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三天就到清明假期了。</br> 黃姨同司機大哥商量后,決定提前購買一些食材和必需品送回林家,免得趕到假期那天再買的話,時間上過于緊張。</br> 經某辦政策性調休,清明假期可達連續(xù)三天。林爸林媽如果沒有外出安排,大概率是回林家,再加上林淵等,至少五六口人;所以,置辦的東西必需量足且全。二人專門到以售賣超大包裝商品著稱的某倉儲式超市,依據每個人口味偏好,購置了整整兩大推車的物品。</br> 司機大哥和黃姨將推車上的物品,往車里裝的時候,被超市停車場同樣來購物的人們投以異樣的目光。</br> 這些年,用大幾百萬的車裝米面油、蔬菜和生活必需品,“糟?!钡南駛€貨滴,這種事黃姨和司機大哥可沒少干。所以,他倆對于別人的奇怪反應早已司空見慣。</br> 二人從容淡定的裝完東西后,司機大哥一手抓一輛已被謄空的推車,去將其歸還至指定位置;黃姨在等候的時間,順便又檢查了一下車內物品有無滲液或相互磕碰等情況。</br> 再次認真核對了一遍置辦物品清單,妥帖無遺漏后,黃姨和司機大哥方驅車駛離超市停車場。</br> 學?,F在給高三周末加課,所以他們和林淵有些日子沒回林家了,心里還挺期待。</br> ……</br> 車停至林家車庫,二人把購買的物品搬到長期放置在車庫內的,專門用來運送物資的平板車上后,合力推著進入入戶電梯。</br> 當緩緩打開的電梯門,將二樓室內的景象呈現在黃姨和司機大哥面前時,兩人皆目瞪口呆……</br> 多件替換下來的外套,散亂的丟棄在沙發(fā)扶手上;書籍東擱一本西擱一本;茶幾上隨意擺放著好些用過,但沒及時清洗的水杯……</br> “哎呀!”黃姨猛然想起了什么,驚呼一聲朝廚房沖去!</br> 司機大哥趁黃姨去廚房的空檔,走到茶幾旁,順手將林爸專用茶杯的杯蓋揭開,看到里面顏色明顯不對勁的剩茶葉,皺了皺眉;手朝一旁的垃圾桶揮了一下,感應桶蓋自動開啟的同時,一股多種混合氣味撲面而來,司機大哥急忙揮手關閉,滿臉嫌棄,眉頭鎖的更緊了。</br> 他走到二樓落地窗前朝院中望去,額滴神!只見庭院里落滿了枯枝敗葉,明顯多日未有人清理了。</br> 司機大哥再清楚不過林爸林媽二人的注意點,通常只集中在自己所關注的事情上,像收拾房間、清掃庭院等這些瑣碎生活日常,都是交由專人負責,他倆是從不上心的。可眼前所見之混亂景象,充分說明,那位“專人”掉了鏈子。</br> ……</br> “小仝!儂現在在哪里?!儂搞什么搞???房間都臟成狗窩啦!最近都沒找人清潔的嗎?!”</br> 黃姨的叱責之聲在寬敞開闊的室內空間里回蕩。</br> 曾經,黃姨為了捍衛(wèi)自己領地的整潔,放出“辭職”作為殺手锏,所以,林家上下人等,非必要,不會輕易使用廚房;即便用了,就一定要細細擦拭清理干凈。</br> 再說,對于烹飪技能幾近滅絕,做出的食物堪比毒藥的林爸和林媽來說,為避免吃出意外,二人通常在集團解決一日三餐更為便捷高效且安全。</br> 林爸林媽兩人除了會到冰箱里取飲品或水果,林媽偶爾自創(chuàng)個極恐魔飲外,好像也沒什么使用廚房的必要性。</br> 黃姨平時主要負責林淵,以及她和司機大哥三人的生活飲食、居家清潔;只到周末或節(jié)假日,黃姨才回林家,給期待已久的林爸林媽,做幾頓符合二人口味的可口飯菜。所以,林家平時的清潔工作,都是由小仝負責找家政公司來完成的。</br> 之前那會,黃姨頗為擔憂的沖進廚房查看,大致掃視一番后,感覺廚房環(huán)境還算湊合,亟待放松警惕之時順手摸了把操作臺,指腹上立馬呈現出的灰黑,暴露了令人堪憂的衛(wèi)生狀況。