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晉江獨發
天黑了,溫戀舒還未歇息。
是以院里還有些丫鬟在做灑掃或修剪花枝的事,深院聊賴,遠遠聽見她們在說話,無非就是些主子八卦。
“粉竹,你方才去添冰,怎么冰沒放進去,回來臉還紅紅的?”
被叫作粉竹的囁聲道:“沒、沒什么……我熱的……”
“胡說!”問話的丫鬟機靈,“你都抱著冰,怎會熱呢?可是瞧見什么不該瞧的,羞紅了臉?”
“沒有……”
“我才不信,快說快說,否則我就把你喜歡柱子的事告訴他。”
粉竹急了,“你別,我說……就是到了門口,正瞧見世子與夫人恩愛……”
“夫人貴女,最是守禮,門都沒關,她樂意給世子吃?”
“那有什么不樂意,都成親了。就算羞臊,口被堵著,叫不出掙不過的,也只能受著。”
正說著呢,忽一陣水聲嚇得兩人收了嘴。
那水聲從盥洗室來,嘩啦啦極熱烈的幾下,就像生了氣的浪花,刁蠻的拍擊著海岸。
聲音尋常,不過是沐浴。
但不知為何,就是聽的她們心中焦躁,無意識眼睛朝那邊看。
盥洗室是點有蠟燭的。
可浴湯熱氣彌漫,朦朧了景象。
讓霧靄的窗內,明暗影綽,添上了幾分禁忌之色。
丫鬟們的小聲交談,鉆進耳聰目明的魏長稷耳中。
而聽到不同于立春的聲音,溫戀舒頓時只被惶恐淹沒。
她“刷”的一下睜開眼,愣了少許。
隨即反應過什么,低頭一看……
立春的花瓣還沒取來,浴湯清澄見底。
從上而下入目瑩白的曲線,想也知道他在后面看見什么。
羞臊,氣憤。
還帶著隨時可能被撞破的緊張。
溫戀舒嘩啦一下,雙手抱胸,轉眼間便脫離魏長稷,貼到浴盆另一側。
她頭發濕答答的,粘在鎖骨上,眼神惡狠狠瞪他,又不敢太大聲。
“你又來做什么?滾出去!”
遇見這樣的事,別家姑娘羞都來不及。
偏這株牡丹與人不同,羞倒也有,只是不多,更多的則是被冒犯的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朝人張著尖利的爪。
看似兇狠,實則不堪一擊。
魏長稷彎腰,把手撐在浴盆上,別的不敢多看,怕會忍不住,只盯著溫戀舒一張沾水掛露的臉上。
“藥你可用嗎?”他問她。
……藥?
什么藥?
溫戀舒蹙眉一瞬,馬上回想起來。
哦,立夏從枕頭底發現的藥啊!
那東西果真是這混賬送的,他怎么做到在慶陽王府出入,猶如無人之境?
溫戀舒翻了白眼,“鬼知道你給的什么東西?”
“你沒用?”
他劍眉不悅,聲音淡淡的。
溫戀舒聽了也怕,畢竟他那么高那么大,還會武功,自己卻只是個柔弱女子,對他毫無勝算可言。
就像曾經他把她定在身下。
溫戀舒拼勁掙扎,也不過困獸之癥。
她有些沮喪,色厲內荏的鼓臉道:“我又不知道用……”
她小時早產,是喝過許多藥的。
但任憑經驗無數,溫戀舒也不知那白膏怎么用。
它像是祛疤膏,可她又沒疤。
原是他沒寫明白,兇她做什么?
溫戀舒敢怒不敢言。
夏日體熱,立春也不許她洗冷水澡。
是以一年四季,泡的都是熱湯。
此刻水是溫的,溫戀舒卻被盯的脊背發寒。
不高興吸了口冷氣,抱自己更緊。
倏爾下唇被裹著厚繭的東西壓著,硬邦邦的。
溫戀舒抬頭,發現是他粗糙的手指,想罵他滾,卻怕張口咬到他手指,想拍他走,此刻雙手正捂著胸。
最后只能晃動頭顱掙扎。
她往左,他亦往左。
她往右,他又形影不離追過去。
不僅沒能掙脫,反因這一番舉動,他手入的更深,迫使溫戀舒唇瓣半張,再閉不上嘴。
魏長稷盯著她的口,眼神微瞇。
腦海不僅回憶起溫戀舒沒聽到的,兩個丫鬟對話:
——“就算羞臊,口被堵著,叫不出掙不過的,也只能受著。”
原來果真如此,魏長稷笑了下。
“你不是說還疼?那是止疼藥。”
聽了這話,氣惱的溫戀舒懵怔一下,轉而回想起昨晚,自己搪塞陸清安的話“昨夜,我還疼著……”
后來魏長稷出現,當時她便惶恐這廝是否聽見。
原來他真聽見了?
還送來了藥。
欺她疼痛的混賬是他,如今送了藥還是他。
溫戀舒臉“騰”的一下紅的更透。
不知怎的,那話能面不改色拿去刺激陸清安,被魏長稷聽到,她就無法忍受。
其實魏長稷并不認為自己傷了她,那晚手下有數。
只是她說疼,這牡丹又著實嬌貴,而他皮糙肉厚的,又怕真的過度,這才找兄長魏長序討了藥。
千算萬算,不曾想溫戀舒不會用。
魏長稷手捻著她櫻唇,眼睛亦一眨不眨盯著看,“手指頭蘸點藥,往口上抹,像我這樣,從外至里……”
手指碰到貝齒,遇了阻攔。
魏長稷也不氣,骨節往外撤了些,卻并未完全離去,對她意有所指提點道:“至于里面,不用我教吧?”
