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夜非天那急轉(zhuǎn)而下的態(tài)度,舒克料想,定是有什么東西刺痛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傷痕,所以,舒克放下了質(zhì)問的口吻,轉(zhuǎn)而嘗試著安慰起了對方。
可這一切在夜非天看來,就和“多喝熱水與早點兒睡吧”并沒什么兩樣,這也就難怪她,只冷冷地留下了句“別再和我提什么親人了,我不懂,我的親人都讓我親手殺了!”
舒克被這話嚇得一哆嗦,好在恰逢此刻,一個小鬼匆忙趕來,對著夜非天耳語一番,才算是將這話翻了篇。
“走吧,開始了!”夜非天緊了緊手中的骨劍說。
原來,是已有鬼怪找起了替身,為了及時制止,除了執(zhí)意要幫老婆婆去找兒子的毛彪外,舒克與苗九靈都跟著夜非天提起了速度趕去,那兩位乘風而行,但對此術(shù)仍不嫻熟的舒克就只能借力于腳下的踏雪無痕了。
由于兩者相距并不是很遠,沒過多久,三人已趕到了事發(fā)地,只瞧,此處是一個偏僻的村落,單看那一座座破落的矮房,便可知這里的生活并不富裕。
正對著村莊的主道,向南延伸出兩三里的地方,是一座由青磚壘砌而成的古廟,由于年久失修,看起來也同樣的破落不堪。
不過雖然如此,但因為其孤零零地置身于一片荒地之上,遠遠看去,反而是分外地惹眼。
“到了?!币狗翘斐茝R一指。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才剛到門口,便聽到了里面?zhèn)鱽淼囊宦暵暭饫男M惑之音。
“對……對……套到脖子上,你好好想想,這么些年下來,你都活成什么鬼樣子了?男人每天就是打牌,把所有的活兒全丟到了你的頭上,兒子還不知體諒,沒等結(jié)婚呢,就天天吵著要新房,你拿命給他蓋???你還記得你想走出這山溝的愿望么?早忘了吧?因為這輩子就沒為自己活過啊,每天早出晚歸的,哪有時間去想?別猶豫了,套上吧……套到脖子上,再把腿輕輕一蹬你就解脫了……全都解脫了……”
夜非天一劍便將廟門斬了個粉碎,舒克與苗九靈緊隨其后而入,只瞧,一個滿臉盡是滄桑的女人正點著腳,高高地站在層層摞起的蒲團之上,而他的臉前,則是一條自房梁上懸下的繩結(jié)。
再看梁上,一個吐著長長舌頭的女鬼正倒掛著身體,她披頭散發(fā)地只露出了一只眼睛,而那眼睛里則滿是憤怨,就似下一刻便要噴出火焰來一般。
“自己入不了輪回,便蠱惑別人作替身,你損不損啊你!”苗九靈憤怒地罵道。
這充滿陽剛之氣地一聲大喊,直接將那受蠱惑的婦女自恍惚中喚醒,而后一個趔趄,竟從高高疊起的蒲團上掉了下來,將自己摔暈了過去。
舒克趕忙上前探了探鼻息,發(fā)現(xiàn)并無大礙后才朝夜非天點了點頭,而后者卻是看也不看,只是死死地盯著房梁上的女鬼。
“壞我好事!我要你們四個的命!”女鬼惡狠狠地喊道。
“呵……我們這兒一共就仨人,里外里我們倒還欠你一條命了?”苗九靈不屑地冷哼道。
舒克提醒地指了指暈過去的婦女,而這時夜非天則緩緩開口道:“要么自己滾回去領(lǐng)罪,要么……魂飛魄散!”
“哈哈哈哈……我有罪?我有罪?我被壞人輾轉(zhuǎn)拐賣多次,受了無數(shù)的苦楚,直到上吊自殺才得擺脫,到頭來竟是我有罪,哈哈哈哈……好公道的王法!你說說!我究竟有什么罪!”女鬼歇斯底里地笑著,最后一指夜非天質(zhì)問道。
“你的罪便是蠱惑無辜之人枉死!若今天,你是來找迫害你之人尋仇的,哪怕是將其千刀萬剮,我也可能等到你結(jié)束的時候再現(xiàn)身,可你不是?!币狗翘旌翢o表情地冷冷道。
女鬼聞此語塞,許久后才開口說:“我……”
“你什么?你為什么不找他們?nèi)??”夜非天反問道?br/>
“我……我不知道,我……我怕啊!我怕!他們太可怕了!”女鬼被逼問得突然哭號起來,用力地搖晃起腦袋,顫抖著將雙手捂到了耳朵上大喊大叫?!八麄儭?!啊!……”
舒克與苗九靈同時看了看彼此,都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而夜非天則緩緩地收起骨劍,一個健步便飛上了房梁,端坐到了女鬼身旁。
“走吧,跟我回去……即便你永世不得超生,我也定會讓你親眼看到那些人遭受噬骨蝕心之苦。”夜非天堅定地勸道。
聽聞此話,女鬼漸漸平靜了下來,并未再掙扎,而是抽泣著緩緩點了點頭,直到夜非天喚來陰兵,將其押赴而去。
處理完此事,舒克與苗九靈的臉上皆滿是落寞,壓抑許久后,舒克才陡然開口問道:“就那鬼地方,你呆了幾百年?”
“不一樣,心里面有盼頭兒,哪怕是身處煉獄,也不會動搖本心的,他們這種,心早就死了吧……”苗九靈緩緩地說。
帶著這份壓抑,三個人又輾轉(zhuǎn)于各處,接連解決了一連串千奇百怪的妄行,其中有盜魄的、借身的、偷尸的、害命的……雖然看起來各種各樣,但無一例外,背后都有個令人咋舌的故事。
“不行了……我實在挺不住了……”舒克將雙臂搭到膝蓋上,深深地蹲在了地上,模樣猶如要嘔出來一般。
“你只是一下子知道了這么多惡事,一時難以接受而已,但現(xiàn)實就是這樣,無論你知不知道,這些事都已經(jīng)真真切切地發(fā)生過了?!币狗翘炱降卣f。
“這個世界,還有存在的必要么?”舒克滿眼盡是絕望。
“別動不動就要完的,這些都只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而已,就像苗九靈可以守候愛人數(shù)百年一樣,你還沒有見過他們?yōu)榱怂寄钪硕鴱匾故赝麜r的感動,沒有見過他們?yōu)榱藷o上名節(jié)而恪守原則時的風骨,沒有見過他們?yōu)榱诵闹写罅x而慷慨赴死時的決心……而這些,都只是一部分而已?!币狗翘煲桓眲C然之色。
舒克聽得若有所思,許久都沉默不語。
“我們要去下一個地方了,你……要來么?”夜非天看向了舒克。
長嘆了一口氣,舒克用力地點了點頭,而后猛地站起。
又是一路的披星戴月,三人徑直來到目的地,只不過,這一次的所到之處確實是有些出乎了舒克的意料。
因為,哪怕是換了地方,但是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眼前的古樸酒吧,和那大紅燈籠上明晃晃的三個大字——妖嬈夜。</br>