</br> 黃姨氣得跳腳,再也無法忍受了!忿忿的拿出手機,指頭用力地戳著屏幕,力道大的能把屏幕捅破個窟窿。</br> 調出小仝的號碼撥了過去……</br> 她要好好質問一下對方,腦子最近瓦特了嗎?是有多久不找人過來清理這套宅子了?究竟為哪般?!</br> 司機大哥聽到黃姨的聲音后,從窗口回到客廳,這個電話即使黃姨不打他也要打,因為小仝嚴重失職,確實是過分了。另外,他想知道導致小仝這樣的原由是什么?</br> 電話那端被黃姨剋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仝,知道一通責備是早晚的事,無地自容的同時,心里滿腹委屈,現今要找個靠譜的家政保潔屬實不易。小仝不僅希望對方做事認真仔細,還得品行端正,他特煩話多愛打聽事的。所以,對于人選過于吹毛求疵的小仝,近幾日一直沒物色到合適的。</br> “那儂也不能由著房子臟亂差吧?”黃姨覺得找不到合適人不是理由。</br> “我自個抽空回來打掃過的。”小仝蚊子哼哼似的小聲委屈道,用閑置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直到現在還發(fā)酸的肩、肘、腰。</br> “啊?!”黃姨難以置信的驚呼,“小仝,儂嚇死個人哦!房間里現在這幅樣子,是清掃過的?乖乖,那之前會是什么鬼樣子呦!”</br> 一旁得知緣由的司機大哥忍不住笑起來。房子面積太大,不請專業(yè)保潔根本不成,小仝做家務那兩下子,水平差的遠;再說,一人可勁收拾,也趕不上兩個不注意人懂亂得快。</br> 司機大哥挽袖,著手開始收拾茶幾上的杯子。</br> ……</br> “咳,儂哪呢不同我講?。俊秉S姨嗔怪道。</br> “你平時要照顧小淵,如果再顧及這邊恐……”</br> 未及小仝把話講全,黃姨心里數落了多遍“死腦筋”后,立馬打斷對方“大掃除的時候我也是會找人幫忙的呀!儂不動腦筋想想,我這把年紀爬高摸底的不太現實吧?!再說,我也是有自己的關系網的呀!”黃姨覺得小仝小瞧自己了,心里有些不悅。</br> 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的小仝,連忙向黃姨表達歉意,虛心求教。</br>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lt;/br> 黃姨很快聯系了那位大學生家政小哥,對方表示忙完手頭的單子就盡快趕過來。</br> 清理完茶杯,正在整理客廳衛(wèi)生的司機大哥長舒一口氣。</br> 倏然他的電話響起,一瞅號碼,遲疑著并沒有立刻接聽。</br> 剛掛斷聯系電話的黃姨,聽到響聲后投來納悶的眼神,“怎么不接電話啊?”詢問道。</br> “老家打來的。”司機大哥淡淡道,</br> 黃姨便不再多言。</br> 倆人工作配合多年,她大致了解司機大哥老家的情況。每次電話打過來基本都是要錢,理由變著花樣的編,很多時候一個月整好幾回。留家里的那個兒子也沒比司機大哥小幾歲,卻可以慫心不操,只因是老大同老小的區(qū)別。</br> 黃姨心想,父母再偏心也不至于過分到如此這般吧?幸虧當年她沒聽婆婆的話生二胎,否則也出現偏心或一碗水端不平的事,著實頭疼,畢竟都是自己親生的。</br> ……</br> “什么事?”司機大哥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br> 黃姨見狀不再打擾,進廚房自顧收拾去了。</br> “哥?!笔撬艿穆曇?,“你放假能回家一趟嗎?”