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這間吧, 里面的被套都是我才換過的。”云知將次臥門打開,轉過身和喻明夏說。
喻明夏點頭,從她身側走了進去。
房間明亮干凈, 床不大淺色被套,角落有一個小書桌, 桌上有盞臺燈和書架,很溫馨的感覺。
“書桌上有一些書, 你要是睡不著的話可以看看。”沒幾秒云知又想到了什么, 嘟囔,“不過現在都零點了, 你應該很困了。”
喻明夏輕笑:“好,我知道了。”
“你要是醒來餓了渴了, 廚房里都有吃的,自己看著辦, ”云知又說,“叫醒我也行。”
“好。”
安排好之后,云知才和她說:“那晚安。”
“晚安。”
房間門輕響,腳步聲漸遠,云知離開了。
喻明夏站在床前, 環視了一周, 最終在書桌前站立,方才的困倦已經被吹風機嗡嗡的聲音一掃而空, 現在她清醒得很。
以往睡前她都有看書助眠的習慣, 今天既然云知提過了, 她便打算看會書再睡。
桌上的小臺燈像一把油紙傘, 形狀很好看, 燈光是護眼模式。
喻明夏指尖略過書架上的一本本書籍。云知似乎很喜歡地理文學, 書架里的書大多都是這方面的,還有幾本美術類書籍。
不出意外的話,美術類應該是和南喬有關。
喻明夏隨意挑了兩本地理風光書籍翻看著,但目光卻停在書架上的美術史,最終她還是取了那本書。
隨著頁面翻看,和之前她看過的那些書籍沒什么不同,但翻到中間部分時,喻明夏愣住了。
里面夾了一張云知和南喬的合照,穿著高中時候的校服。
這張圖她應該見過,高中畢業時,她曾見過她們合照,在學校里的樹林外。
喻明夏沉默,打算翻頁。
就在她以為是云知放進去忘記拿時,她看見了照片下的圖紙,是一張素描圖。
也不知是畫得久了還是怎么著,這圖畫到最后時,線條混亂,畫圖人明顯心情不好,心思逐漸不在這上面。
圖是半成品。
但卻還是能夠看出畫的人是云知。
她站在窗邊仰頭看向天空,干凈又美好。
是畫畫人眼里的云知。
翻頁的指尖遲遲沒有動靜。
外行人可能不懂,但她明白,一個拿畫筆的人,往往都會用畫筆表達心情,她們想說的話都會通過畫筆來傳播。
或許,這里面也有南喬想說的話。
喻明夏不愿再想下去,合上了書。
不管南喬在想什么,但她傷害云知的事情是真,所以她絕不可能讓南喬再去機會傷害云知。
-
第二天早晨,云知從睡夢中清醒,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空,揉了揉眼睛,緩緩起身。
過了會兒才開始找手機。
八點半了。
云知打了個哈欠,又看見上面的未接來電和消息。
江愿安:【知知今天周六你在家吧?我和夢夢來給你做早飯~】
江愿安:【不會有小懶蟲還沒起床吧?】
江愿安:【你快點起來!】
信息發送時間,半小時前。
半小時前?
從她們家過來也差不多四十分鐘,這豈不是要到了?
云知:【到哪了?】
倦意倏然掃空,云知從衣柜里找了兩件衣服往身上穿。
之前江愿安和祝清夢就經常早晨來她家,這段時間聽說南喬的事兒之后對她的關心更勤了。前兩天江愿安剛出院時,就和她約了這兩天聚一聚,沒想到是今天。
云知換好衣服,在主臥獨立洗浴室洗漱完后才出門。
剛打開門,就看見餐桌上擺滿的食物。
她下意識以為江愿安和祝清夢已經來過了,但又想起兩人沒她家密碼。轉頭就看見了正端著一大碗粥從廚房出來的喻明夏。
她才想起來昨晚喻明夏睡她家了。
“醒了?”喻明夏將粥放桌上,溫聲道,“借了一下你家廚房和食材,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云知回過神來:“沒有沒有,怎么會介意。”
醒來就有早餐吃,她開心還來不及呢怎么會介意。
“最近有點累,所以睡得有點久了。”云知在餐椅上坐下,小聲解釋。
“不久,這會才八點半,是我起早了,”喻明夏笑,一邊幫她盛了碗粥,“喝粥。”
云知抬眼看向正安靜幫她盛粥的喻明夏。
她低垂著眸,眼睫濃密長卷,臉上不染粉黛卻白皙,臉部線條清晰,長發被她用皮筋隨意地綁在了腦后。
她像是察覺到什么,倏然抬頭,笑問:“夠嗎?”
