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著同款深藍(lán)絲質(zhì)睡衣,長褲長袖,襯得露出來的鎖骨和手腕都白得發(fā)光。</br> 裴容和陸擒一個坐在被窩里,一個蓋不到被子,旁邊半米還有個崽子蓋著鯊魚小被單呼呼大睡,畫面乍一看十分溫馨,像一家三口晨起的日常。</br> 當(dāng)然,如果他們間的對話不是圍繞“自然反應(yīng)”,氣氛會更單純一點(diǎn),而不是濃稠得像捏了一塊金色的蜂巢,無需動作,晶瑩剔透的玫瑰蜜就順著指腹蜿蜒流下,使得哪里都亮晶晶的。</br> 陸擒很淡定地問裴容:“你沒有么?”</br> 裴容微微挑了挑眉,他一個身心正常的大好青年,有沒有反應(yīng)……關(guān)陸擒什么事呢?</br> 他甩了甩手,像是想甩開黏在手上的蜂蜜,蔥白的十指修長漂亮,指甲剪得圓潤。順著白皙的手腕往上看,是雪嶺般的鎖骨和下頜線,唇珠紅潤到囂張。</br> 陸擒強(qiáng)調(diào)道:“沒什么大不了,能自然消解。”</br> “喔?”裴容蘸水般的烏色眼睫斜斜瞥去,手指無意識點(diǎn)著被單。</br> 冰藍(lán)色的絲綢被子宛若被不安分的魚兒驚醒的湖面,蕩開一圈圈漣漪。</br> 陸總覺得有一股微弱的風(fēng),自裴容的目光、指尖,順著被單滑向他,煽風(fēng)點(diǎn)火,火上澆油。</br> 行百里半九十,眼看咸魚如愿進(jìn)網(wǎng),他還把漁網(wǎng)拖到了床上,最后一步起網(wǎng)一定要等待時機(jī)。</br> 目前的所有進(jìn)度都證明他的策略有效。</br> 必須貫徹執(zhí)行。</br> 但是秋干氣燥,被裴容的風(fēng)吹一吹,就斷絕了自然熄滅的可能。</br> 陸擒咬著牙,下床去洗手間:“我先洗漱,你自便。”</br> 裴容眼里閃過得逞的笑意,俯身把裴蹲蹲翻過來,捏了捏他的臉蛋。</br> 裴蹲蹲本來就早起,被裴容一弄就醒了。</br> 以往跟裴容住,他醒來都要自己玩一會兒,跟陸爸爸睡覺則不一樣,陸爸爸永遠(yuǎn)比他早醒。</br> 裴蹲蹲一睜眼就看見清醒的爸爸,有些不敢置信,隨后滾進(jìn)他懷里:“爸爸早安。”</br> 裴容:“寶貝早上好,醒了就穿衣服吧。”</br> 他三兩下協(xié)助蹲蹲穿好了衣服,帶他出去在別墅里轉(zhuǎn)了一圈。</br> 挺好的,蹲蹲在這里很適應(yīng)。</br> 裴容一顆心踏踏實(shí)實(shí)地放下,就跟有些家長送孩子上學(xué),早就知道宿舍條件怎么樣,還是得看一眼才有數(shù)。</br> 管家在外面澆花,盛開的月季花瓣上都帶了露水。</br> 裴容熱了一塊面包,坐在別墅外面的秋千上,和裴蹲蹲一起撕著吃。</br> 管家忍不住拍了張照片,傳到陸總手機(jī)里。</br> 裴蹲蹲喝著奶,咬著一點(diǎn)面包邊角,大頭都讓爸爸吃了,因?yàn)榈葧宏懓职謺鲈绮汀?lt;/br> “爸爸,你不等陸爸爸做早飯嗎?”裴蹲蹲看見裴容穿上了運(yùn)動鞋,就知道爸爸要離開了,不然爸爸每天在家里都穿拖鞋的。</br> “早上有荷包蛋哦!”裴蹲蹲咽口水,陸爸爸煎蛋真的好吃,邊緣脆脆的,蛋黃香香的。</br> 裴容手里的吐司頓時索然無味,道:“來不及了,爸爸要回去照顧趙奶奶。趙奶奶身體不舒服,爸爸接下來會比之前忙。”</br> 他故意讓陸擒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想不到效果拔群。</br> 他吃好了吐司,張伯正好給他發(fā)消息說停在小區(qū)門口了。</br> 裴容從秋千上下來,對管家道:“麻煩您看一會兒蹲蹲。陸總應(yīng)該快下來了。”</br> 管家:“不等等陸先生嗎?”</br> 裴容朝蹲蹲揮揮手:“不了。”</br> 管家看著裴容出了大門,心里焦急,陸總在上面干什么呢,裴先生要走了呀。</br> 陸總出來的時候,只能看到裴容和崽子蕩秋千的照片,裴容沒影兒了,還得安慰不舍得爸爸的崽子。