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晉江獨發
如此被炸三輪,終于結束了。
溫戀舒汗濕烏發,縮在被中平復呼吸。
那扇漆木的屏風之后,魏長稷在里面洗手,或許……還要洗別的地方。畢竟方才隔著衣物,都感覺到他的情動。
下流至極。
魏長稷出來時,拿著張濕帕,在手里擰成麻花狀。水順著他指縫往下流,不可避免讓人想起某些齷齪畫面。
溫戀舒挪了眼,又瞟到他其中一只手背,新添了三道貓抓似的血線。
哼的一聲,暗道還是下手輕了。
就該撕掉他一層皮/肉!
男人來到床邊,為她擋去晃動的燭光,濕帕往前遞了遞,問面色酡紅的溫戀舒。
“可要我幫你擦?”
和他粗糙的外表相比,這六字已算很溫柔。
溫戀舒卻沒吭聲。
方才松開她的那瞬,魏長稷已見識過指甲的威力,他雖不怕一介小女子,卻終究不忍現在去招惹她。
退而求其次,魏長稷坐到床尾。
“行帳條件有限,無法供你沐浴,我且先幫你擦擦腿,會清爽些。”
手剛伸過去,甚至都沒碰到她裙邊。冷不防溫戀舒忽然抬眸,這回真似仇人惡狠狠的剜他:“滾!”
她自以為喝斥的一個滾……
實際聲音落在魏長稷耳中,猶自帶著欲。
不由自主的,讓魏長稷復想起適才解藥過程。
她上面穿著寢衣,下面被裙擺遮著也看不到,魏長稷對著的,僅有溫戀舒含淚帶怒的美目,以及偶爾情動,她變得緋紅不已的臉頰。
即便如此,他也差點沒克制住。
不論被她抓多少下,魏長稷都不曾生氣。
畢竟任誰經了那么一遭,心情都不會好受。
順從溫戀舒意思走出行帳,魏長稷回頭又看了眼床榻,她蓋著的薄被還凌亂成一片,露出那雙雪白天足。
這副姿態對她而言已然失態,但溫戀舒又沒力氣改變。
就連剛剛結束……
她的手和腿都是他放平的。
瞧著是華京高貴的名門女,實際也不過是個柔弱姑娘。
溫戀舒背對著他,肩膀顫抖,無人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哽咽出聲。
只是這樣悲傷了沒一會兒,忽然腹內開始絞痛。
溫戀舒隱隱意識到不妙,趕忙轉身,還沒來的及調整姿勢,手便抓著床鋪,整個人身體往前一撲——
吐了。
由于大婚禮節繁復,嫂嫂怕她中途會想如廁。
所以今晨只允許她吃三塊糕,喝了兩口茶,便被哄著送上花轎。
后來到了慶陽王府,她要撐著溫氏驕傲,也是規規矩矩行禮跪拜,從頭到尾水米未進。
腹內沒東西,吐也是干嘔。
這種才是最難受,胃一陣陣的抽痛。
溫戀舒頹然無力的趴在床邊,淚容悲切。
外頭魏長稷攥手盯著她,雙目更冷的嚇人,掃了眼她垂著的那雙,勒痕可怖的細腕,這才冒雨離去。
吐過之后,溫戀舒反而不哭了。
當初不喜歡陸清安,她都能自我勸解且接受。更不要說如今不過因為活命,和人荒唐了場罷。
兩人穿著衣,都算不上失/身。
憑什么錯的是別人,卻要她自怨自艾?
