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br> 正文第七十八章</br> 在車上,榮烺問她哥,“這一整天,都在戶部干什么了?就趙尚書那眼睛長頭頂的樣兒,哥,你跟他有那么多話要聊么。”</br> “趙尚書為人很和氣,事無巨細,講的也很細致。”榮綿糾正妹妹的話。</br> 榮烺翻個白眼:看來那老倌兒是針對性的對她個人不和氣。</br> 榮綿笑,“你就別生氣了,趙尚書為人有些古板,等他想明白,他就會明白失禮于你是不對的。”</br> “你看他像是會想明白的樣兒么?”榮烺對趙尚書的輕視非常不滿,“泥古不化,說的就是那樣的人。”</br> 榮綿知她一時難以氣消,便岔開話題,“你怎么到工部去了?”</br> “我給史師傅想了個好主意。”說著,榮烺就把怎么幫史師傅弄銀子的事跟她哥講了。</br> 榮綿眉尖輕蹙,“修城墻是朝廷的事,僧道非朝廷衙門,管他們要銀子,這好么?豈不顯著朝廷跟他們借似的。趙尚書說,年下銀子稍緊,且冬天也不適于修筑城墻,故而明年再論此事。朝廷還未艱難至此,何必跟僧道開口。”</br> “我看史師傅挺急的,史師傅的意思,是想先把料備起來。”</br> 榮綿不大贊同此事,“回去跟父皇、祖母商議后,你再辦這事不遲。”</br> 榮烺試著說服兄長,“哥,你別覺著好像沒面子似的。這也沒啥,我看和尚道士有錢的很。”</br> 榮綿好笑,“世上有錢的多了,朝廷按理征稅,修城墻是朝廷的責任,不能找大戶要錢,這成什么了?時久豈不讓這些大戶小瞧。”</br> 榮烺道,“他敢小瞧咱們?哥,手中握刀,難道怕手中握錢的?”</br> 榮綿大驚,“這叫什么話?”</br> 傍晚光線有些暗淡,林司儀點起壁燈,燈光映著榮綿稚嫩且嚴肅的面孔,榮綿問榮烺,“難道前朝末帝手中無兵,不照樣失了天下?”</br> “他為何失天下?因為各地反王揭竿而起。咱家為何得天下?因為太、祖爺打敗了其他反王,打進帝都城。”榮烺說。</br> 榮綿正色反問,“難道不是因太、祖仁義用兵,不橫征暴斂,愛惜百姓,愛惜天下?”</br> 榮烺說,“打仗沒有仁與不仁之說,當年太、祖爺征戰,收編戰敗之兵,這些敗兵敗將,難道在前朝手里就是不仁義的,在太、祖爺手中便是仁義的?這只是因為他們敗了,想活命,就得投降。”</br> 榮烺眼珠微動,可見是在思考,繼續說,“仁義治天下,這是應該的。咱們也仁義啊,而且,僧道不納捐不納稅,他們得省多少銀子啊,這也太便宜他們了。”</br> 榮綿奇怪,“僧道不納捐稅么?”</br> “是啊。”</br> “你從哪兒知道的?”</br> “齊師傅給我史書的時講到的。”榮烺稍稍告訴兄長,“聽說,太、祖爺當年,就得到過僧道的銀糧資助。”</br> “我也讀史書,怎么沒看到過?”榮綿不信妹妹的涉獵比他還廣。</br> 榮烺說,“太、祖皇帝開國列傳中不就有么。太、祖兵至,各地士紳僧道紛紛響應。”</br> “是有這句,”榮綿也熟讀開國史,“這句怎么了?”</br> 榮烺說,“為什么是士紳僧道紛紛響應,他們是怎么響應的?”</br> 榮綿心中浮起一直答案,試探的說,“捐錢捐糧?”</br> 榮烺點頭,“要不,怎么能在史書上寫這一筆呢。”</br> 這同樣是學的開國史……</br> 榮綿問妹妹,“那你怎么知道僧道不納捐稅的?”</br> “我也問齊師傅,怎么和尚道士這么有錢。齊師傅就跟我說了,他們平時會收到很多香火錢,而且,僧道不納稅不納捐。”榮烺說,“原本我想著,香火錢也有限,說不定是人家辛苦攢下來的。那回出宮,我才知道,寺廟好會做生意,而且,他們不只收香火錢,自己寺里會做素齋生意、燈籠生意、各種祈福生意,外頭還有許多店鋪。這些賺銀子的營生,肯定也是不納稅的。”</br> 榮綿心里立刻就平和了,“要是這樣,他們出些銀子也不為過。”</br> “就是!”見兄長終于認同自己的看法,榮烺高興起來。</br> 榮綿說,“齊師傅講課不錯,講的明白。”</br> “當然了。”因為倆人有共同的史師傅,榮烺把自己的感受說給兄長聽,“像史師傅學識也很淵博,但史師傅有些拘泥,說話總是圣人如何如何。你想,圣人可有幾個。講的就不如齊師傅平實。”</br> 兄妹倆聊著天回到宮里。</br> 鄭太后、榮晟帝見兄妹倆臉上都帶著笑意,便知出宮挺順遂。待問起來,方知小有波折。尤其榮烺學趙尚書那看不起人的勁兒,學的惟妙惟肖,“就這么哭喪著臉站我身邊,我一眼就看出他這是不歡迎我。我就故意到他衙門里轉了轉,還戳破了趙尚書的小心眼兒,我這才走的!”</br> 榮晟帝攬著閨女的小小身子,大笑,“等明兒見了趙尚書,我得說他兩句。公主不過去看看,瞧他那小氣勁兒。”</br> “不只是小氣,這就是沒見識!”</br> 等榮烺把自己想的好主意跟祖母、父親分享后,榮綿看父親、祖母也都沒有反對,榮晟帝與母親交換個眼神,與榮烺道,“城墻塌一角,的確不好看。不過,這是朝廷的事,倘他們愿意捐獻銀錢,自然是他們的善心。倘他們不愿,也不必勉強。只有一樣最要緊,這是朝廷修城墻。”</br> 榮烺點頭,“明白。”就是說,叫僧道出錢,但修城墻必得以朝廷名義來辦!</br> 榮綿心說,看來父親祖母也都對僧道有些意見的。</br> 榮綿還有一件心事,那就是,要不要換個講史的師傅。鐘學士講史,遠不及齊尚書明白。但鐘學士教自己數年,榮綿又擔心此舉傷了鐘學士顏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