘴角，道：“爸爸，我今天吃了紅酒燉牛腩，好吃，想給爸爸吃。”</br> 裴容莞爾：“爸爸有機會吃的。”</br> 裴蹲蹲又道：“那爸爸能偷偷來看我嗎？”</br> 裴容想了想：“要是陸爸爸帶你出去玩，爸爸想辦法偷偷看一眼蹲蹲有沒有長高。”</br> 裴蹲蹲：“有的有的！蹲蹲喝完牛奶就睡覺，能長高！爸爸你一定要來看。”</br> 裴容輕聲哄道：“那蹲蹲今晚跟陸爸爸睡覺能睡著嗎？”</br> “可以！”</br> “真棒。”</br> 看著外表可愛的崽兒，想到江焱教蹲蹲的扮豬吃老虎，裴容捏了捏眉心。</br> 那個誰，今晚主動讓蹲蹲通話，表現不錯，自己還是幫一把吧。</br> 裴容道：“蹲蹲要在陸爸爸家里好好表現哦，像今天這樣就很好，獎勵小特工提前一天完成任務。”</br> 天天表現好，每次提前一天，那十天就結束了。</br> 裴蹲蹲保證：“我會的。”</br> 電話那邊，有醫生叫裴容簽字，關于進一些新的醫療器材，江焱忙著在師兄醫院上班順便守護崽兒，療養院的管理事務只能裴容代勞，互相交換職能，反正他閑著也是呆在療養院。</br> 裴蹲蹲把小腳丫伸進橘子溫暖的肚皮下方，懂事道：“爸爸，你去工作吧，我愛爸爸。”</br> 裴容：“行，你聽陸爸爸話，明天醒來再給爸爸打電話。”</br> 提前結束通話，裴蹲蹲滑下床，輕輕地打開房門，由于陸總的房門太高檔，十級靜音，一崽一貓出現在門口沒有引起陸總的主意。</br> 裴蹲蹲赤著腳，跟橘子一樣擁有超靜音肉墊，唔，剛才陸爸爸說他在哪間房來著？</br> 他往前走了五米，看見一個往下的小臺階。</br> 跟爸爸通完話之后，裴蹲蹲精神力滿血復活，并非陸總想象中的直接哄睡。</br> 他開始好奇陸爸爸家里的結構，要知道，鄉下別墅，沒有裴哥沒滾過的角落。</br> 裴格打開門口的燈，看見一排酒柜。奶奶說他要在生日會上年年開酒，只剩四個月就要表演了。</br> 唔，爸爸說要好好表現。</br> 他語重心長地對橘子道：“千萬不能打破酒瓶。”</br> ……</br> 書房里，陸擒看完一個項目書，手機咚咚震響，他的那些朋友們聽說他有兒子還很寵的事，紛紛發消息祝賀。</br> 關系較好的，甚至還知道他沒追到媳婦。</br> 陸擒心里想著裴容，看報表也沉不下心，干脆拿起手機，一一回復。</br> 是的，我有兒子了。</br> 許多平時不搭理的人，他也好心情地回復，仿佛多回復一個，就能跟裴容綁得更深。</br> 曾經一起去海島游玩的朋友——袁滸，先發了一個給侄子的大紅包，然后幸災樂禍地給他分享了一系列小視頻。</br> 內容都是《爸爸帶崽》，在某個短視頻軟件很火。</br> 第一個視頻，爸爸帶娃雨后遛彎，娃在小區水洼玩得濕透，回去被老婆打。</br> 第二個視頻，爸爸帶崽睡覺，自己蓋棉被崽子露肚皮，被老婆打。</br> 第三個視頻，爸爸帶崽去超市，買了一堆重復的玩具零食，被老婆罵。</br> ……</br> 第N個視頻，爸爸帶崽吃席，讓崽子嘗了一口酒，被老婆暴揍。</br> 陸擒：“……”</br> 他冷靜地回復：不要傳播焦慮。</br> 他按滅手機，打算去門口聽聽動靜，靠近臥室后，發現門開著，而儲酒間傳來動靜。</br> 陸擒心里一突，趕忙快步下到儲酒間，看見裴蹲蹲在干什么，眼前一黑。</br> 裴蹲蹲赤腳坐在地上，手腳并用地開一瓶紅酒。</br> 兩只胖乎乎的小腳丫抱住瓶子，一只手只能捏住半個瓶頸，另一只手旋轉海馬刀開瓶。m.</br> 神情專注，一絲不茍，動作趨于熟練。</br> 等螺旋鉤到了底兒，他改成四肢鎖抱瓶身，橘子張嘴一咬，咬合力驚人地把瓶塞拔了出去。</br> 在他腳邊，已經開了三瓶赤霞珠，五瓶羅曼尼康帝……</br> 陸總呼吸驟停，瞬間焦慮：“蹲蹲，你沒喝吧？！”</br> 裴蹲蹲抬起頭，誠實道：“沒喝。”</br> 沒有哦，小孩子怎么能喝酒呢，只是拿幾瓶標簽比較臟舊的練手開瓶罷了。</br> 爸爸說這是包裝有污染，細菌跑進去，也可能過期了，不能亂吃。</br> “一口沒喝？”</br> “嗯嗯。”</br> 陸擒松了一口氣，他看著滿地酒瓶，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br> “袁滸，幫忙組個酒局，對，慶祝我有兒子。”</br> “你們喝，我不喝。”</br> 陸總喜提兒子，冷靜大方：“你一直想嘗的三瓶赤霞珠，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