溫戀舒咬牙,恨意叢生,在無邊的夜雨和晃動的燭光中,忽然撐著顫巍巍坐了起來。
單是收拾自己,就耗費了所有的力氣。
等再躺下休息時,溫戀舒氣息微喘,帳簾就是此時被掀開的。
帶著濕氣的熱風,從門口方向吹到臉上,溫戀舒眼睛動了一下,卻并沒有說話。
直到已經算不上陌生的男人陰影,輕而易舉罩到身上,她反在即將看到他的那刻,合上了眼皮。
她賭氣似的。
魏長稷也不在乎。
別人的嫌惡,他早已習以為常。
站到床邊,他打量了溫戀舒一番,發現床尾褻褲不見了,明顯已經被她穿到身上。才心灰意冷這么一小會兒,她又擦干凈眼淚,挽好了頭發,恢復到從前的矜貴驕傲。
這樣的性格……挺好的。
魏長稷笑了瞬,“起來把粥喝了。”
床上的人充耳不聞,魏長稷對此毫無意外。
“你如今藥已解了,卻仍渾身乏力,就是因著腹內饑餓之故。溫姑娘便是記恨魏某,也大可不必跟自己過意不去。”
溫戀舒算是知道了,他算的什么好人?
明知道她底細和身份,卻自始至終稱呼為溫姑娘,怕是早就對她心懷不軌了吧!
溫戀舒倔強,擺明不吃嗟來之食。
“溫姑娘不妨這般想——”他復坐到床邊,像是頭獵狩美味的猛獸,藏起了獠牙,對她耐心引誘,“吃了我的這碗粥,再用恢復的力氣揍我,豈不快哉?”
還能……這般嗎?
雖然不要臉,聽著的確是解氣。
溫戀舒像被打開什么新世界的大門。
她睫羽的微動,輕而易舉被魏長稷捕捉到。
原以為這樣溫戀舒會妥協,誰知道仍舊沒有,溫戀舒再嫩,也是溫頤帶出來的,沒那么好糊弄。
“我知你想回去。”
魏長稷又對她許以重利。
溫戀舒呼吸果然變得不一樣。
是了!她想回去!她更想讓所有算計她的人,一個個都付出代價!終于溫戀舒睜了眼。
魏長稷笑,“把粥喝了,送你回去。”
溫戀舒抿唇,是在思索他這話能不能再信。
年紀不大心眼倒是不少,魏長稷看著她,“你又沒得選,不如信我一回。畢竟就算你不喝,我也能直接捏鼻子灌。”
“你敢!”溫戀舒眼睛瞪的大大的。
魏長稷也不怕,神情古怪:“親也親了,碰了也碰了,反正如今也被你記恨在心,你看我敢不敢。”
溫戀舒繃臉,嘴唇抿成嚴實的線。
想到方才他不由分說脫她褻褲,又牛嚼牡丹般堵她嘴唇,蠻橫霸道,的確沒什么他不敢的。
溫戀舒氣的發抖,猶豫半晌,“你說話算話?”
溫戀舒跟他確認:“我喝了粥,你一定要送我回去!”
還挺謹慎。魏長稷道:“自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溫戀舒鄙夷,“你算得什么君子。”
魏長稷無所謂,才跟她親近一場,隨溫戀舒怎么罵。若當君子要跟她沒關系,他寧愿不當。
一拳打到棉花上,溫戀舒垂了眼,沉默了許久許久,這才深吸一口氣,胳膊撐著坐起來,把手遞過去。
這等時候,仍一副等人伺候的姿態,果真是被驕縱慣了。
魏長稷嗤的一聲,端起粥碗,覺著不燙了方才遞過去。
熬夠時辰的新米,有層香甜米油,溫戀舒捏著勺子,小口小口的吃。全程沒發半點聲響,優雅的不像個人。
魏長稷扯了扯嘴角,“就你這番進食速度,若是到戰場上,怕是敵人的兵馬,已經打到你營內。”
溫戀舒頓了下,并沒說話。
將軍打仗難,她敬佩他們!但她不是將軍,一輩子學不來那豪邁做派。十幾年養成的進食習慣,她不覺得有錯。
等吃完了,她復把碗遞回來。
魏長稷接過,“溫姑娘!”
