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新宇抽課間休息時段來到文一班,教室里外均未找到那仨人,心里有些納悶,便繼續慢悠悠的朝著這一層衛生間方向隨意找去,然后,他看到了一副怪異不搭調畫面——林淵和鄭毅二人如同年畫上的門神一般,立于男廁門口兩端,哎?啥情況?</br> 鄭毅明顯注意力在男廁內部,時不時往里探頭打量一番;林淵則身形板正,配毫無起伏的淡定表情,眼睛不知瞅著何處,但往那一站的架勢,襯得不甚文雅之地,竟然有了高級男裝店的展示櫥窗感。</br> “你倆干嘛杵在這兒?”龐新宇上前滿腹疑惑的問道。</br> 鄭毅迅速將龐新宇拉到自己身旁,手指置于唇部中間,示意他噤聲,余光仍舊注意著男廁門口的情況。</br> 龐新宇只好收聲,順從的站到鄭毅身旁,并朝林淵投去不解的眼神,林淵報以微笑,意思不言而喻:待會就知道了。</br> 進出廁所的學校其他男生,都用含帶“腦子出問題了?”的奇怪眼光打量他們仨人。甚至個別較為介意的,遠遠望見廁門處的詭異情景,寧可麻煩些,繞道別層解決問題去了。</br> 終于目標人物出現!</br> 高建以為進入這里之后,便可避過鄭毅和林淵,還有意在里面刷了刷手機,多待了一會,誰知出來一瞧,不僅沒能成功避開,竟然還多了個龐新宇!面色一尬,趕緊低頭,碎步加快的從仨人當中一竄而過。</br> 原本覺得杵門口的二人比較奇怪的龐新宇,對比后,反覺從廁內迅速逃離的高建,行為舉止更加古怪。</br> 仨人尾隨高建至教室內他的課桌前,原本頭部微低的高建,在聽到鄭毅低沉的一聲“高——建。”后,心虛的抬頭,對上三雙凝視他的目光,一股股“威壓”傾瀉而下……然而,熟悉的WestminsterQuarters上課鈴響起,讓龐新宇慌忙飛奔向自己班級,仨人陣腳被完全破壞,只得暫時放過高建,各歸各位。</br> ……</br> 中午,學校餐廳,高建憋嘴盯著眼前的餐盤,兩手各攥著一根筷子,一反常態的沒動。</br> 對面坐的仨人,從高建下課跟到餐廳,然后陪著他排隊買飯,再坐到一起,仨人一路體貼,啥都未問,但此刻瞧著高建的目光灼熱逼人。</br> 高建被他們盯的如萬蟻噬心般坐立不安,不得不為之妥協,尋求早日解脫。</br> “你們這樣盯著我,很不舒服的,好嘛!再說,有啥子好講的。”高建覺得沒面,原本想爛肚里對誰都不提,奈何道行淺薄,神情遮掩下更顯出他的鬼祟可疑,反而露了餡。</br> “我被拒了。”高建脫口而出。</br> 對面仨人聞言同時點頭。</br> “你們早料到了?!”</br> 仨人點點頭。</br> “既然早就料到啦!為啥還偏要逼人家自己揭痛處?”高建音調抬高,頗有微詞。</br> 他癟著嘴,面色稍慍的嗔怪著。</br> “我們料到是我們的事;你有事憋肚里不講,就是你的問題。”鄭毅直言。</br> “對!”龐新宇一旁附和“除非你對我們仨的人品持懷疑態度?”</br>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高建連連擺手否認,激動的差點站立起來施禮致歉。</br> 林淵看熱鬧一般嘴角勾笑,瞧他們你一嘴我一舌的,全然忘了吃飯,適時輕聲提醒道“吃飯。”</br> 其余仨人一瞧面前餐盤,可不,都快不熱乎了,異口同聲道“邊吃邊說。”</br> 原來,高建鼓足勇氣,終于將信交到了那位心儀女生的手里。</br> 女生對待事情的態度認真,第二天就鄭重其事的答復了高建。</br> 她反復強調自己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做出的決定,內心糾結了一宿。</br> 該女生的大概意思是,高建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男生,陽光、單純、善良,她能得到高建的欣賞,非常高興;只是,如今是臨近國考的關鍵時期,她十分緊張,希望所有的專注點都在學業上,不想分心,所以……很抱歉。</br> 高建描述女孩給予自己的回復時,有些激動;言畢,還不忘夸贊對方的體貼、禮貌、有追求。</br> 可第一次表白就被心儀之人婉拒,心里哪能好受?高建卻還在強裝鎮定、大度。</br> 對面仨人聽完高建第一次還未開始即宣告結束的初戀,心里均是五味雜陳;毫無經驗的他們,給不出太多有參考價值的建議,甚至不能真正理解失戀者的悲傷感。他們只能通過高建的狀態,推測那應是疼的吧?如同發高燒生了病似的?總之,定是相當難受的感覺。