也許是被人捕捉到目光時的心虛,云知心跳漏了一拍,緩了緩才從她手中接過粥。
“謝謝。”
喻明夏只是輕笑,而后低頭沉默著品嘗著自己碗里的粥。
云知抬眸,悄悄瞧了眼她,又看向桌上的早餐。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歲月靜好幾個字。
“昨晚睡得好嗎?”喻明夏問。
“啊……還好。”云知尷尬地抿了抿唇。
直到門鈴聲響起,云知才想起江愿安,趕忙和喻明夏道:“我朋友來了,你介意么?”
其實問完這話云知是唾棄自己的,介不介意有什么差別么,人都到門口了,總不能趕走,也總不能讓喻明夏躲起來。
幸好喻明夏不是在意這些事情的人。
“不介意。”
云知將門打開,江愿安就將腦袋探了過來,該朝她舉了舉手里買好的早餐:“早啊知知!本來打算來你家做的,但路上堵車,夢夢說你家附近這家早餐店挺好吃的,所以我們就在外面買了,你是不是才醒?我就知道。”
江愿安絮絮叨叨的,將買好的早餐塞到她手里,然后又熟練地拉著祝清夢到玄關處換鞋。
云知還沒來得及插嘴,江愿安就從她身側繞了進去,沒過幾秒就聽見江愿安啊了一聲。
云知擔心她亂說話,趕忙走過去打算幫她們介紹,但還是沒攔得住江愿安嘴快。
“你們這就同居了?”江愿安捂著嘴睜著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云知:“……”
“別胡說,昨晚……”云知想了想才又說,“你們不也經常住我家嗎?”
她怎么有種非要解釋的心虛?
大家都是朋友,怎么江愿安能在這兒過夜,喻明夏就不能?
“這能一樣嗎?我們和你是朋友,那喻明夏……唔”江愿安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祝清夢捂住了嘴。
“打擾了?”祝清夢也從驚訝中回神,看向餐桌旁的喻明夏。
“沒有。”喻明夏回道。
云知:“?”
按理來說這是她家?祝清夢應該和她說話才對?而且怎么說話奇奇怪怪的,什么打擾了。
過了幾秒云知才想起來,之前江愿安說過祝清夢和喻明夏高三當過同桌。
“哦對,我忘記你們認識了,那我就不介紹了?”
云知話剛說完,就聽到了江愿安的反駁聲:“不,我不認識,就算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啊。”
云知無奈,正準備介紹,就聽見喻明夏溫和的聲音:“我認識你,江愿安。”
這下輪到江愿安懵了,看向云知:“你說的?”
這話問得云知仔細回想了一下。
“我高三那會就知道你了,”喻明夏看向旁邊的祝清夢,“祝清夢說她喜歡你。”
江愿安驚訝地張嘴,又看向祝清夢:“真的?”
祝清夢點頭,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知道我多喜歡你了吧。”
“切。”
幾人好像是第一次見面?
她怎么感覺畫面這么和諧呢。
要說江愿安這人也不是誰都喜歡,上學時候就不太喜歡南喬,經常和她對著干。
除了她之外,剛見面態度就好的也只有祝清夢和喻明夏了。
“一起吃早餐吧。”說著話,云知便將先前江愿安給她的早餐袋打開,裝進餐盤里。
“喻明夏,知知在你們公司沒受欺負吧?我看她最近都瘦了。”江愿安剛坐下,問道。
云知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臉,喃喃:“有瘦嗎?”
她的動作喻明夏看在眼里,垂眸抿唇輕笑著,還來不及回答就被云知搶了先。
“我那都是工作,哪有什么欺負不欺負的。”
江愿安撇嘴,不愿聽她的解釋,依舊將目光看向喻明夏。
“我的問題,之后我會注意,努力讓知知胖回來。”喻明夏回道。
江愿安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對喻明夏也是,怎么看怎么滿意。
真人比照片還漂亮,溫柔又有禮貌,和知知絕配。
一旁的祝清夢沒說話,只是盯著喻明夏看。
她現在也分不清兩人是什么情況,打算找個機會問問。
江愿安嘴里咬著食物,眼珠子轉得飛快,在幾人沉默時又問:“知知,上次追你那個女人怎么樣了?你答應沒。”
話是問的云知,眼睛卻盯的是喻明夏。
聞言云知頓了頓,目露不解,看向江愿安,不明白她什么時候說有誰追她了。
“就那個搞金融的,長得特好看,一看就是御姐類型那個,你不是說很喜歡嗎?”江愿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從江愿安提到這話時,喻明夏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下來,直到聽到她說“不是很喜歡嗎”這幾個字時,徹底停了下來,和江愿安一樣看向她。
江愿安瞧見喻明夏抿著唇,不似方才的溫和之后,要不是場面不允許,她非笑出聲來。
這不和祝清夢吃醋的反應一個樣嗎?