</br> 他深吸一口氣,太誤事了,人還是該禁欲。</br> “要是很久很久不見,蹲蹲還是爸爸的寶貝嗎?”裴蹲蹲問陸擒。</br> 這個“爸爸”顯然指裴容。</br> 陸擒:“當(dāng)然是,我跟你爸爸三年不見,你爸爸還是我的寶貝。我跟蹲蹲一歲半才見面,蹲蹲也是我的寶貝。”</br> “不論什么時候見面,過了多久,蹲蹲都是我們的寶貝。”</br> 裴蹲蹲對答案感到滿意,開心地喝了一大口奶。</br> 陸擒問:“你爸爸最近在忙什么?”</br> 裴蹲蹲跟陸擒熟悉之后,套話變得簡單,他條理清晰道:“趙奶奶生病了,爸爸要照顧她。”</br> “趙奶奶是?”</br> 讓裴容親自照顧,應(yīng)該是很親的關(guān)系。</br> 裴蹲蹲:“趙奶奶一直跟我們住在一起,做飯很好吃,還會講故事。”</br> 其他的,裴格也回答不上來。</br> 陸擒:“你知道在哪家醫(yī)院嗎?”</br> 按照蹲蹲的說法,趙奶奶應(yīng)該照顧了裴容懷孕生子的過程,補(bǔ)上了他的缺席。于情于理,他應(yīng)該去探望,幫裴容搭把手。</br> 裴蹲蹲搖頭:“不是醫(yī)院,蹲蹲也不知道在哪里。”</br> 陸擒有些后悔當(dāng)“正人君子”,沒派保鏢守在門口跟蹤裴容了。</br> 他怕自己知道裴容的地址后,忍不住抱著小崽子天天堵門,寧可晚一些知道,讓裴容放松警惕。</br> 陸擒突然明白了裴容把蹲蹲送到他這兒的原因——趙奶奶的病情不容樂觀。</br> 裴容養(yǎng)蹲蹲小,養(yǎng)趙奶奶老,他陸擒怎么能兩樣都缺席呢?</br> 不能在關(guān)鍵時刻陪伴在裴容身邊,給予幫助,他有什么用呢?等裴容騰出手來,把蹲蹲抱走,到時他又有什么臉挽留?</br> 陸擒眸光深沉,給高秘書打了個電話:“去調(diào)今早小區(qū)附近的監(jiān)控,找到裴容上的那輛車,順著查他的地址。”</br> 他預(yù)計兩天內(nèi)就能有結(jié)果。</br> 到時候要想個順理成章的理由出現(xiàn)。</br> 比如說偶遇?</br> 陸擒吩咐下去,抱起蹲蹲進(jìn)屋,還給小孩子畫大餅:“你爸爸不讓你告訴我地址,是不是?”</br> 蹲蹲心虛:“奶不夠喝了。”</br> 陸擒:“那我自己找到不犯法吧?到時候帶蹲蹲一起去找爸爸。”</br> 裴蹲蹲繃緊小臉?biāo)伎剂艘幌拢职趾孟駴]說陸爸爸不能找?</br> “爸爸,那你要快點(diǎn)。”</br> 陸擒系上圍裙:“很快,我保證。”</br> 療養(yǎng)院。</br> 裴容接替了護(hù)工,給趙姨捏腿。</br> 趙姨下肢幾乎不太能動了,她精神還不錯,或者說她面對死亡一向從容。</br> “小容昨晚去看蹲蹲了?”</br> 裴容:“對,他還重了,吃得太好了。我改天接蹲蹲過來玩。”</br> 趙姨道:“別,蹲蹲不喜歡醫(yī)院,別讓他過來。”</br> 若非她知道裴容心里對母親的愧疚執(zhí)念,她甚至也不會讓裴容照顧她。一把老骨頭了,哪里好意思拖累裴容天天住在療養(yǎng)院陪她。</br> 裴容一直覺得他沒有在母親臨終前陪伴,是因?yàn)樗麏蕵啡Φ氖聵I(yè)。他進(jìn)圈并沒有延長母親的壽命,反而抽干了他的時間。</br> 趙姨知道這一切,希望裴容有個彌補(bǔ)的機(jī)會,然后牽著蹲蹲,以后朝前看。</br> 裴容嘆了口氣,趙姨還是這么堅持,“蹲蹲說想跟奶奶視頻,允不允許啊?”</br> 趙姨:“允許允許,我們下午去花園的時候視頻吧,不要在病房里。”</br> 她說了兩句,情緒高揚(yáng)了就有些喘,咳了幾下。</br> 裴容連忙拿起吸管杯,給她喂水。</br> 趙姨:“對了,你之前說要找幼兒園老師聊聊,咱隔壁老嬸兒她孫女就是幼師,小姑娘樂觀開朗,人特孝順,每周末都來,我見過一次。”</br> 裴容:“不是要相親……”</br> 趙姨:“我知道,聽說她教小孩子很厲害的,幼兒園的一群混世魔王都聽她的,而且老嬸兒說,她孫女當(dāng)幼師這么久,還沒有生過氣。