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br> 正文第一九一章</br> 榮烺的帖子一派出去,先是叫楚越兩家藩王開了眼界。</br> 因藩地路遙，榮晟帝讓兩家藩王明春再回藩地。</br> 他們都是頭一回聽說公主能帶著宗室女、帝都貴女去廟觀為國祈福的，還有這樣的事！</br> 不眼見都不能信。</br> 心下未免覺著萬壽宮太能張羅,是的,這兩家根本沒往榮烺身上想。榮烺年少，這肯定是萬壽宮的主意。</br> 兩家都對這事有些不喜,并不是不喜此事本身,而是榮晟帝親政以來，萬壽宮依舊不肯完全退出朝政,藩王對此有些擔憂。</br> 是故，凡女子之事,他們便想的多。</br> 可看著家中女孩子歡歡喜喜準備隨行，又不能說不叫家里孩子去。主要也不只他兩家的孩子，旁的帝都宗親勛貴之女也有受到邀請。單你不讓孩子去,宮里立刻能另尋人補上，對這事本身沒有任何影響。</br> 更不好大馬金刀的說,公主這事不妥。</br> 誰能說不叫公主去廟觀為朝廷祈福呢。公主興許還能為祖母、為父兄祈福哪,你能不讓公主去？這不是阻止公主行忠孝之道么？</br> 其實,主要除非萬不得已，沒人愿意得罪公主。</br> 公主與皇位無干，故而地位超脫，好端端的,得罪公主做什么？公主又挺受兩宮喜歡。</br> 你把她得罪了,以后見天在兩宮面前說你壞話。哪怕兩宮圣明燭照，咱們做藩王的,又不能常在帝都住著,公主可是在宮里的,她要數年如一日的說你壞話，這誰受得了！</br> 于是，哪怕榮烺這次排場頗大，朝中也無人置喙。</br> 禮部再忙，齊尚書也能給她將整套儀式準備的既不太過張揚也端莊肅穆，足以令見者稱贊。</br> 齊尚書沒空相陪，遂遣禮部司郎中負責此事。</br> 禮部司與公主的親衛將領溝通過，然后又一并去廟觀準備公主祈福的各項流程。如此，禮部、親衛軍、廟觀主持，三方溝通過，榮烺方在欽天監測出的吉日，先去三清觀，再到天祈寺。</br> 受邀的諸貴女也十分重視，有爵的皆身著自己的爵位禮服，無爵的也都穿最華麗莊重的衣裳。</br> 此次有禮部擬流程，去年那種去三清觀拜拜，簡直沒的比。</br> 一大早，禮部司郎中李易就帶著官員到萬壽宮外侯公主登車，榮烺一身紅底繡鳳凰的裙子，讓林媽媽給她戴上小鳳釵。</br> “這回鳳釵改的好，輕便多了。”榮烺是公主，可戴七尾鳳釵。公主年紀小時，一般不預備這樣太過繁復的首飾。這不內務司覺著公主殿下外務多，又想討榮烺喜歡，便提前備下了。之前在獵場戴過，榮烺嫌沉，讓他們拿去改輕便再送來。</br> 待榮烺打扮好，順柔長公主挽著她的手辭過鄭太后鄭皇后，便出門登車，在禮部官員與親衛的服侍下，往宮外去。</br> 受邀的諸貴女都提前到了，此時皆按禮部規定的順序，各自登車，隨鳳駕而行。</br> 臘月民間也格外熱鬧，國家承平數十年，百姓日子寬敞，如今將年了，便是帝都郊外家有盈余的人家，也愿意來帝都逛一逛，買年貨，開眼界。</br> 清道使提前清理過街道，這時節，全讓百姓回避也不可能，便令親衛兵在前，后面是執鳳旗、對牌、對傘、對扇、金瓜待儀仗的宮人內侍，兩側皆親衛駿馬護駕，順柔長公主的鳳車在前，榮烺次之，其后再是宗室有爵貴女與其他隨駕貴女。m.</br> 榮烺坐車里，聽到外面有人聲喧嘩，就打開車窗，攏起垂著珊瑚珠的錦簾，向外看去。果然街道熱鬧的緊，路畔男女老幼行人擁擠，有人見榮烺向外看，立刻欣喜高呼，“公主殿下！唉喲，那是公主殿下！”</br> 還有人喊，“公主殿下千歲！”</br> 榮烺時常出宮，不過，這樣正式坐在鳳車的時候并不多，見人家跟她打招呼，她也朝人們揮揮手。</br> 人群一下子就激昂起來，許多人都說，“公主殿下跟咱們揮手哪！”</br> “我看看，我看看！殿下在哪兒哪！”</br> “唉呀，你別擠我！”</br> “殿下千歲！”</br> 榮烺看大家這樣熱情，有這么多人想看她，她并不害羞，大大方方的跟大家打招呼。