面無表情,說的還無情無欲。
如果不是他手指還在動,模仿著抹藥動作,溫戀舒倒真信了他。
可惜不是!此刻溫戀舒瞪著他,卻似受了什么刺激,那晚受藥物所致渾身無力,現在可不一樣。
她忽然發狠,推開魏長稷。
一手呼開他不避諱的臉,一手扯過旁邊自己的臟衣裳隨意裹上。
然后不等魏長稷反應,忽然跪起來揪住他頭發。
什么規矩,什么教養。
這刻她都不在乎,抵不了心中惱怒。
——“手指頭蘸點藥,往口上抹,像我這樣,從外至里……”
這廝暗指的是哪個口?別以為她不知道!
欺她一次便罷,竟還敢在她面前提及!
溫戀舒抓住他頭發,毫無章法的左右扯。
發狠之處,恨不得撕掉他一層頭皮,浴湯因為她的動作,止不住波紋推動,發出嘩啦啦引人遐想的響。
有些濺到地上,落的毫無章法。
其實……
這些力道對魏長稷,根本不夠看。
他不僅不疼,反心里被勾的癢,早在自己開口的那刻,已然猜測到結局。比起溫戀舒戒備的與他疏離,倒不如現在發瘋來的順眼。
起碼她情緒因他波動,兩人是有干系的。
*
“世子,您回來了?”
外面忽傳來陸清安的問:“夫人還沒好嗎?”
溫戀舒一個激靈,動作被定住。
在魏長稷意圖繼續開口挑釁的時候,啪的一巴掌捂住他嘴,就像曾經他毫無憐惜、牛嚼牡丹堵她嘴一樣,帶著報復的快/感。
閉嘴!溫戀舒瞪他。
魏長稷明明能掙過,卻無所謂攤手。
他似乎極享受外頭有人的刺/激,簡直是瘋了,這個變/態,沒有一點私闖民宅的愧疚。
此時云霧之外,門口已然出現男人輪廓。
陸清安在前頭,伸手欲推門,即便知道魏長稷方才把門閂了,溫戀舒心還是砰砰的。
近了,更近了。
陸清安的手碰到門了。
馬上就會被人發現,門是閂著的。
發現門被閂著,他會怎么做?這人一貫多疑,定然會猜測,萬一他敲門或踹門……自己又怎么辦?
想著想著,溫戀舒冷汗直冒。
難道自己兩日忍耐,就要毀之一旦嗎?
她捂著魏長稷的手,不自覺收緊,就連胡茬戳在掌心,都沒意識到。
一個陸清安而已,沒用的男人!
便是進來又如何?他能直接把人劈暈,何至于她這般怕?
魏長稷斂了笑,把她滑落肩頭的衣物攏上去。
“世子!”立春忽然開了口,“您如此夫人會不自在,不若您先去歇息,奴婢叫夫人出來?”
陸清安想了想。
的確,她不喜歡他的。
若是自己進去,怕是溫戀舒又不高興。
他在她面前討好慣了,便是溫家不同以前,也始終無法拿正常夫君的底氣對待溫戀舒。
陸清安厭惡這樣的自己,卻始終不敢打破這樣的平衡。
最終慢慢收了手,隔著門往里面探,目之所及云霧一片,隱約可見有團黑影,那便是她吧?
陸清安悵然一瞬。
但很快意識到什么,不,那不是她!
女子瘦小,何來高于屏風之影?那分明是個男人。
陸清安瞳孔微變。
隱約回憶及昨晚睡夢中的嘈雜……
見他不動,又一眨不眨盯著里面看,實在怕陸清安會闖進去,立春不自覺用身子擋一下,提高了些音量道:“世子?”
陸清安回神,靜看了立春幾瞬。
隨即袖中的手攥起,真相一門之隔,卻終究沒有勇氣戳破,面色發白道:“溫水悶熱,泡久了難受,我去內室,你叫她吧。”
這話不知是對著立春說的,還是提醒里面的溫戀舒……
陸清安轉了身,猜測卻并未停下。
那道黑影是誰?昨晚嘈雜的聲音又是誰?
不過除了那人,又能是誰呢?
陸清安苦笑一下,憋悶又苦澀。
等人走后,立春叩了叩門,三聲均勻的響亮,那是主仆獨特的暗號,提醒溫戀舒暫且安全,“姑娘,您快好了嗎?”
裊裊霧氣之中,凝水屏風之后。
魏長稷的身影罩著溫戀舒,說是密不透風都不為過。
“好了,你先下去吧!”這句話后,溫戀舒松了口氣,渾身無力的捂著他的手滑落,后怕的一滴水從額頭滑落。
凝在睫羽上,模糊了視線。
她跪坐在水里對魏長稷道:“你快滾吧。”
魏長稷把那滴水擦掉,手停在她粉紅的腮未去。
溫戀舒本想推開,可著實沒有力氣,心跳還未平復的仰頭,睨了他眼。
隨即男人的手往下,復捻在那柔軟唇上質問:“這里,方才可叫他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