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晉江獨發
雨雖停了可風云還在,襯得外頭漆黑如墨,但其實已經寅時末了。
今日就是認親和敬茶,立春兩人隨時有可能來給人梳妝,溫戀舒卻還沒回來。
踱步的久了,陸清安腿腳酸疼。
復坐到對著門的凳子上,焦躁的捻著手。
因為怕人察覺,他把門窗皆閉著,悶了一晚的新房,滿是三伏天的熱氣和等待的寂寥。
熱陸清安倒是不怕。
他沒過繼到王妃膝下時,和姨娘擠在狹隘的兩間房,夏日不僅沒冰可用,還要承受做飯升起的炕火,被捂出痱子不也熬過來了?
可寂寥,讓他心生煩躁。
再一想到自己在這里坐立難安,溫戀舒卻和別的男人巫山云雨,他又忍不住憤懣。
這個女人,究竟什么時候回來?!
咚、咚咚咚——
陸清安一個激靈,猛的站起。
驟然三聲長一聲短的敲門,讓他以為是錯覺。
然而下一瞬,咚、咚咚咚——
是真的!
陸清安心咯噔咯噔跳著,攥手讓自己語調聽起來正常,“誰?”
沒人理他。
陸清安卻趕忙跑過去。
到了門口,又心生惶恐的慢下來,手摸到門閂,汗意綿綿。
若是立春她們,必是有問必答,沒人理會,才可能是她回來了,哆嗦著,陸清安開了門。
滿室燈火一齊涌出,聚在那人臉上。
他有醒目的胡茬,身量極高,肩膀挺闊,懷里埋著個睡顏恬靜的女人,不耐的黑眸與之相觸,讓陸清安想起叢林的頭狼。
兇煞,桀驁。
又野性難馴。
“魏、魏將軍?”
沒想到他會親自來,陸清安心下復雜,就連妻子在別人懷里,都沒敢低頭看一下。
沒用的男人!
錯過他,魏長稷徑直入了內。
明明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新房,陸清安卻怯懦綴在后面,像個外人。
果真跪太久的人,哪怕世子位加身,都依舊立不起來,魏長稷又是一番蔑視,把溫戀舒輕輕放下。
再次嗤然陸清安配不上她。
旁若無人的給溫戀舒脫鞋、掩被、理了亂發。
起身的時候想了想……又把溫戀舒外側手腕露出來。
柔白的雪膚,紅痕尤在。
哪怕暫時帶不得她離開,魏長稷也要讓這個窩囊廢知道,她是誰的女人!
陸清安趁他打仗,把溫戀舒奪走,又不珍惜。那么如今他回來了,陸清安再沒有第二次機會。
做完這一切,魏長稷才不那么愿意的轉身。
兩個慶陽王的侍衛還等在外面,出來遞給他一條馬鞭,想起王爺交代的話,他們在人離開前叫:“魏將軍……”
魏長稷淡而轉眸,眼冰如雪。
對著溫戀舒以外的人,他一貫愛搭不理。
侍衛把頭低下,“我們夫人出身輔國公府,被奉承慣了,先前若有冒犯之處,望您海涵。”
后面應該還有一句——
也望您,別和王府過不去。
但這樣擺明用溫戀舒換闔府平安的話,他們暫不敢直言。
魏長稷卻聽出來了。
沉默半晌,他忽而問:“誰讓你們問的?”
“……”
侍衛不敢說話。
“陸窩囊?計賤婢?還是慶陽王老賊?”每提起一個簡而易懂的綽號,兩個侍衛就腰躬的更深。
其實他們要問的,不是溫戀舒是否冒犯他。
而是想從他的回答,分辨出他對這出溫戀舒的態度,以此試探這出美人計——他中不中計。
下藥一事,他們已觸了他逆鱗。
如今一再試探,更惹魏長稷生怒。
他本可以不答,弗然而去,可如果那樣,無疑把溫戀舒往火坑里推。一座藏滿卑鄙的府邸,沒有人會留失貞且抱不住“奸夫”大腿的女人!
