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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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二天大早,大夫人帶著阮碧到定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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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夫人在正廳見的她們,和顏悅色,送上的茶水和點(diǎn)心都十分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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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寒喧幾句后,大夫人表明來意:“昨日的事真是抱歉,原是要替顧少爺請(qǐng)郎中的,他卻只說沒事,說不用麻煩我們,然后就直接回府上了。我和小女擔(dān)心一宿,也不知道他的傷要緊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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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得不承認(rèn),大夫人還是挺會(huì)說話的,明明是顧小白生氣不肯請(qǐng)郎中,卻說成他不想麻煩阮府,把兩家的面子都照顧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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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到“我和小女都擔(dān)心一宿”時(shí),顧夫人的視線掠過阮碧,見她身著素色衣衫,垂眉斂眸,眉間一絲淡淡憂慮,全然不見上回的張揚(yáng),便信以為真,對(duì)她的印象又改觀些許。“我家小白從小頑劣異常,滾爬摔打沒少傷過,這點(diǎn)傷不算什么。昨晚我看了,傷得并不嚴(yán)重,將養(yǎng)兩日即可。原本叫他這兩天不要騎馬,誰知道他今日一大早就騎馬出去了。這會(huì)兒還不知道去哪里瘋了呢?倒叫你們擔(dān)心一宿,真真是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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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說顧小白不在,阮碧舒了口氣。只是奇怪顧夫人的態(tài)度這么和煦,難道顧小白什么都沒有說嗎?又或者顧夫人就那種涵養(yǎng)過人、表面永遠(yuǎn)一團(tuán)和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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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人聽她口氣里并無怪罪之意,也松口氣說:“如此我就放心了。今日來得匆忙,只準(zhǔn)備了正心堂的跌打膏、萬應(yīng)百寶丹、百日生肌丸,聊表寸心,還望顧夫人收下。”說著,示意身后的寶珍把禮盒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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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些都是難得的傷科圣藥,阮夫人有心了。”顧夫人說著,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接過。“等小白回來,我叫他親自上門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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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阮碧一聽,腦袋頓時(shí)大了。你來我往,這還有完沒完呀?昨日她下定決心說出狠話,存著快刀斬亂麻的心思,不想如今拖來拖去,倒變成了凌遲一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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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又說了一會(huì)話,都是些家里長(zhǎng)家里短的瑣事,但是因?yàn)橘e主都有心討好,力氣往一處使,所以氣氛融洽,笑語盈盈。坐了半個(gè)時(shí)辰,茶添三回,大夫人帶著阮碧客客氣氣地告辭。顧夫人也不挽留,叫下人備了幾份精致點(diǎn)心給阮碧帶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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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出了定國公府前面的巷子,馬車七轉(zhuǎn)八拐,經(jīng)過一條車如流水刀如龍的繁華街道,忽然停了下來。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大夫人睜開眼睛,皺眉問:“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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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車夫在外面答:“大夫人,我也不清楚,就是前面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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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人挑起窗簾往外看一眼,果然見前面馬車、牛車、騾車等等都停著了,行人挑夫皆往前張望,便叫隨車的小廝去前面打探一番。小廝擠過人群,沒多遠(yuǎn),就看到一堆人圍著,人群里傳來叫喊聲:“顧小白,你這個(gè)小娘養(yǎng)的,趕緊給我讓開路。你杜大爺今兒心情好,不跟你計(jì)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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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緊跟著一個(gè)變聲期的少年聲音響起:“呸,什么杜大爺,明明是個(gè)龜孫子來著。我家少爺?shù)拇竺彩悄憬械模磕阋才浣形覀兩贍斪屄罚孔詡€(gè)兒灑泡尿照照。我安平把丑話說在前頭,你趕緊給我們讓開,否則依上回模樣,打斷你一條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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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才的聲音又響起:“一個(gè)奴才小子,敢口出狂言,滾一邊去,本大爺跟你家主子說話,你插什么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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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阮府的小廝擠進(jìn)人群一看,只見兩隊(duì)人馬隔著丈余站著,俱都鮮衣怒馬,豪奴成群,粗粗估算一下,兩邊各有二三十人,把路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想來是狹路相逢,又素有怨隙,所以互不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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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廝昨日才見過顧小白,所以一眼認(rèn)出他。在對(duì)面那列人馬之中,當(dāng)首站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神情異常倨傲,鼻孔都快朝天,不屑地說:“安平,偏就你廢話多,沒看到杜大爺骨頭癢了,還不上去給他捶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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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一聲令下,安平便翻x下馬,揮舞著馬鞭,呼五呟六地帶著一群小廝沖了過來。對(duì)方也不遑多讓,紛紛下馬沖了上去。一時(shí)間馬鞭飛舞,叫喊聲此起彼伏,這個(gè)“哎唷”一聲,那個(gè)“**”一聲。雞飛狗跳,好不鬧騰,發(fā)髻被扯散了,鞋子被踩脫了,臉也青了,鼻子也腫了。圍觀的百姓怕殃及池魚,紛紛躲避,但是時(shí)不時(shí)還是頭頂飛過一只靴子,耳邊掠過一塊石頭。至于挑擔(dān)走販被禍害的就更多了,糖葫蘆串、青柑滾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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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阮府小廝慌忙鉆過人群回到馬車邊,低聲回稟:“是兩伙少爺在路上遇到了,互不相讓,現(xiàn)在打起來了,一時(shí)半會(huì)兒怕是停不下來。”想了想,又說,“有一伙是顧大少爺領(lǐng)頭的,另一伙是杜尚書家的少爺領(lǐng)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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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話音剛落,車廂頂“咚”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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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人驚異失色,問:“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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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廝踩著車轅上去探看一眼,拎著一只靴子下來說:“是一只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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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是胡鬧。”