</br> “回不去,沒空?!彼緳C大哥斷然拒絕,打消對方的念頭。</br> “你還是回來看看吧!”對方覺出大哥語氣不好,怯怯道。</br> “有事?”司機大哥聽聞,心里還是有些擔憂的。</br> “咱媽總說自己不舒服,問她哪里不得勁?她也講不清楚。”</br> “找醫(yī)生瞧了嗎?!”司機大哥心一沉,急迫地問。</br> “瞧是瞧了,可你也知道咱家這邊的醫(yī)療水平,小病能拖成大的,大的……”電話那頭欲言又止,后面的不是什么好話,擔心大哥聽了訓他。</br> 他不說司機大哥也明白是什么意思。</br> 兩人均沉默了……</br> 大哥不吭聲,當弟的琢磨不透是啥情況,但見大哥并未掛斷電話,便一言不發(fā)的候著。</br> 二三分鐘后,司機大哥方才開口道“好,我給老板說一聲,安排好手頭的事,便回去。”</br> “誒誒誒,好咧!我給咱爸媽說去!”電話那端傳來激動的聲音。</br> “就這樣吧!掛了。”司機大哥淡淡道。</br> “哎好好好,哥你路上多注意安全?。 边@位“會來事”的弟,掛斷電話前還不忘關心一下全家人的“財神爺”。</br> ……</br> “怎么,要回老家一趟?”黃姨從廚房里走出來。</br> “嗯,我弟說我母親身體不太好。”司機大哥神情有些恍惚,</br> “那是得趕緊回去看一下下。儂陪著去醫(yī)院好好檢查,那邊如果醫(yī)療條件不行,就干脆接過來。老人身體不好,儂在她身邊的話,她安心?!秉S姨建議道。</br> 司機大哥聞言不自覺地點了點頭。</br> 母親總是給自己找麻煩,想盡辦法哄他掏腰包幫襯弟弟,總以為自己編的理由天衣無縫般聰明,殊不知情節(jié)虛謬的根本經不起推敲。</br> 司機大哥心里當然清楚,但他有自己的掌控準則,只要不超出承受范圍,便睜只眼閉只眼,畢竟母親生養(yǎng)了自己,即使行事較為任性欠周到,只要不過分挑戰(zhàn)他的底線,作為兒子仍需適度的克制包容。</br> ……</br> 司機大哥掏出手機給林爸打電話說明了情況,林爸得知后覺得事不宜遲,建議他今日就立刻啟程趕回老家,畢竟母親的健康是重中之重,莫要耽擱了。</br> “可是,小淵還沒有放假……”司機大哥猶豫道。</br> “也就剩兩天了,我安排小仝暫時負責接送。再不行,林媽抽空接接兒子也是可以的。我倆口前兩天還反省了一下,這些年總是只顧忙我們自己的事,對小淵關心不夠虧欠太多,今后無論如何要多抽空陪陪孩子,這不正好嘛!”林爸氣定神閑的朗聲笑道,讓司機大哥不必顧慮太多,大可放心回老家看望父母。</br> 兩人談完事情亟待掛斷電話時,林爸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黃姨在旁邊嗎?”</br> 司機大哥隨即頗為費勁的高聲呼喊了幾遍黃姨。</br> 沒辦法,房子空間太大,聲音小了根本聽不見。</br> 收拾完廚房,又到其它地方忙活的黃姨聞聲趕來“來啦!來啦!啥子事情?”</br> 司機大哥將手中的電話給了她,黃姨了然接過。</br> 與林爸嗯嗯啊啊一番,相互道了再見之后,黃姨把電話還給了司機大哥“林爸說假期當天他和林媽回他父母家,問我是否一同前往?人家一家人聚會,我湊啥熱鬧呀?你說是吧?便婉拒了?!?lt;/br> “那你怎么辦?我那會也在老家,白天宅子里估計就你一人?!彼緳C大哥操心道。</br> “哈哈,你忘了我還有個兒子滴呀!”黃姨展現出經典款笑瞇瞇眼,“平時沒啥事情,我不太喜歡打攪他們小兩口的生活;主要也是我自己基本每天都在忙,根本沒得空閑。這次你們都有事,我也不用做飯了,恰好可以去兩孩子那轉轉。”