她才不信喻明夏對云知沒有想法。
接收到兩道同時注視她的目光之后,云知也不知怎么的有點心虛,弄得好像她真說過這話似的。
她既然答應了喻明夏會幫助她,就肯定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別人糾纏不清。
喻明夏這一眼將她看心虛了。
“我哪有說過這話,”云知說完這話,又下意識和喻明夏解釋了一遍,“我沒說過啊。”
原本還隱隱吃醋的喻明夏瞧見她這反應,心里陰霾消散了不少,只悠悠問了句:“怎么算御姐?”
江愿安迫不及待地接話:“你就是。”
“四舍五入,知知喜歡的就是你這種類型。”
喻明夏看向云知:“是嗎?”
云知:“……”
只好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祝清夢:“你管管安安?”
祝清夢攤手:“我也想知道。”
雖然不知道兩人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她當然選擇撮合兩人。
云知不太明白怎么吃個早餐開始討論起她喜歡的類型了。
江愿安也就算了,不管是她和南喬鬧翻前還是鬧翻后她都極力撮合她和別人。
那喻明夏和祝清夢呢?
怎么也摻和進來。
見幾人沒有打算跳過這個話題的意思,云知才嘆了口氣,回答:“好像也沒什么類型不類型的,我就動過兩次心,沒研究……”
話還沒說完呢,就被江愿安啪的一聲打斷了,她手拍了拍桌,滿臉的不敢相信:“兩次?還有誰?你怎么沒和我說過。”
云知眨了眨眼睛,笑得無辜:“那時候我還沒認識你呢。”
“誰,是誰。”江愿安此刻已經顧不上觀察喻明夏,現在她的思緒已經被好奇占滿了。
這都是機會啊,要是早知道云知還有個喜歡的人,她說什么都得把人綁來。
“她高一下學期轉學了,你應該不認識。”
江愿安追問:“南喬知道嗎?”
云知沉默幾秒,點頭:“知道。”
云知認識南喬比認識江愿安要早,剛上高中那會兒也幾乎事事都和南喬說,所以這事兒她也是知道的。
她之所以沉默是因為……
“太過分了!憑什么南喬知道我不知道!”江愿安以前和南喬經常對著干也是想爭云知,所以云知告訴南喬的,她也都要知道。
之后得知云知喜歡南喬時她就退讓了許多,沒想到還有她之前不知道的事兒。
云知求助地看向祝清夢。
祝清夢笑了笑,臉上寫滿了愛莫能助。
而喻明夏則是沉默地看著她。
從剛剛開始云知就覺得心虛,尤其是喻明夏沉默地盯著她時,讓她有種背叛喻明夏的感覺。
明明她們只是朋友啊。
“她叫什么?我肯定知道。”江愿安還在追問著,“不知道我也會知道。”
云知無奈,才道:“裴文娜。”
“這都十年了吧,你還記得她名字?”江愿安震驚,她沒想到云知真把她名字說出來了。
云知發覺自己又犯傻了,剛想解釋前段時間看到相片看到名字才想起,就聽見喻明夏的聲音——
“裴文娜。”
聽著她復述,云知大概猜到她應該記得這個名字,眼看著江愿安又要窮追不舍,連忙問:“你認識啊。”
喻明夏心情不是很好,只嗯了聲。
但云知一直望著她,她心軟了下來,又道:“高一她幫過我忙。”
那會她參加美術大賽,借過她畫板。
云知小雞啄米地點點頭:“那她可真是個好人。”
接收到喻明夏平靜無波的眼神時,云知卻好像從里面感知到了什么,小聲補充:“你也是好人,你也是好人。”
吃完早餐云知才反應過來,整個過程她怎么像個犯人一樣,一直被審訊。
重要的是她還像是做賊心虛似的。
要說沒告訴江愿安那件事兒確實是她不好,但是……
她為什么老老實實地解釋每個問題?還在喻明夏看向她時心虛地畫蛇添足?
云知有點郁悶,將收拾好的飯碗推到江愿安面前:“你問了我那么多,你洗碗。”
江愿安切了聲,抬手讓她看見自己白皙手指上的美甲,道:“我才不,好不容易做兩天美甲。”
“怎么,現在祝清夢連美甲都不讓你做了?”
