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雅殿，姬旦一路都在思考日前自己想到的一個計劃，覺得可用以彌補分封諸侯制度的缺陷。想著待會見了兄長可以提出來供他參詳，若能得他首肯付諸實踐，對大周的鞏固必有益處。

待他把思路大致理順，不覺腳步已臨近武宣殿。登階時乍看殿宇光線昏暗，所經之處皆不見有宮人侍候，殿門也大敞著，如斯異景讓姬旦心里疑云重重。

“漓澈——”

正欲推門入殿，忽聞附近有人呼叫，聲音分外耳熟。他本能收回踏進的一只腳，尋著喊聲快步走去。

迎風傲立的頎長身影，不顧發絲被風吹亂，張牙舞爪地散在風里，模樣已與瘋子無異，他只知歇斯底里地吶喊，喊盡了五臟六腑所有能用的力量，仿佛勢要與呼嘯的夜風比誰更狠更猖狂：“我知道你在……你為什么不出來！漓澈……”

繞至宮殿西北角的姬旦終于看到聲音源頭，卻一眼驚怔。他的王兄，此刻正兩腳踩在半人高的護欄石柱上，面朝夜空縱聲咆哮，儼然像只發狂的獅子。

“漓澈……你在哪……出來啊漓澈……”

“王兄……”姬旦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顧不得了，驚慌失措沖上去拉住兄長的手臂就往下拽，“你站這么高做什么啊！王兄！”

“漓……”姬發本就帶著幾分未消的醉意，加之大呼小叫得已近虛脫，又猝不及防被人用力一拉，旋即控制不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從石柱落到地上，只是落地心還不死，仍想再跳上高處呼喊，“漓澈……”

姬旦從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身，絕不讓他再重復如此瘋狂又危險的舉動：“王兄你冷靜點！”

“放開我！我要去找她！”失了心丟了魂，姬發已完全認不出旁人，手腳并用肩臂猛力地撞擊姬旦，一心只想掙脫他的阻擋，“漓澈……漓澈……”

“冷靜！你冷靜啊……”姬旦感覺胸口的骨架都快被他擊碎了，卻仍咬緊牙關忍住劇痛，拼死也不肯放開他狂躁的兄長，“王兄你到底在做什么！”

無奈姬發根本停不下全身的掙扎，力氣大得驚人。眼看就要攔不住他了，姬旦使出最后一股蠻勁，將他往旁邊揮勢一甩怒吼道：“你不要發瘋了王兄！”

折騰一氣已是暈頭轉向的姬發，忽而抵不住那道偏向的沖勁，反被姬旦一下子拋出好遠，直到跌坐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你是天子！”姬旦怒意上腦一時也忘了身份禮數，指著他臥地不起的兄長痛心呵斥，“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

“我不是天子……”姬發無賴地半趴著，索性也不想起來了，怒喊頃刻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我不要當天子……我什么都不要了……”

面對他突然變了個模樣，姬旦氣結得說不出話。

“漓澈……我現在只要你啊漓澈……”姬旦怔忡看著兄長在那捶胸頓足，喊啞了嗓子，似是萬種悲痛襲心卻無法傾淚宣泄的樣子，已經瀕臨崩潰的他，風度和顏面都變得一文不值，“我好悔……早知沒有你會這么痛苦，當初就讓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