大夫人搖搖頭,心里卻十分痛快,斜睨阮碧一眼,心道,就算定國公府看中你又如何?顧小白不過是個(gè)紈绔。想了想,說:“車夫,繞遠(yuǎn)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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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車夫?yàn)殡y地說:“夫人怕是不行了,后面的車把咱們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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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人探頭出去一看,果然,后面又來了不少車馬,這下子不能進(jìn)也不能退,堵得水泄不通了。沒有辦法,只好干坐著,聽著喧鬧聲漸漸地往這邊來,跟著響起咚咚咚的奔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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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夫人和阮碧都按捺不住,好奇地揭起窗簾看著,只見先是不少挑夫走卒從車與車之間跑過,跟著有幾個(gè)小廝打扮的少年披頭散發(fā)鼻青臉腫地跑過,有幾個(gè)還光著腳丫子。然后是幾個(gè)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跑過,雖然衣衫整齊,神情卻很是狼狽。最后是一伙衣衫不整的小廝追了過來,手里或舉著馬鞭,或抓著石頭、或揮舞著扁擔(dān),氣勢(shì)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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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阮碧認(rèn)出其中一個(gè)是安平,衣襟半散,光著一只腳,手里高舉著靴子,一掃平時(shí)嘮嘮叨叨的慫樣。不由地?fù)u頭暗嘆,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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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追到阮府馬車旁邊,安平停了下來,哈哈大笑著說:“沒種玩意兒,扯什么英雄好漢,早早讓開就是了,非要小爺們發(fā)威,才知道厲害。”說著,把靴子往地上一扔,伸腳穿進(jìn)去。轉(zhuǎn)頭要走,眼角余光看到阮府的馬車,怔了怔,再看車窗,和阮碧打了一個(gè)照面。“哎唷”一聲,忙轉(zhuǎn)身往回走。沒走幾步,周圍的馬車全動(dòng)了,原來杜少爺這幫人被打跑了,路頓時(shí)空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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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馬車往前走,顧小白等一干少爺們騎著馬過來,興奮地叫著:“安平好樣的,回去本少爺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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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安平忙迎上去,伸手指指阮府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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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小白不解地看過去,阮碧還沒有來得及放下車簾,視線相接,顧小白大感尷尬,隨即則換上目空一切的神色,不屑地扭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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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扭過頭的一瞬間,阮府的馬車與他擦肩而過,阮碧將他神情里的不屑與倨傲盡收眼底,微微吁了口氣。想他這么心高氣傲、目空一切的人,可么可能忍受自己拒絕?許是一時(shí)覺得抹了面子,所以還沒有跟顧夫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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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果然接下去兩天,顧小白沒有如同顧夫人說的那般,親自登門道謝。阮碧的一顆心徹底地放下了,不過,腦海里偶而閃過少年遞過花鈿時(shí)青澀的眉眼,隱隱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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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九月二十五日晌午,她正朦朧睡著,聽曼云在外頭問:“姑娘還沒有起來嗎?老夫人找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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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阮碧連忙爬起,一邊理著頭發(fā),說:“曼云姐姐,我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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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曼云進(jìn)來,笑瞇瞇地看著阮碧說:“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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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阮碧理著頭發(fā)的手頓時(shí)僵住了,問:“曼云姐姐,喜從何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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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姑娘這般聰明,還用我來說嗎?這會(huì)兒,老夫人正在見東平侯夫人,叫你過去向她道個(g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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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與東平侯夫人素不相識(shí),無端端的道謝,想來是……可是怎么會(huì)這樣子呢?顧小白難道并沒有說?阮碧不只是手僵住了,連表情也僵住了。曼云詫異地看她一眼,說:“姑娘怎么了?是高興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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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曼云姐姐,別取笑我了。”阮碧回過神來,理好頭發(fā)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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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到老夫人的屋子,還沒有進(jìn)門,隔著厚厚的簾子都能聞到一股喜氣。及待進(jìn)屋,那喜氣就更是遮掩不住,素來端方嚴(yán)肅的老夫人,此時(shí)一臉笑意,眉梢喜氣洋洋。東平侯夫人也是滿意笑意,見阮碧進(jìn)來,說:“喲,五姑娘來了,才月余沒見,瞅著又秀氣不少,難怪人見人愛。”轉(zhuǎn)頭看著老夫人說,“柳姐姐,還是你有福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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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什么福氣呀?這丫頭打小沒叫我少操心,如今總算是舒口氣了。”頓了頓,老夫人說,“五丫頭,快給潘老夫人磕個(g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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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東平侯夫人說:“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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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夫人說:“使得,使得,能給你磕頭,也是這個(gè)丫頭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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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阮碧跪下,規(guī)規(guī)矩矩地伏下頭,還沒有磕完,就被東平侯夫人一把拉起,從手腕抹下一個(gè)赤金鐲子戴在她手上,說:“一點(diǎn)小意思,也算是給五姑娘添點(diǎn)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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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阮碧轉(zhuǎn)眸看老夫人,她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她收下,于是婉言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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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東平侯夫人又拉著她問了好多話,她有一答一,有二答二,究竟答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看老夫人和東平侯夫人都一臉歡喜,想來是沒有答錯(cu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