</br> 其實,高建在這方面比他們強了太多,起碼他對自己喜歡的女孩類型有了大概雛型,還具有追逐的勇氣和血性。</br> 反觀他們仨,對此仍舊是一頭霧水,傻傻的分不清同學友誼亦或愛慕之情。</br> 林淵更加過分,拒絕表白者時,冷酷的不留絲毫情面,感覺都喪失了人性。</br> ……</br> “我想去一個人待一會,冷靜一下。”高建食不知味的,胡亂吞咽完面前的飯后,對仨人說道。</br> “去吧!需要我們的時候就吭聲。”鄭毅表示理解。</br> 林淵和龐新宇亦理解,眼神中滿是鼓勵。</br> 高建朝仨人點頭表示感謝后,先行離開了餐廳。</br> ……</br> “高建有些被打擊到了。”鄭毅一聲嘆息。</br> 林淵和龐新宇默默點頭。</br> “據我了解,能和初戀走向婚姻殿堂的概率其實很低,好像只有1%,跟中幾百萬大獎似的。所以,如同高建一樣,得不到初戀回應的人,占比非常大,是正常現象;回應了,反倒不正常了。”鄭毅自覺頗富哲理的分析道。</br> 林淵、龐新宇聞言一臉沉思,默默點頭。</br> “可早已注定結果的概率,沒法同高建講,畢竟他為此傷心欲絕是真的。看著他現在與之前判若兩人的精神狀態,好似被掏空了般,堅定了我心里一直存有的想法:不戀愛不結婚。我承認,是慫,是逃避責任。可在這方面,我真的對自己缺乏信心。你倆怎么看?”鄭毅剖析自己內心的一些單純性看法,并將問題拋給其余二人。</br> 龐新宇搖頭苦笑“連你都對戀愛和婚姻這么抵觸沒信心,我就更加如此了。”</br> 二人又同時看向林淵,眼中飽含深意;林淵表面一臉淡然,心中腹誹:都啥判斷能力?</br> 林淵撇撇嘴,感覺他倆太高看自己了。</br> 說實話,雖然對林淵主動表白的女生不少,可截止目前,他對男女之間超出友誼范疇的感情一直無法參悟,get不到樂趣所在。</br> 林淵對此曾分析過,不是自己的精神有問題,就是自己有顆心如磐石般的冷酷無情的心。</br> 無論是何種原因吧,此時此刻,林淵覺得話題聊偏了。</br> “既然高建在她眼里那么出色,為什么就不給個今后發展相處的機會?即便現在因為要應對國考,時間點不適宜,但考試結束后總是可以的吧?”鄭毅質疑道。</br> “如你這般智慧,難道就沒聽出來?”龐新宇反問鄭毅。</br> “聽出什么?”</br> “她是怎么形容高建的?”</br> “非常優秀啊!”</br> “還有。”龐新宇示意鄭毅再繼續想想。</br> “陽光、善良。”鄭毅努力回憶。</br> “單純。”林淵補充道。</br> “這三種特質放在女生身上,無疑是相當討喜;但擱咱們男生頭上……”龐新宇神色頗為好笑的搖了搖頭。</br> “幼稚。”一旁的林淵淡淡道。</br> “對頭!就是幼稚。”龐新宇再次重復和肯定林淵的形容,“直白的講是傻。當然,不是腦筋不夠用的那種,我想她大概想表達的是思想簡單?”龐新宇揣測道。</br> “這個女生很會啊!用語含蓄婉轉功底深厚。她給對方發了勸退卡、好人卡,對方出于禮貌涵養也不好再為難糾纏于她,將來兩人還可以繼續同學友誼,泰然處之。”</br> 鄭毅特意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林淵,林淵不甚理解的報以不自知微笑,毫無虛心向學的誠意。</br> 鄭毅深感他們這些男生的杏仁核與前額葉的發育,比之女生,嚴重不同步;尤其是前額葉發育更是遲緩,造成他們做事更為沖動欠思考。</br> “擱幾十年前,善良而真誠,是男生身上具有的最大優點。”龐新宇緩緩道出。</br> “難道現在不是?”鄭毅質疑。</br> “也不是。只是被學識豐富、見識更廣、思想獨立的女性友人們,賦予了延伸性解析,涵蓋的意思更獨到全面。”龐新宇用手指輕輕摩挲下顎,思想深沉,一副好似很懂的樣子,“真誠、善良,意味著不計得失、欠缺設防,偶有神經大條;單純,代表一定程度的無知、簡單,容易被欺騙、誘惑和誤導,情緒全部表露在臉上,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為人處事同情大于理智,不切實際的想法太多,會讓女生心里不踏實,沒有安全感。所以,男生光有善良是不夠的,還必須足夠的睿智。”</br> “這樣說來,此生為男辛苦至極,好不悲催。”鄭毅皺眉輕嘆。</br> 他略顯浮夸的樣子,逗引的林淵和龐新宇控制不住的笑了。</br> “女生也有她們的辛苦不易。”龐新宇試圖讓鄭毅心理平衡些。</br> “哦,比如?”鄭毅饒有興趣地問。