她在這見過你,口風(fēng)嚴(yán),不用擔(dān)心別的。”</br> 裴容瞬間就有了興趣,這是什么神仙修養(yǎng),取經(jīng)不虧。</br> 趙姨天天跟隔壁老太拉家常沒白聊。</br> 裴容看著趙姨跟催相親一樣的熱情,突然悟了。</br> 這是怕她不在了沒人給蹲蹲求情,小崽子要挨揍,只能提升裴容的心理素質(zhì)。</br> 趙姨,深謀遠(yuǎn)慮。</br> 從趙姨那兒拿了聯(lián)系方式,裴容加上幼師,約她在莊園見一面聊聊小崽子的教育問題。</br> 雖然他現(xiàn)在把小崽子交給陸擒了,但高手在身邊,不問白不問。</br> ……</br> 裴容跟蹲蹲搭積木時就約好了視頻時間,因此裴蹲蹲今天沒跟爸爸上班,留在了家里。</br> 蔣女士昨天陪蹲蹲視察房產(chǎn),差點(diǎn)跑斷兩條腿。</br> 裴蹲蹲有個習(xí)慣,房子一定要看過每個角落,他精力十足,爬上爬下,穿著高跟鞋的蔣女士幾乎跟不上。</br> 今天優(yōu)雅的蔣女士換上了平底鞋,裴蹲蹲不跑了,改行當(dāng)粉刷匠。</br> 別墅空房間多,蔣女士清空了一間房,四面白墻讓蹲蹲隨意發(fā)揮。</br> 裴蹲蹲規(guī)規(guī)矩矩刷了半天,突然脫下手套,把手掌按進(jìn)油漆里,在墻上按了一排手印。</br> 小楓葉。</br> 橘子也伸進(jìn)爪子,印了一排小梅花。</br> 小藝術(shù)家在衣服上擦擦手,坐在地上脫鞋。</br> 手印很好,那腳印呢?</br> 蔣女士就回了一個消息,大孫子就看不出原樣了。</br> 她急急忙忙把伸腳丫的裴蹲蹲拎起來:“蹲蹲,不好洗啊。”</br> 小孩子刷漆當(dāng)然不能買普通刷墻漆,蔣女士買了兒童繪畫可洗顏料,都是從食物里提取的皮膚友好色素。</br> 就算能洗,蹲蹲皮膚嫩,搓起來誰心疼還用說。</br> 裴蹲蹲抹了把臉,臉上都是火龍果色:“不要緊的,奶奶。”</br> ……</br> 下午三點(diǎn),陸擒跟一個供應(yīng)商簽合同。</br> 對于陸氏來說只是一個小合同,對方公司接下,卻是一筆能吃五年的大單。</br> 合作方為了表示重視,派了一個高層團(tuán)隊過來,并且說要展示一個未公開的新概念,希望爭取陸氏下一個五年合作。</br> 新概念是關(guān)于兒童領(lǐng)域的,剛剛有崽的陸擒表示可以聽聽,合作方喜出望外。</br> 陸擒坐在長桌一頭,聽一個三十五上下的青年講PPT。</br> 展示到第二頁的時候,青年抬手看了一下表。</br> 陸總給了他三分鐘,比預(yù)計的要少很多,他不得不掐時間省略一部分。</br> 看表是一種不夠游刃有余的表現(xiàn),青年知道這種忌諱,但一方面他很緊張,另一方面他的表……很貴。</br> 在商務(wù)合作中,適當(dāng)體現(xiàn)自己的高端品味和財力,融入上流,有助于提升合作方的信心。</br> 熟悉的表盤一晃而過,陸擒眸光剎那深了兩分。</br> 他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倒回首頁。”</br> 青年以為前面哪里沒講明白,聞言回到了第一頁。m.</br> 陸擒看著“主講人:江昊天”一行字,微微一笑。</br> “你姓江?”陸擒贊賞,“表不錯。”</br> 江昊天心里一喜,居然這樣被陸總注意到了,陸總多分一個眼神就是多一個億啊。</br> 如果他在這次簽約中表現(xiàn)優(yōu)秀,拿下另一個五年訂單,那死對頭拿什么跟他爭區(qū)域經(jīng)理位置?</br> 他有意展示自己和諧的家庭關(guān)系,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手表:“這塊表是我妻子和孩子一起送我的禮物。”</br> 幫助陸總送定情信物,率先明白過來的高秘書:“……”</br> 不搶陸總老婆孩子,合作就不會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