魏長稷:“是我冒犯的她。”
哪怕承認中計,他也要保溫戀舒無恙。
如今他這份不能見于人前的心意,是她唯一平安的保障了。
魏長稷頗有深意的補充了句:“且——冒犯的不輕。”
“魏長稷當真這么說?是他冒犯的溫氏,且冒犯的不輕?”瑞安堂中,慶陽王披衣出來,聽到侍衛的稟告,滿是算計的眸子忍不住笑。
侍衛頷首,“的確如此,屬下不敢隱瞞。”
慶陽王想也是,提了幾個時辰的心總算放下。
“這便好了!他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證明對溫氏性命是在意的,對這場安排也滿意。”王府算是保下了。
“世子呢?”慶陽王又想起來問。
侍衛:“世子還在邀月院,沒出來……”
“糊涂!”慶陽王一下便怒了,“一個不干凈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眷戀?”
他知道兒子對溫氏心意,要說多喜歡,那倒未必。
不過是追了三年,放不下罷。
男人對女人都有變/態的占有欲,越遺憾心里就越難自控。
他不能放任陸清安糊涂,繼續呆下去,如此惹得魏長稷生氣,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
慶陽王不耐道:“去把世子叫過來。”
*
魏長稷走了,屋里只剩下陸清安。
從妓生的庶子,爬到王妃膝下當嗣子,他用了整整十幾年,心思不可能純如凈水。哪怕明明知道,她腕子是被故意露的,陸清安仍舊控制不住,著魔似的盯著看。
溫戀舒不喜他,他知道。
沒有失望,也并覺的難過。
真心換真心,是他利用她的良善,不斷得寸進尺靠近,向世人營造出兩人相悅的假象。
一開始溫家可能覺的沒必要解釋。
等到后來想解釋的時候,宮里卻忽然開始選秀。
皇帝無能,整個大周都是溫頤在掌控,他一邊依賴溫頤能力,一邊又害怕溫頤反上。
故,生出了讓溫戀舒入宮的打算。
溫家不想女兒困死深宮,陸清安也急需一位名門妻穩住世子位。
是以當他拿出誠意,給溫頤下跪,并承諾此生絕無姬妾,權衡之后溫頤同意了這門親事。
若溫戀舒喜他,那是他賺到。
若不是喜,他也沒虧。
可這一刻,當溫戀舒穿著別人衣裳,手腕帶著別人弄出來的痕跡,躺在他們新婚的榻上。
他甚至可以想象。
她手腕是如何被人壓至頭頂,肆意侵/犯。
愧疚、惱怒、嫉妒……摻雜著后悔情緒,頃刻將他淹沒。
手腕紅痕已這般觸目!
那衣衫之下,又當是如何慘烈?
他顫抖著手,自/虐似的想一探究竟,她閉著眼,亦沒有以往高高在上,安安靜靜的等他擺布。
然天時地利人和,陸清安憋紅了一雙眼,卻始終生不出觸碰她的勇氣。
怕被刺激。
怕被羞辱。
更怕碰了,被魏長稷記恨。
正當此時,“世子?”外頭有人小心翼翼問:“您醒了嗎?王爺叫你過去。”
陸清安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后退兩步,然后奪門而出,不小心踩空臺階撲到地上,沒等人扶又趕緊爬起來。
近乎落荒而逃的,跑出了邀月院。
因此,他沒看見。
就在他離開的那刻,床上的人悠悠睜眼,抬手欣賞著自己的腕,嘴角勾出抹報復的微笑。
被刺激到了嗎?
那也是活該。
這只是開始而已,陸清安如今的痛,如何敵的過魏長稷手插進去那刻,她心里的萬念俱灰!
“世子怎么走了?還跑的那般快?”
立春:“不知道,先進去伺候姑娘吧!”
“什么姑娘,現在當叫夫人了。”立夏笑言糾正,說著兩人便端著東西進來了,到內室抬眼,瞧見溫戀舒仰面躺著。
床榻一面整潔,瞧著不似圓房。
但溫戀舒卻發絲凌亂,腕帶抓痕,身上披著件男式玄衣,又像是跟人圓房。
“夫人……”立夏跑過去。
立夏大膽,愛與人交際,然看事情簡單。隱隱感覺到情況不對,卻又想不通為何不對。
倒是沉默寡言的立春,端盤子的手慢慢收緊。
溫戀舒要和慶陽王府清算,這事瞞不過身邊兩個丫鬟,所以她穿著魏長稷衣裳,沒有提前收拾。
如今人也等到了,溫戀舒說了和她們的第一句話——
“別叫夫人,還是姑娘吧!”