</br> “哎?”龐新宇被問的怔愣住了,他只是順口說了句寬慰話,并不打算繼續,可既然鄭毅提出了問題……龐新宇大腦轉速快到只許他粗略思考了兩三秒便給出了答案“比如她們可以而我們無法辦到的。”</br> 林淵和鄭毅二人起初不明所以的眼對眼,須臾恍然大悟,仨人心照不宣的相視而笑。呵呵,有些事他們倒是挺懂。</br> “新宇,你講得不錯,使我茅塞頓開,受益匪淺。看來,在這方面你算是有些經驗啊!比之我們強大不少。”鄭毅覺得在拜托朋友做事之前,適當夸贊很有必要。</br> “什么經驗?什么強大?并不。”龐新宇矢口否認。</br> 鄭毅聞言露出戲謔地笑。</br> 龐新宇知道鄭毅是不信的,總以為自己私下瞞著他們偷偷經歷過什么,否則也不會道出之前那番直白言論。然而,他真沒有。</br> 他所知道的,無非是通過思想開放的母親菲菲,過早接觸了本不該接觸的人和事,沖擊他精神領地的同時,在大腦記憶中樞滯留下算不得好的內容和影響。</br> 解釋就意味要將母親菲菲身上經歷的難以啟齒的阿雜事,暴露在朋友面前,而抵觸情緒讓龐新宇并不想那樣做。</br> 龐新宇不發一言,逐漸斂了笑意。鄭毅悉數收入眼中,每個人心里都有需要保守的秘密,不可明說,他能理解。</br> 鄭毅覺得全怪自己表述不清,才導致龐新宇想多了,干脆直言“你瞧咱們四人,目前只有高建還算正常。”</br> 鄭毅戳戳自己的胸口,又點點林淵和龐新宇的,一字一頓道“你倆這塊,截止目前,有給某位女生留過地兒嗎?實話說,我還從未有過。”鄭毅坦白。</br> 林淵眨了眨眼,輕聲問“自己老媽算嗎?”</br> 鄭毅和龐新宇聞言同時嘖了一聲,詫異地看向他。</br> “好,不算。”林淵及時糾正理解偏差。</br> 仨人的答案,果然杯具般一致。</br> “咱仨,太不正常了!”鄭毅下了定論。</br> “古時某些朝代,男子十幾二十歲都可以娶妻生子了。如今,同咱們一般大的男生,哪個心里沒裝個心儀的女生?”</br> 林淵、龐新宇聽完點頭又搖頭,因為確實沒有啊!</br> “得盡快找到打開進入情感空間的竅門,不是嗎?”鄭毅發覺二人還算在認真聽,但反應并不熱烈積極。林淵他是不指望了,只能針對性的拉拽上龐新宇,對其說道“不必糾結經驗的出處,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非常規的咱仨,咋能正常些?你仔細想想,給些實際可行的建議。總不能進了大學,咱仨還繼續過六一吧?”</br> 龐新宇看著一臉虛心討教的鄭毅,以及掛著旁觀者淡然微笑的林淵,一時語塞。他能有什么好建議?自懂事起,眼見的盡是些擺不到明面的齷蹉玩意,找他討教豈不是給溝渠里再多添幾把肥料?膚淺的東西反而會干擾甄別,借鑒起來毫無價值和益處。</br> 再說,情感的爆發點每個人的感受不盡相同,怎可能整齊劃一般一致?跟隨本心一路向前,不奢求必需有個結果,只單純享受趣味橫生的過程,體會百感交集的心境;從懵懂無知中被一點點剝離。也許答案不盡如人意,人卻會因此不斷成長。</br> “你迫切想打開情感空間的意義是什么?順其自然不好嘛?”龐新宇不太理解的問鄭毅。</br> 鄭毅看到林淵同樣詢問的神情,思索了一下,“不知道。”如實回答。</br> “你是被高建刺激到了?剛才還堅定不戀不婚,現在豈不是全部推翻?前后矛盾的你,在焦慮什么?”龐新宇費解。</br> 鄭毅心中虛無,拿捏不定他到底在焦慮什么?</br> 或許真的是高建的事對他產成了影響?亦或者他內心一直在渴求什么,只是他尚不清楚是什么而已。</br> 在此之前,這種事他可未曾放在心上過。</br> “難道你倆就沒同我一般的想法?”鄭毅詫異的問。</br> 林淵和龐新宇二人搖頭,十分肯定道“沒有。”</br> 哈?鄭毅整個人好方,搞了半天他唱了出沒有共鳴的獨角戲啊!</br> ……</br> “清明放假我和老鄭去看我媽,沒法同你們植樹、踏青了。”為了緩解尷尬,鄭毅干脆轉換了話題。</br> “我也有事。”龐新宇好似乖學生般半舉起右手,“我媽前段時間在批發賣場搞了個檔口,假期人多,我得去幫幫她。”</br> 二人各自講完一起看向林淵。</br> 原本一直神色淡定的林淵,被兩雙同時射來的目光盯得稍顯慌亂,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找高建……”停頓一下,“放…風箏…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