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滿臉橫肉中年人的拉扯下,也不知道小販是不是忽然“開了竅”,竟配合著解釋說自己去去就回,還知會了一個面相老實的小伙子給他看攤位,并一再說明自己的藥酒是得到了散仙們的認可,想買的一定要等著他回來。
身后的嘈雜之音未消,但才剛一擠出人群,那中年人便架著小販一縱而起了,哪怕是甩開了高個子與矮個子千百米遠,也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等一等的意思。
轉瞬之間,小販就被帶到了一處隱秘在層層建筑中的幽閉房間,里面寬敞異常,但卻只有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小小的榻上,同樣的,也直到此刻,中年人才收起了匕首,緩緩地向前走去。
“人帶來了……”一個虛弱的聲音自榻上傳來。
“帶來了。”中年人頷首說。
“怎么樣,真如周老三說的那么神么?”榻上之人繼續問道。
“我看不像,攤位隨便就交給不認識的人的了,沒見他多金貴那些藥酒。”中年人瞥了眼小販,而后直接搖了搖頭。
話音未落,兩人誰也沒想到,小販竟在這時大大咧咧地插起了話,只聽其冷哼一聲說:“我那就是給看熱鬧的提個醒,就那個老虎往攤前一蹲,我就不信誰敢動我的東西!”
“誰讓你說話了?”中年人回過頭來喝道。
“你讓不讓我說話,那老虎也在那兒蹲著呢。”小販一副無所謂的架勢撇了撇嘴。
中年人一皺眉便要施威,但這時袍子卻被榻上之人給拉住了,只聽其饒有興致地勸道:“忌怒!又忘了吧……來,扶我坐起來看看他。”
中年人仍是一臉的不快,但還是聽話得將榻上之人扶了起來,倚靠在了墻上,而這被扶起之人,不是開天一劍——劉兆才,卻又能是誰呢。
劉兆才剛一坐定便看向了小販,但他那原本興沖沖的臉,才一個照面便嚴肅起來,就連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一分。
“師兄,你這是……”中年人遲疑地問。
“呵……搞變天就弄個妖怪上來?”劉兆才淡淡地說。
未等中年人接話,小販搶先一步道:“還是這位眼力好,既然這么忌憚我的身份,那我這就下山去了。”
“慢著……”劉兆才一揚手。“把藥留下。”
“呵……”小販微微一笑。“行啊,那你給錢吧!”
聞此,劉兆才一愣,而那中年人則是毫不掩飾地再次將匕首亮了出來。
“省省吧,死了那么多人,整個山上,除了躺著的這位,怕是也沒個人能攔得住我。”小販的氣質突然一變,接著,竟伴隨著一陣滾滾濃霧化作了苗九靈的模樣,還招搖地擺起了身后黑黑的七條尾巴。
“哈哈哈哈……”劉兆才悵然一笑。“看來是計劃好的了,怎么著,誰派你來殺我的?”
苗九靈輕蔑地一哼,而后朝山下一指說:“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很單純,賣藥的。”
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這句話聽來就似嘲諷一般,那中年人雖知自己不是敵手,但還是大罵著沖了上來。
“老五!你別動!”劉兆才猛地喊了一嗓子。
都沒等“動”字出口,苗九靈已反擰著對方的胳膊,將其制在了原地,任憑其破口大罵,卻只是微笑不語。
“多少錢?”劉兆才抽動著眼角問。
“不多不多!你看你這師弟值多少錢?”苗九靈緊盯著對方的眼睛道。
“一百金夠么?”劉兆才毫不猶豫地說。
“一百斤若依平常來說是不少,但久聞貴派擅長黃白之術,再加上您的師弟還在我手里,這我可就得給您個內部價了。”苗九靈轉了轉自己大大的眼睛道。
“那你想要多貴?”劉兆才皺眉問。
“怎么也得三個你師弟這么貴吧……”苗九靈瞇眼笑道。
“獅子大開口!”中年人痛苦地回身喊道。
“好藥能不貴么,那你以為山下那群只看不買的,是因為閑出屁來了啊?”苗九靈瞥了他一眼。
劉兆才點了點頭喝道:“好!那你……可接住了!”
只瞧其輕念口訣須臾,苗九靈頭上便憑空下起了金子雨,原本想要單手去取的他,霎時便察覺了其中每一塊兒都注入了法力,若真砸到腦袋上,少說也得鬧個頭破血流。
為此,苗九靈只得放開了制住的中年人,并兩手左右開弓,將所有的金子都一股腦地收入了囊中。
等一切都結束時,那中年人早已跑回到了塌邊,而苗九靈則負手朝兩人緩緩逼了上去。
“你還要干什么?”劉兆才警惕地問。“若是我拼上性命,可未嘗不是你的敵手!”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自然是來給你續腿的!”苗九靈正色道。
“大可不必了!今日著了你的道,只怪門下弟子學藝不精,你,還是請回吧!”劉兆才面上毫無懼色。
“一碼是一碼,不管你信不信,我還真就不是來殺你的,如今收了你的錢,若是就這么走了,我豈不是還要欠你人情不成?”苗九靈堅決地說。
劉兆才聞此,兩眼一動不動地緊盯著苗九靈,似在猶豫到底該不該相信,可后者便沒此等顧慮了,抬手便掀開了劉兆才蓋著的被子,這一手下來,只瞧他的下身空空蕩蕩的,而一身雪白的內衣,則在斷腿處殷紅一片。
“剛才施那黃白術,又掙開傷口了吧。”苗九靈說著已撕開了那創口處的內衣。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整個過程劉兆才竟都是一動不動的,任憑苗九靈來回翻看著雙腿,而如今,那兩條腿的傷口處都已經結了痂,四周皮肉向內收縮著,一小截腿骨則突兀地外露了出來。
“如何?”劉兆才落寞地問。
苗九靈舔了舔嘴唇遲疑地說:“你要是一定讓我講明白,我只能說,就目前情況,縱觀全局,追古溯今,考慮以往相同情況治療的平均水平,分析總結,也許可以認為……綜上所述,概括說來,你很可能發現……盡管也許不中聽,但無論如何……恐怕是前景微妙!現階段也只能如此預期了!”
“士可殺不可辱!你他么耍我們呢?”中年人氣得瞪圓了眼睛。
苗九靈看也不看他,單單對著劉兆才說:“但也不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說來聽聽?”劉兆才淡淡地說。
“來個鋸腿帽子戲法吧……”苗九靈一挑眉。
“怎么說?”劉兆才繼續問。
“你要是同意,我這就給你施術,但因為你這腿已經結了痂,并且斷的太長,我粗略估計得再砍三回,第一次,截去現在的創面,第二次,待其長過了膝蓋會有所變形,截去,第三次,等其過了腳踝還是會變形,再截!直到完全長好。”苗九靈認真地說。
不等劉兆才表態,那中年人已經聽不下去了,他惡狠狠地質問道:“你太狠毒了,還嫌我掌門師兄受的罪不夠么?竟使出個這么拙劣的誆人法子,你真以為我們會信?你都沒提那藥酒的事兒!”
苗九靈還是看也不看他,只是微笑道:“藥酒那法子才叫拙劣,你都信那個障眼法了,卻不信這個真本事,反正一切在你們,我之所以堅持,就只是耐于規矩,我不想因為你們兩個打破而已,治不治的,反正錢我都已經收了。”
這時,沉思了許久的劉兆才終于抬起了眼,他苦笑著對苗九靈說:“你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苗九靈不怒反喜,拍了拍腰間沉甸甸的金袋子說:“那你也真是個純純粹粹的好人!”
“呵……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