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br> 正文第一九零章</br> 人有個喜惡偏好,再正常不過。</br> 龍子鳳孫也是人,不足為奇。</br> 鄭家覺著大皇子不親近他家,還是小公主更天真可愛。人家清流還覺著大殿下端莊穩重,人品貴重,至于公主殿下,舉止聒噪吵鬧,全不懂恬靜之美德。</br> 所以,人的評價一般都是片面的。</br> 榮烺與鄭家相近,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鄭家本就是外戚,與皇家血脈親近,正經親戚,公主略近些,誰也挑不出毛病。</br> 事實,朝臣并不在意榮烺親疏為何,一個公主罷了。</br> 年節漸近。</br> 一進臘月,皇家便有各種祭禮。</br> 頭年得先給祖宗供奉好,才好過年啊。</br> 如今榮綿年紀漸長,凡祭禮,榮晟帝都會帶著他。這一向沒榮烺的份兒,榮烺剛開始是很不樂意的,現在也習慣了。</br> 榮烺會給自己找樂子。</br> 鄭皇后也需在宮中準備祭禮,這都會帶著榮烺,讓她學著熟悉宮務。榮烺覺著這些事不難,她給自己另尋了兩宗事。</br> 她決定去天祈寺、三清觀為朝廷祈福。</br> “我看父皇、皇兄這么大冷天的也不歇著,還得去祭陵祭祖,我也得為父皇分擔。”她就想了這么個主意,還把名單都擬好了,拿給祖母看,“去歲我就是帶阿顏她們一道去的三清觀。今年我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只去三清觀,天祈寺也一并去。”</br> 名單上都是同榮烺關系不錯的閨秀,鄭太后道,“行,去吧。先定好日子,提前知會好寺觀,祈福流程問一問禮部,他們更熟。既是去,就得有模有樣。”</br> “嗯,我去跟齊師傅說。”</br> 晚上榮晟帝過來,聽說閨女要帶著女孩子們到寺院道觀給朝廷祈福,想就是小女孩兒們出游,也大方允了。</br> 齊尚書聽過榮烺的事,直按額角,“祈福這樣的事,都得提前打招呼。您用什么車駕、去寺觀走哪條路,給寺觀哪些賞賜,行什么樣的禮,還有祈禱的禱文,都得要功夫準備。哪有您這樣,今兒一說,恨不能明兒就給你辦好。”</br> 榮烺也知自己這事兒有些倉促,笑瞇瞇的請齊師傅喝茶,“齊師傅你先喝茶,去去火。看你急的,我要求不高。我有自己的車駕禮服,這內務司都準備好了。至于走哪條路,哪條人少好走就走哪條,禮儀方面不用太盛大,祈禱的事主要是心誠。禱文也不用費事,心到神知,寫一篇就行,我不挑。”</br> 齊尚書提醒她,“還得去欽天監投吉日。”</br> “我來跟欽天監監正說,讓他們投兩個好日子。”榮烺樂觀的替齊師傅分析,“你看,這么一拆,這事兒挺簡單不是?”</br> 齊尚書無奈,“殿下的事,便是不簡單,臣點燈熬油也得給您辦妥啊。”</br> 榮烺立刻甜言蜜語哄人,“要不還得是齊師傅你,我就跟你最志同道合。”</br> 齊尚書笑,“眼下有陛下祭陵祭祖的事,我得親自盯,怕是不能隨你同去廟觀。”</br> “這無妨,原本就是我帶著幾個朋友一起去。”</br> 齊尚書道,“殿下得把隨行名單給臣,臣好提前做安排,祈福時站次也要有講究的。”</br> 名單榮烺早備出來了,令林司儀取來遞給齊師傅。</br> 齊尚書一目十行看過,向榮烺建議,“帝都不只殿下一位公主,還有順柔長公主,是殿下的長輩。殿下為何不邀長公主同行?”</br> 榮烺說,“去歲就是我們幾個小姑娘一起去的。”