她當下便蹙眉,可見有多不喜歡他的呼喚。
“你是華京長慣的人,沒見過什么世間險惡,便以為方才我們那樣……就是你天塌一樣的難。”魏長稷徐徐而說:“可如我方才所言,待你見過戰爭殘酷,也便知道——人生于世,除了生死,再無大事。”
溫戀舒心里一動,隱約明白……
他從開始嫌棄她慢,就是為了引出后面這番話。
“貞潔名聲,那是說給別人聽的,你只有活著,所謀所求才有機會。”說完他便走了。
溫戀舒沒忍住,抬眸朝他背影看去。
沒有所謂的感動,因為她本身就不曾頹廢。
這番話但凡換一個人說,她都能回一句感謝,唯獨救了她也欺辱了她的魏長稷,溫戀舒做不到。
起碼現在,她做不到。
*
如此兩個時辰后,青布馬車悄無聲息停下。再回到慶陽王府,溫戀舒的心境大不相同。
她走在前面,兩個侍衛跟在后面。
他們三人更遠些的地方,還綴著位負手男人,一身黑衣,沉默無言,盯著溫戀舒背影。
雨后的熱風一路隨行,四人很快到了邀月院。
站在門口,溫戀舒往里眺望,看到新房依舊燈火明亮。
紅色的光芒,很是嬌艷,本該是她大婚的顏色,如今也只剩下滿目諷刺,隱隱約約的,有個身影就在里面踱步。
繞著門口一圈、一圈,又一圈……
瞧著都能讓人感覺到他的憂慮焦躁。
陸清安!!溫戀舒咬牙,一下認出了他。
心里恨不能直接沖進去,可是不能!人在陸家,勢單力薄,阿兄自小教她要認清形勢,任何時候都不能讓自己置身危險當中。
另外一個。
她這一鬧不打緊,溫氏的名聲呢?
叔父與兄長在朝為官,他們也需要臉面。
溫戀舒還有個侄女,名喚以微,長大也要嫁人。
溫戀舒只得閉目,壓制住恨意,背影瞧著堅強忍耐……又讓人心疼,兩個侍衛不敢多看。
這樣默了半晌,溫戀舒睜開眼。
回頭錯過最后那個男人,問兩個侍衛道:“你們誰把我打暈?”
她暫無法冷靜的對陸清安,怕忍不住會殺了他。陸清安死是活該,但她不能陪葬。
陸清安不配!
兩個侍衛面面相覷。
打暈溫戀舒簡單,但他們不敢啊!不由自主的瞥向身后。
也就溫戀舒敢給人臉色看,直到魏長稷走到近前,眼睛也沒往他身上瞥一下,擺明奪身之仇,她要記一輩子。
小姑娘脾氣!
他是救她,否則她何來機會站在這兒耍脾氣。
魏長稷解了外衫,要往她身上搭。意料之中,溫戀舒胳膊肘一擋,是不愿意接受。
但男人掌心看似不輕不重,卻不容拒絕的按在她肩上。
“披著!夏風不冷,吹久了也容易病。”
“病又與你何干?”溫戀舒諷。
魏長稷被堵的一悶,想要抿唇,可對著她一張素面紅唇,又回想起床榻上她對他手指艱難忍耐。
淚眼楚楚,啜泣婉轉。
終究忍下了她的無理。
“你想暈著進去,不就是不想看到陸清安?那么披了這件衣裳,也能讓他心里不舒坦,你披不披?”
溫戀舒聞言,果真沒再動。
她不怕生病,但她想陸清安不舒坦。
魏長稷一笑,俯身給她系了帶,偶有一下手指不經意刮蹭到起伏,綿軟的很,讓人很想摸一下。
但溫戀舒顫的一下,臉頰緋紅。
借著夜色她唇瓣微張,想要罵他,卻又似乎不想同他說話,直接咬牙切齒橫他。
魏長稷便不碰了,彎腰朝她靠近。
溫戀舒后退,腰肢被人扣住。
“你……”
滾開二字尚沒出口,魏長稷忽然在耳邊噓了口熱氣。
敏感如溫戀舒,哪兒受的這般捉弄手段?當下便酥了半邊身,迷迷糊糊間捕捉到他壓著聲的最后兩句話——
“他不會放你。”
“想和離,來找我。”
隨即一記手刀劈下,溫戀舒頓時失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