“那倒不是,主要是我怕我家夢夢憋壞,又怕傷到她,你不懂這種床……”
“我來吧。”
祝清夢神情無奈,在一旁突然道,而后看向喻明夏。
喻明夏了然,說:“我幫你。”
說完兩人就準備將收拾好的碗筷往廚房端去。
云知愣了下,而后起身打算阻止,卻被江愿安拉了回來:“你干嘛啊,這才公平,我家派夢夢,你家派喻明夏,難不成只讓我家夢夢洗啊。”
這哪跟哪,喻明夏是她客人。
云知剛想反駁就聽見喻明夏的輕笑聲:“有道理,我來吧。”
云知總覺得兩人好像在一唱一和,又覺得只是喻明夏溫柔大方才這樣說。
總之,最后的結果是,喻明夏和祝清夢一起進了廚房。
“還看呢,人家都進廚房了。”江愿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讓她回神。
“江愿安,”云知抿唇,“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江愿安坐直了身子,臉上掛著笑,撒嬌道:“別生氣嘛,我這不是試探一下她嘛。”
云知沒說話,只看著她。
“哎呀真的真的,你就不想知道結果嗎?”江愿安料定了云知會好奇,不等她再問就回答,“她肯定對你有意思,剛剛聽到我問你最近那個追你的人怎么樣了的時候,臉冷得,和夢夢吃醋的時候差不多。”
江愿安在這方面有經驗,不說別的,就說這吃醋的表情,和祝清夢是如出一轍。
云知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提醒她:“有些事情我不好說,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所以安安,下次別這樣了。”
云知的聲音很溫柔,她知道江愿安沒有壞心思,只是想幫她走出之前的感情而已。
江愿安不明白,但是她明白啊,喻明夏有喜歡的人,四舍五入她倆還有一個互相幫助的約定在。
江愿安似懂非懂,但也明白剛剛說的話似乎讓云知尷尬了,于是哦了聲。
云知以為她懂了,沒想到下一秒聽見她又說:“下次我撮合得隱秘點,不那么直接,盡量不讓你們尷尬。”
臉上還是一副“你看我多替你著想”的表情。
“……”
她懂了,又好像沒完全懂。
-
廚房里,喻明夏和祝清夢并排而站,有序地進行著洗碗清碗的步驟,明明一個人可以完成的工作,硬生生被兩人拆分開來。
“不打算說點什么?”祝清夢先開了口。
“在想從哪兒開始。”喻明夏回聲。
“需要幫忙么?”
“不用。”
“不告訴她?”
“不用。”
“現在你們什么關系?”
“好朋友。”
兩人意簡言賅地進行著對話。
祝清夢看了眼垂眸用水沖著碗的喻明夏,水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冷漠又安靜。
和方才在云知面前的樣子判若兩人。喻明夏現在這樣子和高中時候并無多大不同。
想起剛剛和江愿安說話時,喻明夏至少還裝了裝,到她面前就成了毫不掩飾的冷漠了,就差把“不熟”寫在臉上了,祝清夢笑了聲:“提醒一下,我也是云知的朋友。”
就差直接說你也該在我面前裝裝樣子。
“剛剛在想事情,”喻明夏看向她,如她所愿地客套了一句,“你碗洗得真干凈。”
祝清夢:“……你也是。”
“云知喜歡什么類型?”喻明夏想起來剛剛江愿安的話。
“實話實說不清楚,不過我覺得她應該是一個靠感覺的人,可能某一瞬間心動了就喜歡了。”
喻明夏沉默地想著她這段話。
“做個約定怎么樣,同意了我就教你怎么追云知。”將最后一個碗洗凈,放到櫥柜里,說道。
喻明夏:“你說。”
“以后四人聚餐,洗碗你七我三。”祝清夢道。
這話算是提前歡迎她了。
不過……
“你家都是你洗碗?”
“云知似乎也很討厭洗碗。放心,你們在一起后,你也不會舍得讓她碰水。”祝清夢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然而喻明夏在意的并不是這事,而是:“我出錢買幾臺洗碗機?”
“……”
祝清夢看向喻明夏,等待她的回答。
想起高中時候的祝清夢,喻明夏輕笑:“你和高中時候一樣喜歡她。”
祝清夢嗯了聲:“我當初答應過她會寵著她就不會反悔,希望你也是。”
雖然她信得過喻明夏,但畢竟云知是江愿安最在意的朋友,她也會謹慎些。
“嗯,我知道。”
祝清夢就當她是答應剛剛的約定了,便道:“安安那會兒把我當朋友,后來趁著氛圍好親了她,才開了竅。”
“這是建立在她對你本就好感的程度上。”喻明夏深知,現在這種情況只會讓云知將她推開。
“那你就讓她對你好感不就行了嗎?不管是什么樣的好感,”祝清夢笑,“目前看來,你們離那天也不遠了。”
喻明夏思考著她的話,雖然覺得不是時候,但還是將它放進計劃里。
用不用得上可以之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