</br> “殿下又要臣給你張羅祈福流程儀式,又要臣給你準備禱文,可見此事鄭重。依臣看,雖不好驚動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便以殿下與長公主為首,召在帝都郡主、縣主、郡君、縣君、有爵宗女、有爵貴女、帝都有賢名宗女、閨秀,一道同往,在儀禮上更顯莊重。”齊尚書道。</br> 榮烺甚愛排場,對這主意挺喜歡,只是她原是想祈福后在寺里觀里玩兒半日的,弄這么多人,可就玩兒不了了。</br> 齊尚書一眼就看出榮烺貪玩兒私心,臉一板,“要是殿下假公濟私,名為祈福,實為玩耍,恕臣不能奉令。”</br> “沒有的事!”榮烺堅決否認,為自己辯解,“我剛是在想,一下子多請這許多人,到時排場太大,齊師傅你們不好安排。”</br> 齊尚書不屑,“臣連祭天地大典都排得過來,殿下這去廟里燒香的,能排不過來?”一幅您不是在說笑的眼神。</br> 榮烺打個哈哈,“既然齊師傅你這么說,那就這么辦吧。”還得夸齊師傅兩句,“齊師傅你這主意不賴。”</br> 齊尚書似笑非笑,“殿下別心里怪臣多事就好。”</br> “我豈是那樣人。”榮烺說,“我的心與齊師傅的心,是一樣的。”</br> 齊尚書給榮烺說的渾身發麻,唇角一翹,將名單還給榮烺,“明兒殿下把新名單給臣,臣保管給您安排好。”</br> 齊尚書告辭后,顏姑娘感慨,“到底是齊師傅見多識廣,比咱們想的更周全。”</br> 榮烺小聲說,“這許多人,也游玩兒不了了。”</br> 顏姑娘笑著勸她,“殿下想游玩,什么時候去,廟觀都提掃階相迎。可這祈福的事,一年只一次,如今咱們把定例定下來,以后就照著辦了。”</br> 姜穎也說,“也就是跟著殿下,咱們才能去為朝廷祈福,這可是什么游玩兒都比不了的。”</br> 榮玥也說,“想都不敢想,還有齊師傅給咱們寫禱文。殿下,齊師傅可是狀元出身啊。”</br> 見大家這么積極,榮烺也就把小小憾事拋諸腦后,高高興興的拉著小伙伴兒們商量新的祈福名單。</br> 人都好請,莫說是這樣體面的事,誰會不給榮烺面子呢。</br> 順柔長公主還笑著說,“我是沾阿烺的光,白擔個虛名,一切都靠阿烺你阿羅了。”</br> 榮烺越大嘴越甜,“這既邀宗親貴女,又有帝都閨秀,就得姑媽你幫我,不然我心里真沒底。”</br> 順柔長公主樂得有些事做,也能指點榮烺一二,這既有宗室女又有臣女,到時排位啊,說話啊,便要一碗水端平。</br> 哪怕心是偏的,面兒上也得平穩著。</br> 還有人數上,最好相等,誰都不怠慢。</br> 榮烺一向順遂,極少注意這些,“還有這些講究。”</br> “當然了。”順柔長公主道,“朝中勛貴、清流、武將、宗室,他們同朝為臣,也各有各的講究。”</br> 榮烺倒是知道,出身不同的女孩兒,性情也有些不同。</br> 順柔長公主看她不在意,提點她一句,“譬如你的伴讀,顏姑娘是文官之女,阿穎則是武將門第,鄭姑娘來自勛貴家族,阿玥不必說,她是宗室。”</br> 榮烺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脈,“還有這些講究?”</br> “自然。”順柔長公主笑,“難道你以為是隨便挑的?”</br> “我以為就是關系好,親近,就一起讀書了。”</br> “關系好、親近,這話沒錯。若各方面都得考慮到。”順柔長公主給她正正頭上的小鳳簪,“豈不就更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