一直整條朱雀街走完，榮烺才意猶未盡的跟林司儀說，“林媽媽，大家伙兒可真熱情。”</br> 林司儀笑，“是啊。民間百姓哪兒得見殿下呢，您這樣平易近人，他們見您這一面，回家能說到過年。”</br> “過年也說不完，能說幾十年。”大宮人取出茶具，倒茶給榮烺喝。</br> 榮烺握著茶盞道，“那我可得用心向神明祈禱，祈求明年風調雨順，大家都順順利利的。待明年我還來，后來也來，以后都來。”</br> 林司儀道，“好啊，到時咱們都跟殿下一起來。”</br> 榮烺就很高興了。</br> 待到三清觀，一套流程其實與去歲大致相仿，但給禮部一操辦，還有雅樂伴奏，這感覺就很不一樣了。</br> 榮烺與順柔長公主一起向神明禱告，祈求國泰民安。</br> 三清觀觀主準備了起居之所，供公主貴女們休息，還有茶點等物，請大家享用。另有吉祥縷數條，祈福燈籠一人一個，用觀主的話說，“掛上福安燈，系上吉祥縷，定是一年平安吉祥，福壽綿長。”</br> 吉祥話一說，簡直不掛都不行。</br> 榮烺去歲找寺觀捐過銀子，也知他們臘月都有這些祈福吉祥的經濟事務，心下暗笑，嘴上一本正經的說，“去歲我系了吉祥縷，果然就挺順利。”</br> “殿下福澤深厚，又篤信三清，自然有神明庇佑，福安壽全。”觀主一幅大仙模樣，拈著一把美須，就把公主殿下的信仰給定下了。</br> 榮烺不計較這個，接過燈籠，親自在上面寫了個倒著的福字，交給道人掛在三清正殿的屋檐下。</br> 另又在吉祥縷上寫下自己的心愿，這吉祥縷是要掛殿前龍槐上的。</br> 觀主親自去掛的。</br> 順柔長公主不大信這些，也都寫了。</br> 在三清觀略做休息，榮烺與順柔長公主起駕去天祈寺。在天祈寺的流程與三清觀相仿，先頒下公主令旨，賜下賞賜。然后禮部官員與住持一起隨駕公主到大雄寶殿祈福，祈福畢后，住持也是先請公主掛了福燈，然后陪公主一道欣賞一回天祈寺的梅花，就已近中午。</br> 天祈寺預備了齋飯，榮烺與順柔公主商議后，索性就在天祈寺用的素齋。</br> 每次在天祈寺用素齋，榮烺都要贊一回天祈寺僧人廚藝不凡，格外賞賜了做飯僧侶一套經書。</br> 總的來說，祈福行程非常順利，下晌回宮，榮烺說起來也都高高興興的。</br> 郁悶的卻是天祈寺，天祈寺自立寺始，就從沒在祭典上輸過三清觀。可這次公主殿下祈福，卻是先去的三清觀，再來的天祈寺。</br> 雖說各種賞賜都一樣，殿下還在天祈寺用畢素齋方回宮。</br> 可心里就是憋悶啊！</br> 知客僧道，“公主殿下身邊有女道相隨，聽說是公主的武師傅。”</br> 在這上頭，僧侶就十分不便了。雖則少林也有絕世神功，可總不能讓少林武僧去教公主武功。</br> 住持道，“我看公主與佛家有緣，日后必知佛法精妙，遠非尋常能及。”以后再有佛家法會，多邀公主參加，以此增加佛緣。</br> 倒是榮烺在民間的名聲，一下子就傳開了。</br> 帝都人愛熱鬧，雖然皇帝陛下的御駕更加威風，可皇帝陛下坐龍輦，咱們也看不到陛下龍顏。公主殿下不一樣，公主殿下跟咱們揮手了哪！</br> 于是，自榮烺出宮祈福這日起，一直到大年三十，過了年三十，再到上元節，民間市井的話題都是：</br> “唉喲，咱們公主殿下出宮為國祈福你見了沒？”</br> “沒見？！”</br> “唉喲，天哪！你沒見哪！唉喲，阿彌佗佛，殿下那一身的氣派，那一身的福氣……我的天哪，我這雙瞎窟窿總算沒白長，竟得見公主殿下！你們說說，這是多大的福分！”</br> ……</br> “不敢想不敢想！哪兒就想著能見到公主殿下哪！”</br> “唉喲，殿下那一身的氣派！還有公主在三清觀掛的那燈，系的那縷！嘿喲，沒的說！我也去掛了！”</br> 反正，一下子，公主殿下就成了帝都紅人！</br> 聲名之大，傳播之廣，連跟隨公主殿下祈福的諸貴女也都跟著出了名。</br> 大家一聽說你跟公主去祈福了，當時眼神態度就不一樣，既羨慕又親熱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