簡單的稱呼糾正,什么都沒解釋,卻又什么都暗示了,姑娘昨晚很可能是在別處,被人給……
至于那人,絕非世子。
世子走文路,素來重風雅。
相對應的衣冠,也都是素色寬袖。
但姑娘這身玄衣,窄袖款式,一看就是武官之用。
立春恨道:“奴婢回去找老爺!”
“立春,”溫戀舒伸手,腕間抓痕觸目,“回來。”
立夏哽咽:“慶陽王府欺人太甚,就該告訴老爺抄了他們。”
“他們既敢如此行事,肯定考慮好了叔父,既然全不顧及……”溫戀舒抿唇,想到昨夜去的行帳,“應當是溫家出事了。”
自來軍隊駐邊塞,皇城只有五大營。
五大營住的是衛所,絕非昨晚那種拔冗帳篷。
她也不想燕王攻城,但事實是不得不做最壞打算,溫戀舒揉額嘆息道:“別的事另說,先扶我去沐浴。我想沐浴!現在就要!”
忍了這么久,她再無法忍受。
設身處地如果是她們,立春她們也不想身上留欺辱之人氣味。
另外溫戀舒太鎮定,連帶她們也冷靜下來,一個去備水,一個扶著溫戀舒到盥洗室。
水備好了,立春要像往常那樣幫溫戀舒褪去衣物,她卻驚了一下本能抬手抗拒。
立春愣了下,馬上眼泛酸意。
才這么一次,姑娘就被欺/辱出了陰影,足見昨晚真的遭受時,心里是多么絕望。
立春抱住她安慰:“姑娘別怕!立春在呢。”
溫戀舒似是才反應過來,眨了瞬眼睛,睫羽水霧,分不清是聚攏的熱氣,還是被嚇出的眼淚。
“我自己洗,你們都出去吧!”
“姑娘……”二女不放心。
“我餓了,”溫戀舒笑,“想吃立春煮的雞絲湯面。”
立春哪有不應的,“奴婢這便去做。”
“立夏,陸清安過去三年,好似通過京墨跟你打聽過我衣食習慣?”
“姑娘,我沒說……”立夏聞言緊張道:“我以后再不跟京墨來往了。”
“不!”溫戀舒打斷她,“要來往的,你現在就去跟他打聽打聽,昨日王府發生了什么。”
立夏躬身應下,離去。
等盥洗室沒了人,溫戀舒這才慢慢解了衣裳。
經了那么一次,雖然魏長稷沒真的要她。但用手指三次解藥,能碰的也差不多了。
之前沒時間多想,如今回憶起種種細節,心里恨不得打死他,身體卻牢記著他給她的感覺。
那莽夫貼著她,糙皮燙的似著火。
還有她實在忍耐不住,抓他的背,魏長稷肌肉猛的緊縮,被她刺激。
逼仄的空間,黏膩的汗水。
還有那張她一開始就嫌棄的破木爛床,動情間發出焦人的亂叫。
明明第二次她都感覺藥被解了。
那混賬……竟不顧她阻止,又來了第三次!
她壓著聲音罵,那不要臉的竟貼著她耳邊道:“繼續罵!我喜歡聽。”
這話至今想起都叫人羞臊。
溫戀舒煩躁的哼了聲,打斷不該來的思緒,用手扶著浴盆邊沿,抬起有些站不住的腿。
一通折騰,腳還沒碰到水,熱意反順著腿側滑下。
溫戀舒懵了下。
反應過來驚呼一聲。
卻原來想著想著,不自覺有了反應,趕緊踩進浴盆坐下去。
十七歲的姑娘到底臉皮薄。
溫戀舒酸了眼,白臉漲紅,照著水面狠拍一下,當作那混賬男人打。
“無恥莽夫!”
等著吧!她早晚給他治的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