</br> 司機大哥點頭贊同“也是。”</br> ……</br> 高建父母總感覺這些天兒子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br> 高爸懷疑是不是那次事件的余波沒被除利又反噬啦?</br> 高媽依據過來人的經驗,細細品味后認為不是。那次事件雖然對高建的心理沖擊比較猛烈,但經過老師和幾位同學朋友的幫助,很快就走了出來,度過了難關。而且,那次高建的情緒是非常明確的——痛苦;可這次……神情中卻滿含著迷惘,絲絲痛楚里帶有一點淡淡的……羞澀?</br> “從此無心受良宵,任他明月下西樓”。</br> 高爸高媽二人倏然對視,腦海中浮現同一個可能性——失戀?</br> “你說說現在的娃娃心理復不復雜?小小年紀,把自己搞得好似經歷了多少世態(tài)炎涼、傷春悲秋一般?他們懂男女感情是怎么回事嗎?”高爸頗為不屑的感慨。</br> “不要小瞧現在的孩子,他們接觸的知識面比你我那會寬泛多了!你我知道的他們知道;你我不懂的他們更懂?!备邒寣瞎年惻f認知提出意見,“不過,高三啦!正在節(jié)骨眼上,兒子現在出現戀愛苗頭,無疑是磨難、是坎,過得好萬事大吉!但如果因此灰心喪氣影響了心情,那就壞事了。”</br> 二人越想越發(fā)愁,覺得很有必要同高建交交心談一談。</br> 于是,下了晚自習回到家中的高建,無意識狀態(tài)的吞咽完老媽準備的夜宵后,被父母強行按到沙發(fā)上坐下。</br> 高建目露困惑,不明所以的想起身離開,高爸高媽連忙同時伸手制止,氣氛正經八百的搞得像三方會談似的。</br> 二人語重心長地對兒子高建表達了他們的揣測和擔憂之情。</br> “是,你們猜對了。”高建承認道。</br> 高爸高媽面部神經輕微抽動,兒子的坦誠,表明他們對自己孩子的了解,這點很是欣慰;可另一方面也證實了,目前關鍵時期最應避免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br> 對事態(tài)把握不定的高建父母,弄不清是好還是壞,表情喜憂參半,極不自然。</br> 高爸此刻全然沒了主意,自認笨嘴拙舌的他,悄悄用挨著老婆的那條腿,碰碰對方的。</br> 感受到老公傳遞的信號,高媽維持著一本正經狀態(tài)的同時,大腦在迅速組織同兒子繼續(xù)深入交流的適宜語句。</br> 二人停頓的時間久了些,惹的在學校已消耗了一天精力的高建失了耐心,“你們沒啥可說的,是吧?我累了,想睡覺了?!备呓ㄆ鹕?。</br> “想開些,你們現在這個年齡段,對人和事的認知尚淺,不著急談的;學好習才是關鍵??!”高媽急忙開口,含開導和規(guī)勸的意思。</br> 高爸聞言支持老婆的建議,拼命點頭同意。</br> 高建原本疲態(tài)無神的耷拉著眼皮,在聽到老媽的話語后竟然失聲笑了起來,他趣味十足的望著自己樸實善良又可愛的父母們。</br> 高媽以為兒子覺得自己講的挺好,欣喜地與寶貝兒子對視的同時,回問“老媽講的很有道理吧?”</br> 適才已站起來的高建,再次坐回到沙發(fā)上,鄭重其事地問他的父母“老爸老媽,你倆當年是什么時候談的戀愛啊?”</br> 哎?時隔多年,兩人還真是記不真切了。高爸連忙掰著手指頭數著數,高媽可沒老公那么幼稚,只見她閉起眼來冥思苦想。</br> 倏然二人對視,大張著嘴半天沒說話。</br> “是同我現在一般大的年齡吧?”幽幽之聲自對面坐著的高建處傳來。</br> 高建父母瞠目結舌的望向自己的兒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